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博学习月记(2020年9月中到11月底)
文/高行云
首发时间:2020年11月1日
又开始写读书志了。
之前本科毕业在广州工作的时候,每半年写一次,鼓励自己继续学习。后来有机会到台湾读硕士,也一直写双周记。不过其间去菲律宾工作就断了没写,之后回台湾也没心继续。
“断了的弦,再怎么连~~~”
但是,今天晚上和女友边吃烤鱼边聊天的时候,说起我刚工作的时候的the transition to adulthood,其实自己这样日记扮演很重要作用。一方面自己当时能知心谈这些的朋友也没一两个,更都不在一个城市,另一方面男性性别文化下也不鼓励这种经常交心交流。反而,这样成了自己和自己的交流的方式。当然!写成豆瓣日志下,也“假装”有一种目光,让自己继续写下去似的。虽然当真的有朋友突然面对面和我说,如何阅读当时我写的读硕士日志时候,反而却打消我想再写的念头,也是矛盾。再一个想促进自己再写的原因,也有自从读博以来,加上自己在网上开课以来,经常忙得不可开交,但进度条一直往拉,总感觉想停下来总结回看,好像才更好往前拉。
毕竟现在去不了爱丁堡、待在北京,还是更需要给自己一些节奏感。
1. 阅读与指导
我一直记得我刚工作时候,联系过辅仁大学一位社会学老师,他鼓励我说:你如果来台湾读书,就要想想在台湾才能学到的东西。其实我当时不明白,但后来才更加明白——求学有限,求知漫长。所以要学身边能学到的东西。
我当时读硕士的时候,虽然知道自己做的方向和导师当时主要研究方向不是特别一致,但也感觉这样错过学习马克思太可惜了,于是自组读书会或自己读,老是找导师请教,算是私学到一些。
不过,当时仍然错过学导师专长的社会科学哲学方面的知识。没想到,我现在反而想做这方面的研究了,也是考虑到博士导师的专长。所以我在9月中和导师提出个阅读计划。我是打算花一学期专门用来读书准备,弥补和现在博士导师之间的基础知识的差距。
以前虽然零散读过一些Kuhn, Bhaskar,但远算不上系统。尤其是,我硕导当时和我说:他之所以研究Mario Bunge,是因为大多科学哲学家靠不住,不懂科学,而自己也不可避免会有这短板,所以希望研究个科学哲学是可以倚重他的科学知识。更何况,社会科学哲学真正发展起来,不过是近几十年的事情,很多从自然科学哲学舶来的,所以我也打下决心是想从(自然)科学哲学开始。
我便列了7个sections发给导师,每两周读1个section,每个section有几本经典名著,像Logical Empiricism的Carnap and Hempel,Realism和Anti-realism的HackIng, Cartwright, Bhaskar(本来想读Bunge但也没时间了)等等。我开始也顺便读穿叉一些社会科学哲学,但还是都删除了,像Andrew Sayer的都不读了,也和导师商量会作为明年(2个学期)的计划。
【之前推送过部分】
导师也给了我一些意见,尤其是一开始,我每说读一人,他告诉我几名当代研究人物,比如Logical Empiricsm会让我再去看 Thomas Uebel和Michael Friedman,读Kuhn让我再看Steve Fuller的争论书等。我也在这样引导下,一方面这些当代人物的再研究确实很有用,比如Uebel对Carnap名著的总结,另一方面也延伸找到更多的社群与有意思学者,比如A. W. Carus。
同时,由于每3周meeting一次(我开始觉得会不会间距太久了,但后来觉得这个时间也差不多),我也每次写一两篇essay给导师。算下来,也快两万英文的essay了。
导师也一点点评注地提问和鼓励。确实也挺坦诚地评注,比如会直接说:我看不懂你这里想表达的是什么,或者你这引用太不完整了,也有时会说得挺鼓励,比如读Popper时候说:一般关注的是xxx,但感觉你的解读方式完全不一样,虽然也会overlapping到。
中间十一国庆节回家和女友家的时候,拖了Kuhn那部分,其它倒也正常进度。每次meeting也就以这些essay展开了。也一谈就谈一个半小时这样。
上周确定下来了二导,是一导2013年毕业的一位学生,现在在斯旺西教书了。这样导师组显然是个好毕业的导师组了。二导作为“刚过来”的人吧,建议我说博一最重要的还是找题目、确定选题之类。但我也很明确地说,还是想这学期专注地读书——尽管英国的读博节奏还是很快,毕竟要第1年至迟8月写个1.2万字左右的开题报告,虽然一导也会说是flexible...
其实reading list也中间一直在改,本来也想读SSK/STS部分,比如《作为实践与文化的科学》,但还是跳过了,赶进度。希望能快点进入实用主义部分(做成了2个sections)。现在进度到了古典实用主义部分,还差当代实用主义和taken together(准备发散读些SEP词条)。
照这进度,应该会:
12月中旬:古典实用主义(皮尔士、詹姆斯、杜威、刘易斯、米德、蒯因)
12月底:当代实用主义(布兰顿、苏珊哈克、罗蒂、Philip Kitcher,也许再顺便读普特南和戴维森的名篇)
其实list的选择,既是结合自己的博论选题,也是结合中译本情况。否则要是直接上手读那些科学史的英文,也是够呛。。当然,真读起来,不一定自己读的都在list上,比如会为促进理解,读些期刊论文或二手作品。像最近终于读完了《形而上学俱乐部》真是太好的一本书了。因为我在读Popper等人作品时,就特别想了解,到底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科学家、哲学家在什么样的环境下想搞这些科学哲学呢?而且,科学哲学和认识论这领域也是个社会学理论远为精细的领域了,像 Synthese等期刊上的文章,很多是1vs.1的PK,或者很细的一些概念也搞个解读文章比如Ian Hacking的style of reasoning,其实也为我这样的外来学习提供了便利。
2. 选题与指导
导师其实算是个话蛮多的老师。。之前学长也和我说,别看他好像很文静斯文,但其实很爱和学生聊天的。确实是,平时除了读书+meeting,其实很多交流都在mail。想想从3月份正常开始邮件交流讨论,现在9万字英文差不多了,尤其是后来也加入了二导。
我硕士论文的最后一章已经涉及到认识论问题。做理论做多了,各种framework/ontology搞多,不由自主会转向rationality of justification的问题,当时就参考和批评了大导和二导刚发在Sociologcial Theory上的文章。我顺便经大导介绍,和二导就聊起他的研究。尤其是我的论文也用到Castoriadis:社会学里太少研究,我算不上研究,但却也连二导的博士论文都读过。
二导还很像青椒,经常在邮件里就表现很忙,改专著想出版和R&R的各种忙、搬家、老婆工作也需要稳定下来之类的节奏。倒是大导年纪大些,稳定得多,所以可能更多时间会聊得具体一些,也轻松些。所以有时会也开玩笑,比如谈到Stephen Turner等学者,就会说起自己一些交往秩事。像最近说了为什么Bhaskar比Rom Harre在社会学更有名,他就开玩笑说也许因为Harre的老家在新西兰——就在我家隔壁。他也鼓励我email更轻松些,因为我一写就写好长,像分析文本一样讨论得不太像email了。。。不过他还是会很严肃地谈一些学术事,比如说到critical realism的时候,他也把一位中生代健将投ASR的手稿发给我一起学习。二导虽然还是青椒,但他的个性倒是对师生交流有些有意思的影响。比如他是有些自负,所以会很open地把自己的思想和评估分享,也鼓励我来这样思考,比如“最尊敬的对手会是谁”这样的问题。
【之前谈到过两位导师的启发】
其实做理论选题,就博士论文层级来说,无非就几种可能性:流派、人物、概念……,往往是“以点带面”。这样可操作性强,立足点也明确。确实我也一直想这样,甚至想过直接写《怀特海与当代社会学理论》,但又觉得不够map,所以也想“以面带点”。早在4月份,就报了几个题目给导师,从agency到pragmatism, critical realism之类。虽然但肯定会有认识论是有关系的。可能一方面是来自于阅读大导二导合著近文的影响,再加上我阅读杜威《确定性的寻求》的冲击,还有考虑到语言(当然要英语文献范围为主,而且有些中译本可以初步驾驭),所以希望把重心放在pragmatism。我心中的mapping and argument的博论典范还是像Issac Reed那样的。其实心里早就有数,大概会是4*4表格一样。求知漫长,我一直觉得要有个扎实的线索,今后能学得更多。
有意思的是,虽然导师算不上是pragmatism,但往往被学界划到这一类,也可能是他的导师后来变成了pragmatist吧。
【之前推送一些和实用主义相关的内容】
实用主义=微观主义?一个社会学学派被标签化的由来(Gross2018)
不过真读起文献,还是想过改一些题目,比如重新考虑Kuhn的社会学意义等等,但基本还是确定在concept formation这个概念。说来奇怪,之所以我谈concept,是因为我看了包括导师在内等人谈rationality of theoretical change等研究,都觉得不够microfoundation,我也不想博论继续太ontology角度(会转到谈mechanism, causality),而太方法论我也不认为自己能驾驭得了(哪看得哪篇定量文章的方法better)。奇怪的是,我这个启发,其实是来自于对他俩文章的“误读”:我说起我从concept看你们合著近文,二导马上反驳说:我们可不止这些呀。
话说回来,导师还是很尊重我。二导也说你比我当时读博的时候强很多了,但就是现在想法很多,要focal point一点。有意思的是,其实两位导师都是典型的英国训练出来,确实英/美差别非常大(我一直反对所谓的“西方社会学”一概而论),其实对美国社会学算不上特别了解。而且又一直是理论行家训练出来,其实对于经验研究也算不上很熟。反而是,由于方向上是认识论或社会科学哲学方向,又经常会思考经验研究的面向,反而会挺有意思和我聊一些我在这方面的看法。毕竟相较来看,我作为“学术第三世界”来的,首先是受到美国学术思维,才再思考多样性(比如英vs.美)。这样情况下,理论的理解很难不是基于大量经验研究阅读(尤其是范例),就像我自己的硕论也总是回到重新解读一些经验研究的经典。
对了,最近发现个2018年有个欧洲规模和层级不错的会议,正好我这个主题,结果参会的社会科学领域讨论只有人类学、政治学、经济学,居然正好没有社会学。
3. 课程
我一直以为英国博士是没课的,但原来各个专业和学校还是挺有差距的,像有的朋友在剑桥是要修两门,有的同学在政治学也是类似。不过好在我们没有课,只有一门水课seminar,又没学分。基本上挂机就算了。导师一说到这个课就觉得是community building,现在网络上了更没什么community更不用提building了。
导师也让我旁听他给本科生开的《社会理论》,是和Alexander当年的一位学生(负责文化社会学两讲)合开的。本来也想认真听听,但结果第一次上课就网络不行,课也没上。导师后来就干脆把这课改成了录相课,单独列个时间搞Q&A,排队1对1,其实这样很不错,有利于集中交流。但是....录相课,确实又没动力了。我也就跟了三讲吧,其实也就没再跟录相跟文献了。确实本科生课还是有些浅,看着也意思不大。
本来想着网上看些认识论与科学哲学方面的课程视频,比如Hoyningen-Huene就在自己的youtube上传了《经济学哲学》。但一直是没有时间,阅读文献和写essay一直在赶,只是每个section和数人头,把youtube上一些相关大佬的演讲收集起来,假装自己今后会再看.....
不过话说回来,确实从一开始心态就不像读硕士的时候:感觉失学几年,终于能好好学习,好多想听的课。现在读博的起来,已经给自己定了能不上课就不上的标准。
至于读书小组之类?本来也想自己搞个国内线上的,但还是放弃了没时间。爱丁堡也有一些读书小组招人,从非洲哲学到当代资义,但这学期是没时间了。准备开完题再搞这些。我是想搞个《当代英国社会理论》方面吧。
4. 一些events,纪录下
11月中旬,硕士论文拿了“台湾社会学学会的硕士论文佳作奖”。可能是第一次由理论研究拿奖。
【之前相关推送】
9月底-11月,陆续参与华东师大、上海大学的社会学会议,有评议有发言,也去西安交大做了个演讲。面对面的演讲确实和网上演讲很不一样。
9月中旬,《社会学理论体系化精读班(夏秋班)》开完课,除了10月搞个了线上讲座,就没再自己直播讲座了。中间集中读书一段时间,最近也开始筹备寒假课程了:最近读了一讲的材料,下周做个ppt出来。
10月,专著《历史社会学的逻辑:双学科视角下的理论探索》校对完了,希望今年出版社能上架出来。今年是搞直播课程+读博阅读文献为中心,是克制自己不写论文了。准备明年开完题,再把手上几篇田野材料写出来发中文。要是今年出版不了,今年发表就挂零了~~!~
5. 下月的计划
今后可能还是写成“月记”,还是“双月记”,再看吧。
(1)阅读:古典/当代实用主义
(2)Essay:古典4篇(杜威>皮尔士>刘易斯>蒯因)、当代再看看怎么写
(3)备课:寒假课程。
(4)讲座:准备12月中下旬吧,搞个讲座,关于《读社会学专业能干嘛》,关于求学和就业的科普吧,也结果自己在政府/工厂工作和一路求学一起,做个公益一些的分享
* 这是Sociological理论大缸的第490期推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