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博学习月记(2020年11月底到12月底)
文/高行云
这学期终于上完了。
水课水完了,幸好没有期末作业。学校也18号就关门了,毕竟也快圣诞了,终于学校邮箱不用再天天bibibi地收些没用但不得不看的邮件。
1. 博论阅读
前不久和导师meeting了,卡在学校关门的最后一天,二导被拉去要开个下学期课程安排会没有来。问起准备圣诞怎么过,导师说起往年都是一家子会去sister-in-law那里大家一起过,但今年疫情就只能呆家里了。。是呀。这还没多几天,又看到英国有什么病毒变异,估计日子更不好过了。虽然我也决定下学期不去了学校了,但还是希望至少第2年能过去。
这个月阅读进度是专门读实用主义,古典和当代。但读到C.I.Lewis时候就大概觉得我要做博论最相关的了。虽然一开始就知道可能实用主义相关,但毕竟还差些想不明白、很多想不具体。于是读古典时候,也一边读Lewis一边读当代的Robert Brandom。虽然Brandom划分rational pragmatism包括Lewis,但其实他基本没谈,毕竟有Sellars夹在中间,够他直接来用了。
这学期读科学哲学和认识论,从logical positivism到pragmatism,最喜欢的还是Thomas Kuhn。但更吸引的还是《科学革命的结构》(SSR)和Post-SSR的可能结合,前者很有general pragmatism的感觉(如果按Brandom的标准),后期Kuhn被吐糟了wrong turning的Kantism。二者还是都不能丢,所以当然会让我转去理解Lewis-Brandom了。尤其是Brandom在《阐明理由》中开篇的那些划分,太有启发了。最近看Brandom的个人网站,也非常丰富,甚至包括他上课的各种讲义、自己对reading materials的那些memo都上传了,更不用提他自己的Youtube上还挂了这学期课程的录相。
不过,光是看了《阐明理由》就够知道为什么Rorty这位学生被哈贝马斯欣赏,也自然就知道有多难读了。其实社会学理论界早有学者专门写书批评过他——从社会学系被踢(?)到哲学系的Stephen Turner(好像是叶启政老师当年的学长)的《解释规范》。和导师聊起的时候,他也说自己当初读到别人参考过他(我猜是有篇在Journal of Sociology上有篇文章说要用Brandom的理论再拯救爱丁堡学派),于是找来读读,结果是个"monster" book。因此,虽然感觉很牛逼,很喜欢,甚至很前沿,但我也知道没打算多怎么用他——还是有自知之明得好。
由于之前写essay的时候,二导希望我能写得更正式一些,所以这次专注写了个Dewey vs. Lewis的比较文章,开头结论各个版板都有的六千字英文。当然,两位导师还是一如既往,逐句逐段的评论,甚至有一处我不小心打了个中文字,还被二导挑出来说:“请提供英文版",而且经常连我的脚注的补充性引文都会看,说到正文没看太明白看引文才明白。。。
但就像之前和导师提到Kuhn研究一样,他不鼓励、我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做Lewis出发的理论框架,因为太生僻了。现在估计也就Hasok Chang大佬敢用一用。
所以做了个折衷,还是从Dewey出发,从他的更多文本,勾勒一些完整的想法,连接一些logical analysis方面。沿着Brandom, Lewis, Dewey,其它当代文本我也就没再延续读了,毕竟之前也翻过苏珊哈克, Hasok Chang等人作品,也知道其实离我想研究的concept formation还是差一点。也是今年把想读Dewey1938那本书读完了,今天才想着写个总结——虽然Dewey晚年文风越来越朴实,但这本书还是算很难读的了。
说到这学期的阅读过程,觉得我的兴趣确实是一直是在理论与历史之间,就像对Kuhn的两个阶段都很爱,或者对Brandom和Kuhn都很欣赏。或许这也就反映,为什么我做理论会选择更有历史取向的、为什么我写历史社会学也一样有点过于理论化了。
2. 美诺悖论
经验研究者要找理论框架,其实做理论研究者也一样要找框架。但重点不是框架不框架,而是“找”。有时觉得这种“找”,像“美诺悖论”:如果你心里没有那个答案,那当那个答案出现的时候,你怎么能认得出来,那就是你想要的那个答案呢?如果你心里有了答案,那你还要去找什么呢?
这学期阅读与寻找过程(也是科哲与认识论方面的阅读训练),到了理解美诺悖论的时候,就有点Kuhnian感觉,倒像从exemplar出发的类比认和迁移推论,再自我纠正找更好的,而不是有个什么(最好的)答案。
我也是看Stinchcombe, Becker等人作品后,然后导师让我思考我想做的理论问题,和经验研究的对话和参与在哪里,于是我把思考的理论框架与方向先放一边,思考我自己做经验研究、我看的那些经验研究面临的concept formation问题到底是什么?——比如你跑了个田野,说那个“科层制”就真是所谓的“科层制“吗?李侃如提出个“破碎的权威主义”,现在又10+种“XX(ajd)权威主义”形容中国,凭什么这么干?这些十几个adj+n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因此,我列了经验学者在这方面的四个维度困惑,也各找到对应的经验研究范例加以确认,像BJS等刊物上的文章、布洛维的研究。因此其实10月份时候,即使我不知道那个答案的理论框架是什么样子,但大致知道这个经验范例会是什么样了。
于是当我再阅读这些科哲与认识论的时候,就是在这些经验学者的可能困惑+经验范例和那些理论答案之间迭代运算,既会不会筛选候选理论,也会再修正那个答案所要服务的问题(比如四个维度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迭代式范例类比,可能就是对这个博论找框架的时候化解美诺悖论的考虑。也自然,既不会有直接找个理论家来就套用,也不会陷在经验困惑这么多确实没什么直接能用的理论。
3. 语境与介入
或许也是做理论的原因, 反倒和导师交流起来不会有语境问题了。比如不管看经验贴还是听同辈朋友吐糟,都会各种涉及到导师经常不会是研究中国,所以光是让他们理解中国现象的差异性上,都会麻烦——这恐怕也不光是为了中国特殊论辩护,而是有一般性当然就导师就理解了、没经验差异上也自然不会是个好的案例。
所以,当我们一谈这些理论、那理论家,都是在一个语境里,彼此都能理解——虽然在语言交流上未必都能讲得那么清甚至记得清。就像说起critical realism,彼此都有个background,而有次我说到critical realism最打动我的,是巴斯卡引用了以赛亚.伯林的一句话来说明explanatory critique,我也不知道以赛亚这个名怎么读、那个案例具体怎么描述,但稍提起他也会知道我说的是哪个,也想起来了。同样的,当我提到我这个论文在写作风格和框架上会模仿他的博论和Isaac Reed的博论时,他也很明白Reed的博论是什么样的(毕竟是列在他的syllabus里第一讲)。
不过还是会有语境的是在于,英/美的语境差别。如果从英国社会学史的角度来看,导师的求学历程正好赶上撒切尔夫人对英国社会学动刀的时候,所以他最初在新西兰成长和读书,硕导也是伯明翰末期过去的学者(后来也回Bristol了),到英国读博时候,博导还是最初只能找到澳洲的教职、后来才回英国的,所以整个训练其实是非常英联邦体系的,对美国当前发展不会像我这样英美之外的学生那么关注。所以有时他会提到的一些7080年代的英国社会学家、或者当前的一些有力的研究,我也都不知道,比如说起positivism的时候,让我看80年代的Peter Halfpenny作品,但这个人居然我都没听过,但似乎是80年代曼彻斯特大学、很早一批在社会学里推动统计软件的。同样脉络让我看现在的Mike Savage最近对empirical sociology的讨论。
说到positivism,当我前面看了Dewey-Lewis-Brandom等人,再更新了自己的博论目录(第4版了吧),虽然我这个议题一提就不免要研究到Weber等人,但还是认为不要那么old-fashion,多想想current engagement,到底当前讨论是怎么样的新议题也相关的,可能也为了发表上的考虑。所以说到positivism还是建议我看看big data会怎么谈,能不能插一脚,而不是想那么古老理论家里转了(原来新西兰口音的data是“达特”)。虽然一开始感觉也没必要吧,但又真的试试,觉得还真不错,确实也找到一些值得考虑的当前议题能插一脚的,又能偷懒不能硬啃Weber的方法论了!
4. 一些计划,按1月18日
(1)元旦假期和女友出去玩一趟。
(2)1月10日的《分支社会学前沿实例精读(寒假班)》,要把没备课的再准备了。所以这两周会专门留给这件事。
(3)1月18日meeting,要准备下Dewey1938的讨论。
(4)2月截止的院里奖学金,要申下,要写个proposal出来,所以要同步读一些方法论的作品。
* 这是Sociological理论大缸的第503期推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