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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阅读】曹菁菁:鸟不须唱,清溪停了莫流——译梦家先生与忆梦家先生

陈梦家先生著作两种《美国所藏中国铜器集录》、《中国铜器综述》(General Study of Chinese Bronzes,系陈先生1944至1947年在洛克菲勒基金会资助下所完成的英文稿)经中华书局及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王世民先生组织校订、翻译,历十数年始告蒇事,于今春付梓。值此之际,北京大学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院会同中华书局于4月14日组织陈梦家先生纪念座谈会,冀借此两书之出版,研讨、追述陈梦家先生之人生历程,从学术史角度以评价陈先生所取得之学术成就。


本文为陈先生《中国铜器综述》英文稿的中译者之一、中国国家图书馆副研究馆员曹菁菁所撰的纪念文章,首刊于“中华书局1912”公众号,特此转发,以飨读者。感谢原公众号授权转发。



延伸阅读


1947年,陈梦家(左)、赵萝蕤夫妇与赵景德在美国


葬歌(节选)


我贪图的是永静的国度,

在那里人再也没有嫉妒;

我坦然将末一口气倾吐,

静悄悄睡进荒野的泥土。

 

让野草蔓长不留一条路;

无须遮蔽,我爱的是雨露;

莫要有碑石在坟边刻留,

不生一枝花在我的墓头。

 

不要有杨柳向着我招手,

鸟不须唱,清溪停了莫流,

野虫不许笑出声:我爱静,

还有天上的云,云里的星。


——《梦家诗集》1931年7月


在上大学以前,我一直认为陈梦家只是一位诗人。上大学之后,才知道他也是一位从事古文字研究的学者。我本科毕业论文的选题是讨论陈梦家先生《殷虚卜辞综述》的学术史价值。当然,我那时候很幼稚,对陈先生的学术了解很肤浅也很片面。2006年,承蒙王睿师姐的信任,我有幸参与翻译陈梦家先生的General Study of Chinese Bronzes书稿(译名《中国铜器综述》)。


2007年,我进入国家图书馆金石组工作。在老组长冀亚平先生的指点下,我偶然发现了陈梦家先生的《海外中国铜器图录(第二集)》未刊书稿。这份书稿曾在陈梦家先生的文稿中被提及,但是谁都没有见过。美国芝加哥大学艺术研究院的潘思婷研究员多年来一直在寻找,也没有结果。不曾想,它竟一直沉睡在国家图书馆的库房深处。我很想促成此书稿与《海外中国铜器图录(第一集)》合璧出版,但是苦无渠道。其时,中华书局的俞国林先生正筚路蓝缕地开展陈梦家著作集出版项目。他克服了很多困难,慷慨地提供了出版方面的支持。


《海外中国铜器图录》第一、二集(中华书局出版)


陈梦家先生没有后人,也没有什么授业弟子。长久以来,他在古文字学学术史上的成就并未得到许多关注。我2004年写本科毕业论文的时候,评述陈梦家先生学术贡献的资料少之又少。十几年过去了,情况有了很大的变化。陈梦家先生《殷虚卜辞综述》《西周铜器断代》《汉简缀述》三部书在甲骨卜辞、金文断代以及汉简研究史上的里程碑价值,被越来越多的论文以及著作论及。这种改变,一方面要得益于近年来出土文献的研究热,另一方面则必须感谢中华书局对这三部书的再版。再版之后,陈梦家先生的著作被更多的学者看到,才得以被学术界“重新发现”。


《殷虚卜辞综述》(中华书局出版)


《西周铜器断代》(中华书局出版)


《汉简缀述》(中华书局出版)


在我翻译陈梦家先生General Study of Chinese Bronzes书稿的过程中,《海外中国铜器图录(第二集)》未刊稿得以重见天日,而同时《美国所藏中国铜器集录》也在订补和编辑当中,准备重新出版。我有幸通览了这三部书的书稿。


《海外中国铜器图录》第一集编纂于1940年,出版于1946年,第二集编纂于1941年,却因为抗日战争中香港沦陷而未及出版。1944年,陈梦家先生赴美游学,历时三年,完成了一部英文稿本Chinese Bronzes in American Collections: A Catalogue and A Comprehensive Study of Chinese Bronzes。这部书稿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铜器综述,一部分是铜器集录。前者即2006年方始翻译的General Study of Chinese Bronzes(《中国铜器综述》)。后者于1956年由陈先生整理为中文本,但因陈先生被错划为右派,1962年出版时被隐去了著者姓名,且书名被改为《美帝国主义劫掠的我国殷周铜器集录》,今年中华书局重新出版此书,遵从陈先生本意而更名《美国所藏中国铜器集录》。


Chinese Bronzes in American Collections: A Catalogue and A Comprehensive Study of Chinese Bronzes首页


《海外中国铜器图录》(以下简称《海外》)、《美国所藏中国铜器集录》(以下简称《美集录》)、《中国铜器综述》(以下简称《综述》)这三部书,其实是一个有机整体,它们是前世今生、相辅相成的关系。通过这三部书,从盲目之崇拜到理解之同情,我对陈梦家先生的在青铜器图录编纂方面的学术贡献也有了新的认识。



1

传统古文字学界中的“异类”


陈梦家先生在古文字学界活跃的时期,应该从1936年在燕京大学留校任教开始,至其离开人世方休。


民国时期的古文字学界,其实是有“圈子”的。1934年6月,容庚连同商承祚、徐中舒、董作宾、顾廷龙等人成立了“考古学社”,本意是为了借助哈佛燕京学社的资金资助金石古物研究者出版著作。我们所熟知的古文字学前辈都在这一学社中,诸如于省吾、唐兰等;一些考古学前辈也在其中,诸如徐炳昶、梁思永等;还有一些金石收藏家,如王辰、孙壮、周进等。


尽管以“考古”名社,但实际上社中人大都是新派金石学家,他们上承宋代金石学、清代朴学,以考释铭文解经证史为重。虽然在西学的影响之下产生了一些变化,比如用青铜器照片表现青铜器形象,又比如在研究铭文之外增加了对青铜器纹饰的关注,但这些有限的变化,不过是西学的新衣。新衣之下,仍然是宋清两代金石学的学术传统。


陈梦家不属于这个圈子。


陈梦家学士照


陈梦家出身于一个牧师家庭,就读中央大学时,学的是法律专业。但他对法律不感兴趣,没有做过一天律师。他受闻一多的影响,对中国古代宗教、神话和仪式产生了巨大的兴趣。1932年,陈先生考入了燕京大学的宗教学院。但他很快发现,真正研究中国古代宗教与文化的中心,是燕京大学的燕京学社。于是,他改投容庚教授门下,学习甲骨文和金文。


陈梦家先生既不是收藏甲骨和青铜器的金石家,也没有清代朴学的知识背景。很多古文字学家其实是有点看不起他的,觉得他是半路出家,没有学问的底子。


这是陈先生学术的优点,也是缺点。


他的论述,经常为人诟病,诸如不懂古音、胡乱释义等等。但是他的结论又往往是有开创性的,正确的。


今天回首再看,我们要感谢陈梦家的“半路出家”。正因为半路出家,他的学术才没有被旧学桎梏,而是走上了与国际接轨、系统建构学术框架的新路子,为古文字学带来了新血液。


陈先生不以文字考释为学术目的,而是以文字学研究、古史研究、文化史研究为学术目的。他关注学术研究的整体性,而不是具体的细节考释。


他的洞察与眼界,最让人钦佩。



2

从《海外》到《美集录》


《美国所藏中国铜器集录(订补本)》(中华书局出版)


19世纪晚期,国运衰颓,中国青铜器作为东方艺术品的代表在日本和欧美艺术品市场上备受青睐。青铜器的珍品及精品几乎都散落在海外收藏家手中。


想要系统地论述中国青铜器及金文,不参考海外收藏的青铜器,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囿于财力物力等各种原因,中国学者收集海外青铜器资料十分艰难。


欧美地区远不可及,即使是邻国日本,资料也难以收集。以住友家族为代表的日本藏家,并不喜欢公布自己的收藏品。罗振玉编纂的《海外吉金录》只有文字目录。容庚编著《海外吉金图录》(1935年出版)只能从日本已出版的七种青铜器图录中选器,共计150件。


最早开始搜集欧美藏中国青铜器的学者,是日本的梅原末治。1925年至1929年,梅原在日本文部省和山中商会的资助下游历欧洲、美国、苏联等国,收集了众多中国青铜器的照片,编为《欧米蒐储支那古铜菁华》,于1933年出版。这部著作第一次全面地收录欧美所藏之青铜器,为当时日本及中国学者提供了丰富的青铜器材料。然而,中国青铜器流散海外的速度之快,规模之庞大,十分惊人。梅原的成果很快就不能满足学界需要了。


国立北平图书馆的袁同礼馆长一直致力于欧美青铜器资料的收集,他利用各种人脉向海外公私藏家征集中国青铜器照片。截至1940年下半年,共收到三百余张照片。袁同礼委托陈梦家先生整理出版,是为《海外》第一集与第二集,共收器310件。


袁同礼


编纂《海外》图录的工作,促使陈先生立下了尽访欧美中国青铜器的决心。在金岳霖的帮助下,陈梦家申请到了洛克菲勒基金会的支持,前往美国开始为期9个月的研究合作,他不但要负责教授中国文化课程,还需要帮助芝加哥大学组建远东图书馆。收集美藏中国青铜器资料的工作,只能业余完成。陈梦家深知9个月的时间,根本不足以让他完成这项重大的工作。他找胡适、找袁同礼,把自己的研究计划四处投递。终于,1945年4月,哈佛燕京学社又提供给陈梦家为期近一年的资助,以便他完成系统调查美国所藏中国青铜器的宏伟项目。


陈梦家在美国,是分外忙碌的。他不但遍访纽约大都会博物馆、弗利尔美术馆等知名公藏机构,还结识了各位私人藏家以及大古董商卢芹斋。每一件青铜器,他都要亲眼见到,甚至亲手摸到。最终,他在美国收集到了860余件青铜器,并将其逐一编号,编录成册。


我们现在所翻译的General Study of Chinese Bronzes使用的就是原来这份图录的编号。陈梦家回国后,单抽出图录部分重新订正,删去了他认为可能是伪器的器物,重新编号,出版为《美集录》。但是我们翻译的时候,书稿中用的是老编号,所引用的器物几乎都对不上。为了搞清楚陈先生到底说的是哪一件铜器,我们花费了大量的精力。


时隔半个世纪,《美集录》自然也不能反映目前美藏中国青铜器的实际规模了。但是,我们仍旧没有一部新作,可以代替《美集录》目前的学术地位。要想快速直接地了解美藏中国青铜器的概况,除了《美集录》,我们别无选择。


这是学界的幸还是不幸?


陈梦家在纽约洛克菲勒中心



3

从《中国铜器概述》到《中国铜器综述》


《中国铜器综述》(中华书局出版)


如前所述,我们所翻译的General Study of Chinese Bronzes(《中国铜器综述》)本来和《美集录》是一部著作的两个部分,即Chinese Bronzes in American Collections: A Catalogue and A Comprehensive Study of Chinese Bronzes。《美集录》出版时,序言中提及“原编附有《中国铜器综述》十五章”。在青铜器图录里写综述性的青铜器研究文章或者著作,中国学者从前是没有的,这种做法本是西方学者的发明。


西方学者或读者,没有中国青铜器的相关背景,在阅览中国青铜器图录的时候需要有背景知识的相关介绍。


英国收藏家George Eumorfopoulos将所有东亚藏品编为The George Eumorfopoulos Collection: Catalogue of Chinese and CoreanBronzes, Sculptures, Jades, Jewellery, and Miscellaneous(译名《猷氏集古录》),由伦敦Ernest Benn相继出版。本书前后共六集,只有第一集(1929年出版)和第二集(1930年出版)是关于中国青铜器的,由叶慈(Walter Perceval Yetts)整理。在图录之前,Yetts撰写了三篇长文介绍中国青铜器的相关问题,其中比较重要的有两篇:1.Inscription on Bronzes,详细解释了中国文字的起源及“六书”,论证了青铜器铭文的可信度,以及铭文本身与中国文化及历史的紧密关系;2.Classes and Uses of Ancient Vessels,结合《西清古鉴》与新近中国学者的考证成果确定了青铜器分类表,并逐一介绍了这些青铜器类的形制特点和用途。凭借此书,Yetts在英国的汉学界取得了很高的声誉。


《猷氏集古录》的出版,也引起了中国学界的震动。容庚分别于1929及1930年为该书撰写书评。容庚本人也从1933年起开始尝试撰写通论中国青铜器的著作,即《商周彝器通考》,最后此书于1941年出版。陈梦家先生在为国立北平图书馆编纂青铜器图录之时,并没有看到这部书的内容。在美国撰写General Study of Chinese Bronzes的时候,则在第三章“重要出版物”中收录了此书。


General Study of Chinese Bronzes(中华书局出版)


陈梦家先生的工作自然借鉴了前人的成果,但是他有自己的想法。在编写《海外(第一集)》时,陈梦家撰写了一篇专文《中国铜器概述》,分时期、地域、国族、分类、形制、文饰、铭辞、文字、铸造、鉴定十个专题讨论中国青铜器,这仅仅是一个大纲。 到达美国后,陈梦家对《中国铜器概述》进行了修改和扩充,成就了后来的General Study of Chinese Bronzes(《中国铜器综述》)。书中,陈梦家把重点放在青铜器的时期、地域、国族、形制、文饰和铭文上,并且,他把这六个方面当作青铜器研究中需要整体分析的集合来对待。


容庚的《商周彝器通考》和陈梦家的《中国铜器综述》无疑都在尝试对中国青铜器进行系统的研究。但是两人的方法很不相同。容庚的著作,基本上是对传统金石学研究成果的总结与梳理。而陈梦家的著作则主要立足于对中国青铜器的分类、分组、断代研究,侧重艺术考古学、考古类型学以及古史的研究视角。容庚的著作,偏重于对传世铜器的整理、去伪及分类。陈梦家的著作则以出土铜器为讨论研究的基础。


陈梦家1946年在芝加哥大学



4

西方学界的高度评价


很久以前,朱德熙先生在美国参加一个国际学术会议,遇到了来自芝加哥大学的夏含夷教授(Edward L. Shaughnessy),就问他国外汉学界对陈梦家和唐兰两人有何评价。夏含夷毫不犹豫地说,陈梦家的贡献比唐兰大。朱先生很吃惊:“不会吧,唐兰的学问比陈梦家可大多了。”夏含夷教授本人已经证实了这个故事的可靠性。但是,他并没有深入阐释作出这种判断的原因。夏含夷只是说:“陈梦家的影响更大。”


唐兰


北京大学韩巍教授曾经阐释过原因:

 

这个掌故说明了中外学术界的巨大观念差异。中国的传统国学强调“根底扎实”,尤其是古文字学界,特别重视文献功底和小学修养,直到今天仍然如此。评价一个学者的学问怎么样,多数时候是看你肚子里装了多少书,而不是看你写了多少东西,张政烺先生文章不多,可谁提到他都伸大拇指。而西方学术界强调研究的“科学性”和“系统性”,特别重视资料的全面、客观和方法的规范,在他们那里,“学问”不是比“积累”,而是比“成果”,看你给学术界、给后人留下了多少东西,提供了多少方便,造成了多大影响。

 

此外,还有一层原因,就是中国学者多大程度上“输出”了自己的学术影响。与陈梦家同时的古文字学巨擘不少,但是他们的成果,并没有被广泛介绍到西方汉学界去。


陈梦家不一样。


陈梦家在芝加哥大学给东亚系的学生讲授中国文字学课程时,撰写了英文讲义An Introduction to Chinese Paleograhy。


《中国文字学》(中华书局出版)


1945年3月,芝加哥艺术学院东方艺术馆馆长邀请陈梦家为其馆藏中国青铜器编写图录,即Chinese Bronzes from the Buckingham Collection。这本图录里,陈梦家不但用自己的图录体系构建了全书框架,而且公开讨论了他对于中国青铜器分类的想法,还更新了美国之前惯用的中国古代年表。20世纪四五十年代的美国汉学界,急于摆脱欧洲汉学界所建立的研究范式。陈氏所提供的各种观点,对于当时美国汉学界的古代中国研究,起到了很大的启发作用。


1946年,陈梦家撰写了The Greatness of Chou(《伟大的周》),收入了芝加哥大学出版的论文集China(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51)。


1946年4月,普林斯顿大学200周年庆典之东方学术国际会议上,陈梦家在“艺术考古组”发表了演讲“Some Suggestions for the Study of Chinese Bronzes”,强调了将铭文、地理分布以及铜器组合等线索作为整体进行分析研究,对中国青铜器的研究来说至关重要,并强调了应当在铜器组合的基础上研究纹饰与形制的变化。


陈梦家在美国,学习到了新史学、艺术考古学、人类学、语言学、埃及学等各方面的新知,他的眼界从此不再狭隘。


同时,他的工作,他在青铜器研究方面上已经取得的成就,让西方学者对他另眼相待。


他的博闻强识与一丝不苟,也收获了西方学者们的广泛信任与认同。


今年,芝加哥大学东方研究院为了纪念陈梦家先生,并庆祝《美国所藏中国铜器集录(订补本)》和《中国铜器综述》的出版,将4月14日定为陈梦家日。


芝加哥大学东方研究院关于“陈梦家日”的决定



写在最后


陈梦家先生是一位诗人。


诗人最大的特点之一,就是充满激情。


看梦家先生的书稿,看他的研究,我经常感受到一种澎湃的激情,这是一种热爱,是一种全身心的投入。


所以,他并不认为繁重的工作是一种苦,他感受到的是投入的快乐。


他追求极致,但不追求完美。


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会竭尽所有可能,把事情做到极致。但是做完了,就会很快放下,再投入到下一个让他痴迷的研究课题中去。


他不会追求“不易之论”。

 

他热爱生活,会写诗,爱听戏,


爱侍弄花草,爱布置家居。


他有审美的情趣,也有收藏的眼光。


他鉴藏的明清家具,如今分藏上海博物馆与湖州博物馆,已成佳话。


陈梦家(1947年)


梦家先生不是完美的人,


他的学术也不是完美的学术,


但都教人很难遗忘。


他生前,有趣又洒脱,


他身后,著作已等身。


《左传》有言:“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三不朽。” 


这正是我在此处写下这些文字的原因。


然而朽或不朽,梦家先生又何尝在意呢。


毕竟在每一部著作写成的那一刻,他便已看见了燃烧着自己热情与汗水的永恒花火。

 

2019年5月10日于文津楼


*曹菁菁,《中国铜器综述》译者之一。北京大学文学博士,中国国家图书馆副研究馆员。研究方向为出土文献与文化思想史。




责任编辑:黄秋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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