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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土美文赏读‖人在非洲/贾志红的撒哈拉

冯旭红 自然微论坛 2021-02-01

贾志红的撒哈拉


2012年,在《大地文学》上读到过贾志红写的“人在非洲”三篇散文,后来这三篇散文被收录进贾志红的散文集《芒果雨》一书。


当时,很自然的想起中学时读过的一本已经模糊了具体文字的《哭泣的骆驼》,想起了三毛和撒哈拉的故事。从《嘎宋》《巴郎桑》《对话尼日尔河》中,我感觉到了贾志红和三毛一样的纯真、快乐、善良、坚韧、安然、慈悲。有人说贾志红文字里的非洲不是现实中非洲人的非洲,或许吧,但这又有什么关系,“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贾志红在她的撒哈拉里,有自己纯真、快乐、善良、坚韧、安然、慈悲的天空。在她的天空里,有许多美丽的云彩,我的拙手难绘,就用她的感染我的字句来作评她的文章吧。

  《嘎宋》一文中出现最多的词就是“笑”。嘎宋是一个非洲乡村小男孩,贾志红和他语言不通,但他们都通一种最原始的语言——笑。“他是我那天傍晚在Niena附近的村子散步时,在一个简陋的农舍旁,遇见的一个机灵的小男孩。我随口喊了一声:‘嗨,嘎宋!’他就乐呵呵地跑了过来,伸出瘦瘦的小手,要和我握。我从口袋里掏出一粒糖,拍了拍他的小手后,放在他的手心里。他很腼腆,看着我笑,紧紧地攥着那颗糖,并不急于剥开吃。”偶遇初见的“乐呵呵”的嘎宋,给他糖,他的腼腆的笑;“他看着我愣了片刻笑了,然后出乎意料地以极快的速度像一只伶俐的小猴一样,蹭蹭几下就爬上了那棵高大的芒果树,在我的愕然中,给我摘了一个大大的芒果!”虽然会错了意,但嘎宋的笑却幸福、快乐——被需要、可回报。“刚开始,是怯怯地跟在后面,我冲他微笑了几次以后,他就紧撵几步,和我并排走在一起,大大的清澈的眼睛闪在浓密的微微上翘的睫毛里,好奇地偷偷地看我。”“直到分别的时候,我还是不知道他的名字,只好一直叫他“嘎宋”,我每喊一声,他就腼腆地笑一次,露出格外洁白的牙齿。”嘎宋的怯怯,在我的微笑中渐渐消除,他依然是腼腆地笑,但笑的幅度不觉增大——“露出格外洁白的牙齿”。此后,是默契,或约定,贾志红和嘎宋总是在黄昏的时候,在那条曾经一起走过的小路上相遇。“他远远地看见我,就会从牛群里飞奔过来,很兴奋地挥着手臂,气喘吁吁地跑到我跟前,用脏衣袖擦着黑黑的小脸,然后又怕我不认识他似的,嘴里不停地喊着:‘嘎宋!嘎宋!’直到看见我笑了,才放心了,露出他惯有的腼腆的笑,还有那一口格外洁白的小牙齿。”“我们微笑,他冲我笑一下,我再冲他笑一下,有时候我还会伸出手,摸摸他贴着头皮软绒绒的卷发,他就更加腼腆地笑,腼腆里还有一丝羞怯。”无须语言,一个笑容,相冲而笑,心与心的距离就这样近了。文章中有两个“高潮点”——嘎宋弹奏自制小琴,许久不见后再见穿鞋子的嘎宋。前节虽文无“笑”字,但“欢快”的琴声和歌声之中怎会没有笑呢!“那个傍晚,我是哼着小曲儿走回驻地的,而嘎宋,和他的牛群一起,在归林倦鸟的啾啾声中,一定也唱着一首他自己的歌!”许久不见的嘎宋,于许多熟悉非洲生命之脆弱的人,是一种担心和揪心,贾志红隐藏着她的担心和揪心——嘎宋或许已经死去,出于善良的希望,没在他的村庄里找到过他的她只是“失望”——“我又一次地从那个小村子里略带失望地往回走。”及至再见到“敏捷地从驴车上跳了下来,快得像一阵小风奔到我跟前,喘息着伸出瘦瘦的小手拉住我”的嘎宋,“我惊喜地大喊一声:‘嘎宋!’竟然觉得眼睛有些潮潮的……”嘎宋肯定在笑,她一定在含泪而笑,互相的惦念都消融在笑的天空。“我微微地冲他笑一下,拍了拍他的头,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就继续我的跑步了。”“我跑出了一段路,回头看他,发现他正在脱鞋子,很麻利地,一手一只拎着,以很快的速度追了上来,脸上又露出那种我熟悉的羞怯的笑。”许多时候,人们“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必说,只相视一笑,就都知道。”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片自己的天空,《嘎宋》的“笑”里,有我们共同的天空——纯真、善良、快乐的天空。

  《巴郎桑》没有像《嘎宋》一样一开始就直写巴郎桑,而是写龙老师——一位在非洲工作了十几年,得过数次疟疾,遭遇种种劫难,但依然坚定坚强的老人。我想作者是有意而为,缓缓铺陈,以将与龙老师有着相同性格的巴郎桑——一种树,在雨季里干枯,枯而不死、顽强坚持,在旱季里繁茂,傲然挺立、站成风景——相映互衬地推出。但这需要一种长久的等待和坚持:在黑暗的深处,孤独、困窘,或许还有被浅薄嘲笑的忧伤……直至雨水抵达。然后,“一个顽强的灵魂,穿越黑暗,穿越荒凉,在原野里亮起一盏明亮的灯!”在对龙老师和巴郎桑坚定坚强顽强的叙述之间,有贾志红自己。和他们比,贾志红是“那些细弱却并不示弱的小植物”,这些“一株株或挺拔傲立或低矮倔强的树”,“它们散落在原野里,因为不成林而彰显个性。”“生命就应该是这样,没有高低卑微之分,在自然的原野里,不屈不挠地拥有它该拥有的,无拘无束地绽放它能绽放的。”“它是一棵多么安然的大树,它的树干饱满挺拔,它的绿叶在炽热的阳光下依然苍翠,它的枝桠上仁慈地收留疲倦的小鸟。一切都这么安然,静美。”从文字中,能感受到贾志红的坚韧和安然。见到贾志红本人,倾听她的娓述,她的纤弱下的坚韧和安然更加分明。

  《对话尼日尔河》在我的阅读和行走中,慢慢呈现出这条河流和贾志红心中的“慈悲”。对于这样“一个巨大的‘几’字,就这样画在西部非洲辽阔的原野上”、“流向充满了诡异”的河流,对于贾志红,我和她一样,“在没有真实地走进它的波光之前,我不懂得它的心声。”直面“荒原、峡谷、山崖、绝壁,最可怕的是地球上最大最荒凉的沙漠。”“于是,尼日尔河来了,它仿佛是上苍派来恩泽这片土地的。”“此时的它,宛如被饥饿干渴的孩子吮吸尽乳汁的瘦削母亲。撒哈拉的南端,因为这条河流的润泽,不再是死亡之地。”“它作为一条河流的使命已经最慈悲地完成了”,这些文字,和着贾志红的发言,以及K1130次列车上曲从俊、贾志红和我的三人谈——“于撒哈拉,于非洲,尼日尔河相当于中国的母亲河——黄河”,我才渐渐读懂了一条河流的心声和贾志红的心声。这里有贾志红行文的一个特色,或者说小缺点,她随心地走在自己的天空里,没有给不熟悉非洲的读者一个诸如黄河的契合、共鸣点。

《嘎宋》《巴郎桑》《对话尼日尔河》皆是美文,感觉美中不足的,是《巴郎桑》和《对话尼日尔河》里珍珠式的铺陈太多,有喧宾夺主之处,如果能取下几颗珠子,巴郎桑这盏明亮的灯、尼日尔这条慈悲的河会更加耀眼、让人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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