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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金生:《海外中医珍善本古籍丛刊》所收种类及学术价值 | 大家

古逸英华 2019-06-14

編者按

《海外中醫珍善本古籍叢刊》是2014年度國家出版基金項目,十二五國家重點圖書出版規劃項目。主編為著名醫史文獻學家、中國中醫科學院中國醫史文獻研究所原所長鄭金生先生。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鄭金生及其團隊先後赴日本、德國、法國、英國等國進行文獻調查,歷時二十年,基本摸清了海外中醫古籍存藏情況,並複製回歸大量珍稀的中醫古籍,本《叢刊》即是該團隊多年工作成果的集中展現。



這套叢刊共收醫籍四百二十七部(同書不同版本、叢書、合刊書等均計爲一部)。其中有宋版八部,元版十一部,明版二百十四部,清版四十部,近代舊抄本七部。另有和刻本十八部,日本抄本一百十三部(合計日本傳本一百三十一部),朝鮮刊本十六部。


若按不同内容的書種計,則含子書五百十三種(叢書均按所含子書數目計),其中成書於隋唐及其以前者十四種,宋五十七種,金元四十七種,明三百二十四種,清七十種,朝鮮醫書一種(内爲中醫内容)。


上述書籍並非是二十年間複製回歸的海外中醫古籍的全部,但確是其中最主要的部分。這些著作在中醫學與版本學方面均有着重要的學術價值。


《海外中醫珍善本古籍叢刊》(布面精裝,全403冊)

鄭金生 主編

書號:978-7-101-11763-9

開本:大16开

定價:180000.00 圓


在《海外中醫珍善本古籍叢刊》中,明代成書的書種,或明版的醫籍占總數的一半以上。這是因爲留存至今的元代及元以前的古醫籍本來就很稀少,加之清末從日本購回的多爲此類古醫籍。因此,我們這次複製回歸的古醫籍中,屬於明代以前的書種及版本不多,自在情理之中。至於清代書不多,則另有原委。日本江户時代德川幕府實行鎖國(海禁)政策。這一政策延續了二百多年(1633—1854),相當於我國明末到清道光間。受此影響,中醫書籍進入日本者急劇减少。所以我們從日本複製的古醫籍中,衹有幾十部清初書種。歐美傳教士帶回去的古醫籍中,清代的書占多數,但其中大多本非國内失傳者,不屬於我們複製回歸的範圍。本叢刊僅有的幾種近代舊抄本醫籍,年代雖晚,却均爲國内所無之書種。這樣一來,就形成了本次複製回歸的醫書兩頭小、中間大的格局。


具體來説,本叢刊收録了宋元版古醫籍十九部。這類版本可能没有清末民初那一波購回國内的數量多,但在一部叢刊中能收録這麽多宋元版,已相當可觀。明版古醫籍是本叢刊的主體,多達二百多部,其中雖有不少是坊刻本,但也不乏精品。朝鮮刊本的年代也多相當於明代,品質頗佳。即便是少數清刊本,也多屬清初刻板,品質甚佳。此外,本叢刊還有上百種珍稀的日本抄本。這些抄本中有三十餘部經過日本著名的丹波(多紀)醫學家族幾代名醫親自抄寫或校對,書後留下了各自的手跋與校語,彌足珍貴。綜上所述,本叢刊收録的中醫

古籍稱爲“珍善”,竊以爲當之無愧。


誠然,像北宋時那樣回歸失傳《黄帝針經》的事是可遇不可求的。就搶救回歸流散海外中醫古籍的整體工作來看,評價其價值最重要的一點,在於能否將已知的失傳古醫籍種類悉數從海外回歸。至於失傳的古醫籍珍稀版本,以及國内雖有、但收藏甚少瀕臨失傳的書種與版本,若也能複製回歸,則屬於錦上添花。我們近二十年來的海外調研與複製回歸的工作已基本達到了上述要求。在科研工作中,若不能全部占有已知的相關資料,那麽就很難對研究的問題下結論———誰能保證未見資料中不會有新的發現呢? 中醫科研也是如此! 數以百計的古籍僅見於國外書目記載,難以得見,誰又能保證其中没有“先得我心”的論説呢? 現代科研講究先行“查重”。不能悉數回歸流散海外的古醫籍,又如何知道古醫籍中是否有與現代研究相重複的内容呢? 所以,能將現知流散海外的古醫籍悉數回歸,令今後中醫科研在古代資料方面無遺珠之憾、無重複之慮,這是本叢刊最重要的學術價值!


如何看待這批回歸的古醫籍各自的中醫學術價值,取决於不同的讀者、不同的眼光。對於中醫臨床人員來説,最爲關注的是臨證治療與醫方。本叢刊直接與臨床相關的有傷寒温病類、醫方類、臨證綜合類、臨證各科類,這四類就有醫籍三百十三部。此外叢書類也有許多臨床醫書。粗略計算,本叢刊與臨床治療緊密相關的醫書占全書的四分之三强。


臨床相關醫書中,最值得一提的是宋代醫方書。從漢到唐,僅存的幾部醫方書早已爲中醫界耳熟能詳。無論出土文物還是海外遺存,漢唐間實用醫方書中除近幾十年國内出土古醫籍(如《馬王堆漢墓醫書》《居延漢簡》等)、日本學者發掘的《小品方》殘卷等之外,新的發現並不算多。宋代醫方書之所以倍受學界重視,一是留存量少,至今不過幾十種;二是宋代方書以傳信經驗者居多,學風嚴謹,故學術價值甚高。本叢刊收録的宋代醫方書多達二十二部(内有四種宋版及六種據宋本複抄本)。其中有國内失傳的余綱《芝田余居士證論選奇方後集》、方導《方氏編類家藏集要方》、黎民壽《黎居士簡易方論》、劉信甫《活人事證方》《活人事證方後集》、盧祖常《續易簡方論後集》等多種醫方書。這些方書中的許多名方曾被後世引用,但書却亡佚。南宋著名的《備全古今十便良方》,作者郭坦,病廢二十年。他以折肱之親歷,編成此書。可惜的是該書四十卷,現僅有兩種殘本存世,一藏中國(十卷),一藏日本(三十一卷)。今本叢刊將複製回歸的日本藏本予以影印,與國内藏本互補,除去重複,可得三十七卷,距凑成完璧僅差三卷。又南宋著名醫家嚴用和的《嚴氏濟生方》,爲國内讀者熟知,但該書的“續方”却無人知曉。本叢刊收入了我國失傳已久的《嚴氏濟生續方》,使嚴氏之作再度珠聯璧合。南宋著名醫家許叔微的《類證普濟本事方》也有前後兩集。其後集國内雖也存個别清刊及和刻本,但均質次卷殘。本叢刊收入了該書的日藏南宋刊本全帙,使讀者能一睹許叔微《本事方》全貌。此外,宋版《楊氏家藏方》(楊倓)、據宋版抄録的《葉氏録驗方》(葉大廉)、影宋抄本《衛生家寶方》(徐安國)等多種珍稀宋代方書均收入了本叢刊。可以説,宋代醫方書是本叢刊最爲光彩奪目的一類醫籍。它們今後無論對中醫臨床還是中醫研究都會發揮巨大作用。


其他臨床醫書也有許多珍稀之品。例如國内失傳的醫書中,有明張四維《醫門秘旨》,其中載有很多作者的治療經驗及有效方藥。著名的止血活血藥三七,最早記載在該書,比李時珍《本草綱目》的記載還要早。明《藎齋醫要》的作者陳諫,乃浙江著名的婦科世家“木扇陳”的後裔。其書中記載的婦科治療經驗以往不爲國内讀者所知。明代醫家吴球,學問淵博。他所制定的河車大造丸,爲補虚損名方。他有醫書四種,其中《活人心統》《諸症辨疑》《便民食療》三書被《本草綱目》引用。但《便民食療》亡佚,《活人心統》僅存日本,《諸症辨疑》則中、日各有收藏。其中《活人心統》已收入本叢刊。該書涉及學醫、讀書、持脉、辨證、識藥、養生,新見迭出。《諸症辨疑》的日本藏本與國内有所不同,今亦收入本叢刊。該書辨證入微,且附有個人驗案。諸如此類的國内失傳的醫書還有《新刊東溪節略醫林正宗》《新鐫張介石先生意著必讀資蒙醫徑》《雜證要略》《丹溪秘傳方訣》《内府秘傳經驗女科》等數十種,可供臨床醫家發掘整理。


對於中醫研究者來説,本叢刊所收的醫籍是一個值得發掘的“富礦”。其中許多失傳醫書的回歸,可以改寫中醫發展史的某些局部主題。例如:過去以爲中醫血症專書以清末唐容川《血症論》爲首創,其實回歸的明孫光裕《血症全集》(1644)比《血症論》要早二百餘年。過去以爲中醫望診專著以清汪宏《望診遵經》(1875)成書最早,但回歸的清蔣示吉《望色啓微》(1672)則將望診專書的歷史提前了二百多年。明萬曆間吴文炳編纂的《軍門秘傳》,據研究認爲是現存最早的中醫軍陣外科書。元周天錫《圖經備要本草詩訣》(1294)是現存最早的元代本草歌訣專書,可供追溯歌訣體本草書的發展淵源。明萬曆間佚名氏所撰的《草藥便覽》可以説是現存最早的草藥專著,其中記載了許多與李時珍《本草綱目》同時期的草藥……當然,也有將事件年代拉後的例子。例如《答朝鮮醫問》回歸以前,有的醫史書因誤認其作者爲撰寫《玉篇》的王應麟,就據此推導宋代中朝醫官就曾討論醫學。但檢視原書,纔知道作者爲明代王應遴,其書撰成於天啓甲子年(1624)。該書記載了朝鮮醫官學習中醫時提出的問題,以及博學的官員王應遴的解答,饒有趣味。


回歸的失傳醫書中,可發現很多醫史研究新史料。例如著名的金代醫家張元素,被李時珍譽爲“大揚醫理,靈素之下,一人而已”! 但他的代表作之一《潔古注脉訣》十卷在國内早佚,衹有卷五至七被元代杜思敬節選入《濟生拔萃》,名之爲《雲歧子七表八裏九道脉訣論並治法》。該書全帙(元刊本)在日本猶存,是研究張元素醫學理論、臨床診治的重要依據。又如中醫史上著名人物通真子劉元賓之名,經常被後世醫書所引用,但他的代表作《通真子補注王叔和脉訣》《通真子脉要秘括》却早已失傳。所幸日本還藏有此書,是爲研究劉元賓及宋代中醫脉學不可或缺的著作。將回歸的元吴瑞《日用本草》(八卷)與李時珍《本草綱目》所引該書對照,纔令人醒悟:國内僅存的明末錢允治校注的《日用本草》(三卷)不過是一本僞書。此書的回歸還解决了一個吴瑞籍貫的問題。李時珍記載吴瑞爲海寧人,現代醫史工具書均稱吴瑞爲浙江海寧人。但原書所署吴氏籍貫爲“新安海寧”,實即今安徽休寧。李時珍曾引用過的明趙繼宗《儒醫精要》,曾尖鋭批評“醫聖”張仲景及若干名醫,招致衛道者嚴厲斥責,致使該書在國内絶迹。該書流傳日本後却被重刻。本叢刊收録的回歸和刻本,可以讓現代讀者一睹該書原貌,以便評判趙氏醫論的是與非。明末名醫施沛編纂的《靈蘭集》(初集、二集)内容與刻板均佳,國内失傳。其中共含子書十一種,八種爲施沛編纂或注解。國内過去僅藏有其中的兩種。這兩種(《祖劑》《雲起堂診籍》)出版後深得醫界好評。今本叢刊將施沛之作和盤托出,可讓讀者更多地瞭解施沛的醫學才情。


以上重點介紹的是國内失傳的部分醫著。本叢刊中還收録了許多國内失傳或罕見的版本,作爲中醫文獻校勘整理之助。例如:著名的《太平惠民和劑局方》在歷史上流傳甚廣,版本衆多,但國内少見其早期刊本。本叢刊收録了該書六個版本,其中《增廣校正和劑局方》爲宋刊本,還有據宋本抄一種,元刊本一種,朝鮮活字覆刊元本一種,明前期刊本兩種。這些珍稀版本各有特點,是重校《和劑局方》最爲寶貴的材料。讀者若發現本叢刊有熟悉的書名,那肯定是影印了該書不同的珍稀版本。又如《太平聖惠方》一百卷爲日本多紀氏影宋(紹興十七年福建路轉運司刻本)抄校本,另有南宋刻本殘卷四卷也一併影印。筆者最近校點《太平聖惠方》時,充分利用此二版本糾正了以往校本的許多錯誤。本叢刊屬於這類的書籍還有《千金翼方》《外臺秘要方》《癸巳新刊御藥院方》《世醫得效方》《玉機微義》《新編婦人大全良方》《錢氏小兒藥證直訣》《三元參贊延壽書》等百餘種,兹不贅舉。


毋庸諱言的是,本叢刊雖然收録了前面提到的許多臨床實用書,但也有幾十種國内失傳或稀覯“過時”之書,其中以痘疹書爲主。古代麻(麻疹)痘(天花)驚(驚風)疳(疳積)是嬰幼兒的四大症,又以天花爲害最烈。先醫們不斷探索天花治法,新作頻出,又頻繁地推陳出新,故而當時涌現的痘疹書非常多。隨着中醫人工種痘在清代以後的急速發展,尤其是清末西洋受人痘法影響而發明的牛痘法盛行之後,天花逐漸絶迹,因此痘疹書也隨之式微。國内留存下來的痘疹書以清代爲多,明代的少,日本則保留了大批明代痘疹書。我們複製回歸了許多國内失傳或稀見痘疹書,這是研究消滅天花歷史不可或缺的史料。這類書中的某些治療經驗也未必不可借鑒。當今新的傳染病不斷出現,汲取以往征服烈性傳染病的歷史經驗是非常必要的。因此,本叢刊影印這部分書籍,期待有心人的整理發掘。


此外,本叢刊還收録了當今醫、釋、道三界都很關注的《易筋經》。該書成書年代衆説紛紜,有唐、宋、元、明、清多種説法。近年張志斌教授考察了該書存世的各種版本,發表了系列研究文章,證實《易筋經》今存最早傳本,就是從日本回歸的江户時期抄校本。該抄本爲沈玉田抄,書中海岱遊人序中提到了順治十八年(1661),可爲考察該書形成年代提供新的證據。由此可見,本叢刊中收録的某些治療之外的醫學相關書籍中,也能爲其他課題提供研究資料。


以上簡述了本叢刊所收書籍的種類及其主要學術價值。至於各具體書種的來源、内容海外中醫珍善本古籍叢刊提要特點、版本源流等,本叢刊有《海外中醫珍善本古籍叢刊提要》專書予以介紹,故前言中不再贅述。(本文选自《海外中醫珍善本古籍叢刊》一书的“前言”,题目为编者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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