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宇森：市场越来越有钱，我越来越难适应
本文由新京报文娱出品
（微信ID：yuleyidian）
他是
香港电影黄金时期的缔造者之一
“暴力美学之父”
师承大师张彻
是香港英雄片集大成者
也是闯荡好莱坞最成功的香港导演
吴宇森
出生：1946年
导演、编剧、监制、演员
【代表作】
《英雄本色》《喋血双雄》
《变脸》《碟中谍2》
《赤壁》《太平轮》等
上图摄影：新京报郭延冰
我曾经拍过电影，我不枉此生
——吴宇森
听吴宇森亲口说出这句话，非常感触
序
2011年底，正在筹备《太平轮》的吴宇森被检查出患了淋巴癌，整个剧组都停了下来，养病期间他看了不少DVD，结果看到了很多烂片，他猛地一拍腿，说，“糟糕了，如果我现在就走了，自己还没有拍到一部好电影就白活了。”
他把所有烂片的DVD都剪掉扔了，次年1月去美国进行手术，6次化疗后才把他从死神身边拽回来，他松了一口气说自己还好没“走”，还有机会。
当时本该安静在家颐养的他立即恢复因病中断的《太平轮》拍摄，“每一个导演都希望自己能拍出一部带有中国史诗精神的电影，让外国人真正认识我们，这部电影我还没有拍到，这也是我将穷尽一生追求的事情。”
作为纵横电影江湖40余年的名导演，无论在港、亦或赴美、或是现在内地拍戏，他都精确地掌握着电影圈的守恒定律，生活中清贫低调，工作中履行着先行者的使命。
他一直觉得自己“有责任帮中国电影走向国际”，他说，这个责任会让他坚持到走不动的那一天。
摄影：新京报郭延冰
回首
新浪潮之前，拍戏很孤独
5岁的吴宇森随家人从广州移居到香港，一家人生活拮据。
1953年石硖尾木屋区的一场大火让5万人无家可归，港英政府兴建公屋安置居民，吴宇森也生活在这个鱼龙混杂的贫民区，经常被欺负，社会上很多不公平经常让他怒火中烧：
“贫富差距、歧视、好人不得好报、坏人越活越好，我只有把不满情绪发泄在电影上，《英雄本色》之前的很多喜剧都是愤怒的喜剧，有很多对社会的讽刺，观众看了不知道该笑还是生气，所以我的喜剧不成功。”
年轻时的吴宇森
1968年吴宇森中学毕业，担任《死节》的编剧走入电影圈；1971年进入邵氏片场成为张彻的学徒，他吸收了张彻的创作核心——塑造英雄，1973年执导的首部电影《过客》因为过分暴力遭到禁映，两年后他对影片进行了修改并更名为《铁汉柔情》才得以公映。
随之他拍了《帝女花》、《少林门》等多部电影，1977年的《发钱寒》一鸣惊人，成为当年最卖座的喜剧，后来找到他的工作都是拍他不怎么喜欢的喜剧。
《发钱寒》
事实上，吴宇森做导演的年龄很早，对这个“早”他也挺后悔。
他说在香港新浪潮电影运动来之前，他的电影旅程很孤独，拍片的时候连个美术指导都没有，几乎要自己揽下每个职位的任务：“合作者不是一批有很大代沟的老人家，就是没法参与工作的年轻人，最重要是我找不到可以沟通的人。”
吴宇森（右二）还于70年代，拍摄了嘉禾成立以来首部戏曲电影《帝女花》。
非科班出生的他，特别喜爱艺术电影，但周围几乎没有人可以和他谈，面对电影上的困惑，他只能用希区柯克等一系列艺术片去解释，自己想，很痛苦。
拼命想转型不拍喜剧，吴宇森忍受了被雪藏、被放逐，也习惯了世态炎凉。
年轻时的吴宇森
吴宇森被内地观众熟悉，是因为1986年和徐克合作的《英雄本色》，该片不仅创造了香港票房纪录，捧红了周润发，奠定了他“暴力美学大师”的地位。
《英雄本色》经典镜头
吴宇森本人也有在片里出演
这之后，他连续推出《喋血双雄》、《辣手神探》、《喋血街头》、《纵横四海》等多部电影。
他电影中的英雄以东方审美将打斗场景最大限度诗意化，在80年代逐渐走向成熟，极大影响了一代华人，甚至反哺到欧美。
那时拍电影很多时候都在条件不足下进行，没有特效辅助和高科技设施，吴宇森说这样反倒激发了很多创造力，全靠所有人一条心去做艺术创作，“我们和投资人总有惺惺相惜的感觉，他们很支持认真做电影；也特别了解观众的需求、流行文化的指向，演员也很敬业，枪戏、爆破戏都自己上，再危险都做。”
拍摄《辣手神探》时
直到现在，吴宇森都爱闭着眼睛回想80年代拍电影的岁月，说自己“真的很想回去”。尽管在别人眼中创造了很多经典，但吴宇森坦言没有一部电影真正让他满意，自己拍过的电影他一部都没重新看过：
“一看我就觉得有瑕疵、就会后悔，有很多为适应放映时间剪掉的戏，就像《喋血街头》3个小时的原片，无论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了，这是我一生的遗憾。”
归途
市场越有钱，也越急功近利
香港回归那一年，吴宇森已在好莱坞闯荡多年，与此同时，香港电影的黄金时代结束，开始走向衰落。
这一年吴宇森交出了给他带来好莱坞话语权的作品《变脸》，该片全球票房达到2.45亿美元，被《时代周刊》评选为“年度十大佳片”。
拍摄《变脸》时
《变脸》首映
后来汤姆·克鲁斯找到他执导《碟中谍2》，影片上映后成为全球电影年度票房冠军。
《碟中谍2》导戏
事实上，作为中国到好莱坞发展的第一人，吴宇森起初非常不适应，几部电影的试水让他深感灰心，他决定沉心在美国生活两年了解西方文化，才渐渐克服了水土不服，但即便是身在异国，他心中仍然有回国拍戏的愿望：
“我没有忘记过回国拍戏，我们那时候几乎没有能北上的机会，我对祖国土地有很深厚的感情，希望能用电影叙述它。”
2005年，在戛纳电影节做评委的吴宇森遇到了很多台湾与香港的老友，因为华语电影在国际市场的发展并不顺利，很少电影能够在国际上发行，他们纷纷表示希望吴宇森回国助华语电影一臂之力。听到这个建议，吴宇森满腔热血沸腾，“我一定义不容辞。”
回国后，吴宇森交出两部声势浩大的作品《赤壁》上下集。
拍摄《赤壁》时
吴宇森说拍摄一部有《三国演义》题材的电影一直是他的梦想，尤其那时候可以用好莱坞的模式来拍，还能展现中国精神，让外国人看看中国电影也能交出货真价实的大片。
和很多香港导演一样，吴宇森有很强烈的责任感，总希望展现中国精神，正因为这种对中国的单纯感情，他愿引来大量资金，就算日益庞大的格局让影片超支严重，最后赔上自己的片酬。
《赤壁（下）》上映5年后，吴宇森带着他筹备多年、耗资4亿的豪华《太平轮》走进全国院线，但谁也没想到，这艘巨轮却遭遇了一次严重的“翻船”，票房失利，口碑一泻千里，可以说是他入行以来最惨痛的一次经历，“投资方和发行方太急功近利了，我不赞成电影分上下部，也没意图把它变成3D，甚至没有充足的时间让我剪辑一个满意的版本。”
拍摄《太平轮》
有时，他会有“廉颇老矣”的心境，说自己越来越难适应电影市场了，“市场越来越热、越来越有钱，但规矩也越来越多，甚至产生了不少外行领导内行的情况，另外还有不敬业的小鲜肉，讲出去在国外都是个笑话。”
他激起了年轻时的那种愤怒，告诉记者自己绝不会去适应那种浪潮，“回国拍戏这十几年，我其实没有妥不妥协，想拍的大制作也有人满足，但不会用片酬离谱的演员，也不会为了赚钱赶工，如果要赚钱的话别人做得比我好，我还是想抱着初心踏踏实实拍电影。”
对于现在，吴宇森说自己老了，但心态依旧年轻，就算遇过失利也从不失去信心，他总觉得这部电影不行可以用其他更好的电影来弥补。
现在的他在片场的精力比年轻人还旺盛，走路快到“把别人吓死了”。虽然他心中依旧充满着没拍到真正中国电影的遗憾，但他再次笃信，自己一直会探索，绝不会停下来。
与他最爱的白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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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题问答
新京报：你这20年来个人或创作上有无明显变化？
吴宇森：年轻时比较瘦，虽然表面温和但内心挺愤怒的，以前对社会的不公平容易感到黑暗、悲哀，现在特别温和，会用善良的方式表达情绪，而不是用愤怒的方式抒情。至于我的普通话则得益于我的夫人，小时候也看过不少国语电影，所以一直还比较流利。专业精神我倒是一点都没变，宁愿稍微慢一点，也想给演员多些发挥空间。
新京报：和内地演员合作增多，最大的感触是什么？
吴宇森：内地演员的思想越来越开放。刚开始拍《赤壁》的时候，和演员之间可能了解不够，我比较纳闷他们的表演总有一种固定模式和方法，比如愤怒要这样演、古装要那样。原来很多电影教育是苏俄式的，香港的演员就没有这种固定的方式，而现在他们不再受教条式的局限，能琢磨出一套自己的方式，这个很棒，比如佟大为、邓超、黄渤，都非常有演技。
新京报：香港演员现在活跃的并不多，你怎么看待演员断层问题？
吴宇森：断层的问题一时间很难说清楚，首先是市场选择，投资者对一些新的演员不是特别信任。蛮多电影人都是跟着电影走的，市场一度用港星的时候都是他们，而现在大家都喜欢本土的电影，再加上很多地方都需要内地的资金，就不得不跟市场走；也有题材的问题，曾经有段时间香港演员演内地的生活，内地也来演香港人，但是都演不出来自然的效果，格格不入，曾经引起过一些笑话，变得后来大家知道应该分开来饰演。最近听说有很多香港的年轻导演，曾国祥什么的，能够跑出来非常让人开心。
新京报：现在一年待在内地的时间有多少？合作的工作人员是内地的更多还是香港的更多?
吴宇森：90%的时间都在内地生活，偶尔回下美国的家，北京房价真的挺高的，所以一直都是租房子住，我自己也不是一个很有钱的人。合作的工作人员现在大多都是内地的人，当然也有一些长期合作的香港班底，我没有分太清楚，到了我这个年龄有个责任，让年轻的一代尽快学到好东西，无论你来自何方，只要对电影有热情，我就想让你保持一天12个小时都对拍摄兴致勃勃。
新京报：如果能够穿越回去，会对20年前的自己说些什么？
吴宇森：我曾经拍过电影，我不枉此生。能拍，就没白费。希望自己一直坚持下去，因为现在我还没有拍到一个富有中国精神的史诗电影，我还是不会放弃这个梦想。20年前或以后都想找一个电影，不光是为自己寻求的东西，更是为中国精神做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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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读吴宇森
合作最多内地演员（主演）
赵薇
3次
合作作品：
《赤壁（上）》
《赤壁（下）》
《建国大业》
合作最多香港演员（主演）
周润发
10次
合作作品：
《英雄本色》/《辣手神探》/
《喋血双雄》/《纵横四海》/
《英雄本色2》/《建党伟业》
等
合作最多的内地公司
中国电影集团公司
4次
合作作品：
《赤壁（上）》/《赤壁（下）》/
《太平轮（上）》/《太平轮（下）·彼岸》
近20年主要作品内地票房
最高票房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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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壁（上）》
3.21亿
2015年 《太平轮（下）·彼岸》 5105万
2014年 《太平轮（上）》 1.95亿
2009年 《赤壁（下）》 2.6亿
2008年 《赤壁（上）》 3.21亿
2003年 《记忆裂痕》 1400万
2002年 《风语战士》 2871万
2000年 《碟中谍2》 2500万
奖项榜
★主要奖项：
2010年 香港政府授予“银紫荆星章”
2010年 第67届威尼斯终身成就金狮奖
★香港电影金像奖：
1990年 第9届 最佳导演 《喋血双雄》
★台湾金马奖 ：
1986年 第23届 最佳导演 《英雄本色》
★美国电影电视土星奖：
1998年 第24届 最佳导演 《变脸》
★东京国际电影节：
2015年 第28届 武士奖
★上海国际电影节：
2009年 第12届 华语电影海外贡献奖
出品：新京报文娱
专题策划： 甘丹 许乔洋
本文采写：新京报周慧晓婉
新媒体编辑：田偲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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