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社会学前沿十问十答| 瑞典社会学学会主席Aspers访谈纪要
作者：高行云
SOC理论大缸推荐学者
瑞典社会学学会主席、乌普萨拉大学社会学教授
访谈来源：Journal of Economic Sociology. Vol. 17. No 5. November 2016（俄文期刊）
问1：您认为格兰诺维特的文献，是经济社会学里最重要的文本吗？
答1：尽管我认为他的文献很重要，但是他的导师，Harrison White可能是最重要的，尤其是1981年的Where Do Markets Come From一文。
问2：您在欧陆、北欧、美国和英国都工作过，可否比较下这些国家在经济社会学发展上的区别？
答2：一方面，你会看到美国和（一定程度上的）英国很难形成一些研究方向的据点，因为funding往往是个人导向的。但是在欧洲，funding更以团体为导向，所以你能看到特色鲜明的院系。另一方面是，美国社会学会的经济社会学分会已经发展成熟得多，但欧洲才起步不久。当然，我们可以看到德国的普朗克研究所、瑞典的乌普萨拉大学经济社会学实验室以及俄国的高等经济学院这些重镇。
问3：可以谈谈您的新书Markets（Polity, 2011）吗？
答3：我的标题是复数而非单数，因为我想通过结合欧洲的现象学式分析和美国的结构取向，区分出不同的市场形式（market forms）。当然，这主要受到了Harrison White的影响。在这本书里，我划分了四种市场：
地位市场（Status market）、标准市场（standard market）、角色转换市场（switch-role）和固定角色市场（fixed-role market）。
拿股份交易市场来看，你把它当成典型的市场模型，但却有很多反直觉的东西在。比如，股份交易要有很多控制性机制。严格地讲，股份交易市场里，甚至都没有消费者。再拿时尚业来看，它不是一个标准市场，而是一个地位市场。企业在这种市场里，要去建立的是地位认同，例如高端时尚或低端时尚等等。在角色转换市场，是以交易商（trader）为主，而非生产者或消费者。这个分类最早要追溯到帕累托了。
因此，我把市场看作是从生产者和消费者的相互协调（mutual adjustment）的结果。在这个被组织起来的结果中，有些事情能干、有些不能干。Harrison White的弱点，也在于他缺乏对于消费者类型的考察。
问4：经济社会学新兴的展演学派（performativity），您怎么看呢？
答4：不管是法国的Callon，还是苏格兰的MacKenize，我认为他们这一派都一样，都有两点：（1）经济理论在计划之中；（2）计划与现实高度相似。或许，他们对于新古典经济学所说的一些市场形式更有解释力，但对于我研究的时尚业，恐怕未必。你说能时尚业是出于谁的设计之手吗？因为他们的研究有一定的限制，没法用到所有的市场里。而一旦我们考虑到不同市场的差异，那么我的市场形式理论就进来了。
问5：要不我们谈谈您的经验研究吧？
答5：我的第一项经验研究是时尚摄影业。这是个典型的自雇者为主的市场，充斥着没有法律约束的、没有雇佣关系的行为。有可能你雇佣的只是个助理，只付20%的兼职费用，但实际上他会全职工作。同时，有可能你让一个人拍照，都不用付钱。这摄像者拥有自己的全部资源，从摄像设备到电脑。在这个开放系统里，随着摄像同行增多，最后大家的单价被削弱了
问6：可以谈谈你对定性方法论的理解吗？
答6：我发表了一篇文章，“Qualitative in Qualitative Research”。我认为定性方法在于是创造所谓的变量，要让所谓的相关关系回到行动者的意义结构中去。在这点，我深受海德格尔的现象学启发。在民族志实操环节，我反对大多数博士生的做法：蹭点几个月，回来再写论文。你会发现，很多所谓的方法也好、理论也好，其实都用不上。我认为要注重现象学里所说的“前理解”环节，要早点进入田野，也早点跳出来反思下自己的研究问题，
问7：经济学家怎么看我们经济社会学家呢？或者经济社会学家怎么看经济学呢？
答7：他们不在乎我们，但现在慢慢好些了。从经济社会学家角度来讲，我反对非此即彼（either or）的态度对经济学：要不我们就得成为经济学家；要么我们永久不要像经济学家一样思考。这是错误的。除了新古典经济学家，博弈论和行为经济学家，对于我们理解行动者都十分有帮助。
问8：您觉得经济社会学有忽视了哪些研究吗？
答8：当然有。遗憾的是，经济社会学家不太关注劳动力市场研究。同时，他们也不把家庭研究或家务研究纳入进来。当然，尽管组织社会学和经济社会学有很多交叉，但经济社会学家还是低估了组织研究。不过，组织研究确实也是个非常大的研究领域。
组织社会学里的新制度主义与生态学派曾经提出了宏大的视角，但我看不出今天的研究，能再给这些流派增加什么新观点了。我们需要的不仅是宏大的视角了，而是切实的去理解组织是如何运作的。我也正在和组织学家一起做田野做研究。
问9：您怎么看待经济社会学的跨学科性呢？
答9：在我们系，硕士生二年级可以参与由经济社会学、经济地理学、组织研究和经济史四项联合的课程。甚至在他们的一开始，我还会带着学生读一百年前的经济学家马歇尔对于工业和贸易的研究。
问10：您未来有什么研究计划？
答10：我在做两项研究，一项是由European Research Council资助的、关于定值与估价（evaluation and valuation）的研究，这不仅涉及到经济现象，也涉及到非经济现象。另一项是对自然资源的研究。我和做自然科学和其它社会科学的学者联合一起。显然，这里不再有纯粹的经济推理，可能会有更多的波兰尼式视角了。
SOC大缸荐文
这是Soioclogical理论大缸第444期推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