肤乐霜引起的中药有效性之争

医律君的朋友圈里最近一个热门话题是肤乐霜到底有没有用？肤乐霜是大名鼎鼎的治疗小儿湿疹的中药，一直以来都是以首都儿研所院内自制药的名义进行销售。最近因为著名公众号drpei的一篇文章“肤乐霜不用代购了，但值得买吗？”而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医律君也很好奇，肤乐霜到底有没有用，于是就去问小医生。

医律君：小医生，你作为本领域人员最有发言权，你说肤乐霜到底有没有作用？

小医生嘿嘿一笑：有没有作用一要用数据说话，二要看跟谁比。

医律君：此话怎讲？

小医生：数据说话就是有实验或者临床数据验证肤乐霜的抗湿疹效果，跟谁比呢就是看实验数据的对照是什么。作为吃瓜群众的一员，不能亲自去做临床实验，只能依靠自己强大的数据检索和推理能力来做判断了，有没有听说过meta分析？

医律君：先别吹牛。Meta分析我倒是听说过，百度百科上说：meta分析（荟萃分析）是对具备特定条件的、同课题的诸多研究结果进行综合的一类统计方法，用统计学方法对收集的多个研究资料进行分析和概括，以提供量化的平均效果来回答研究的问题。你打算怎么对肤乐霜进行meta分析？？

小医生：其实对于肤乐霜的研究成果比较少，还达不到进行meta分析所需要的样本量，但是我们可以用meta分析的思路来进行一个研究，作为参考。比如说，我们可以检索一下肤乐霜和中药治疗湿疹方面的一些现有研究成果，然后对它们进行分析综合，就可以有一个初步的判断了。

医律君：我先来看看。在CNKI的医药卫生期刊全文数据库中用肤乐霜为主题进行检索，发现只有三篇文献：

1、“肤乐霜治疗婴幼儿湿疹和特应性皮炎的临床观察”张建民; 张勤; 高莹; 甄甄; 高晓林; 顾菲; 苏伟; 王霞; 刘晓雁2014年12月发表于《中国实验方剂学杂志》；

2、“0.025%醋酸地塞米松乳膏联合肤乐霜治疗婴幼儿湿疹、特应性皮炎的随机对照研究”高莹; 甄甄; 张勤; 顾菲; 苏伟; 高晓林; 张建民; 刘晓雁2015年2月发表于《北京医学》；

3、“本草肤乐霜治疗婴幼儿湿疹60例分析”孙彩红; 马官英; 王丹2010年发表于《中国误诊学杂志》。

其中，2010年发表的文章选取的是2008-2010年的就诊患儿进行统计，2009年8月北京市药监局对肤乐霜换发医疗机构制剂批准文号时，要求删除处方中的醋酸地塞米松和维生素E，制法中也删除相应内容，因此，2010年的这篇文章中的研究病例使用的肤乐霜应当仍然含有地塞米松等激素成分，因此不具有参考价值，只有2014年和2015年发表的文章可以进行参考。

对于第一篇“肤乐霜治疗婴幼儿湿疹和特应性皮炎的临床观察”，其中的研究方法如下：

选取2012 年4 月－2013年5月在首都儿科研究所附属儿童医院皮肤科就诊的婴幼儿湿疹和特应性皮炎皮肤病患儿 71 例，其中湿疹组 53 例(其中急性湿疹型 22 例，亚急性湿疹型 16例，慢性湿疹 15 例)，特应性皮炎型组 18 例。

4 型患儿均给予肤乐霜(首都儿科研究所附属儿童医院，批号:20120301)，均匀涂于患处，2 次/d，全部疗程均为 2 周。

结果显示 4 组总有效率两两相比较，肤乐霜对各型湿疹和特应性皮炎治疗效果未见统计学差异。肤乐霜治疗湿疹和特应性皮炎的总显效率为 62%，其中急性湿疹为 68. 2%，亚急性湿疹为 62. 5%，慢性湿疹为 53. 3%，特应性皮炎为 61. 1%。结果如下：

再看第二篇文献“0.025%醋酸地塞米松乳膏联合肤乐霜治疗婴幼儿湿疹、特应性皮炎的随机对照研究”

观察 0.025％醋酸地塞米松乳膏联合肤乐霜治疗婴幼儿湿疹和特应性皮炎的临床疗效及安全性。 方法 采用随机对照法，入选患儿分为 3组，A 组外用 0.025% 醋酸地塞米松乳膏每日 2次，B 组外用肤乐霜每日2次，C 组外用 0.025% 醋酸地塞米松乳膏和肤乐霜每日各1 次，均共治疗 2 周。

治疗结束时， A 组的临床总有效率为 83％ （ 57/69 ）， B组为 65％（46/71）， C 组为 84% （ 59/70 ）。

第一篇中肤乐霜治疗湿疹和特应性皮炎的总显效率为62%，第二篇中B组是单独应用肤乐霜的组，总有效率为65％。看起来与第一篇的研究结果较为一致，似乎，单独应用肤乐霜，不与激素共同使用，有效率大概在60%多。

不过，好像有点问题哦。。。

小医生：这两篇文献的研究都没有设置阴性对照。反对者的质疑主要在于，现代医学认为治疗湿疹的关键除了激素，就是要保湿，也就是说，保湿剂本身可能就对湿疹有一定的疗效，而肤乐霜的主要辅料就是甘油、硅油之类的保湿剂。因此，要说明肤乐霜的疗效的确是由于其中药成分带来而不仅是充当了保湿剂，应当要做一个保湿剂的阴性对照试验才能够排除质疑者的疑虑。

医律君：虽然没有阴性试验，这两篇文献的研究结果的说服力大打折扣，但也不能说肤乐霜没用，是骗人的啊。

小医生：效果还是有的，说是骗人有些严重了。至于效果，咱们继续谈谈和谁比的问题。用湿疹和保湿剂进行检索看看。找到一篇“青鹏软膏联合修护滋润霜治疗乏脂性湿疹的临床观察”高英; 梁小芳; 和义敏; 李灵毅; 杨名; 姚鹏于2016年发表在《中国皮肤性病学杂志》上的文章。

将入选的 80 例轻/中度乏脂性湿疹患者随机分为 4 组，治疗组予青鹏软膏联合雅漾三重修护滋润霜治疗，对照 1 组予丁酸氢化可的松软膏联合雅漾三重修护滋润霜治疗，对照 2 组予单用丁酸氢化可的松软膏治疗，对照 3 组予单用雅漾三重修护滋润霜，疗程均为 2 周。

治疗结束时，治疗组的有效率( 85. 00%) 与对照 1 组的有效率( 90. 00%) 的差异无统计学意义( P ＞ 0. 05) ，但与对照 2 组、对照 3 组的有效率( 55. 00%、60. 00%) 相比，差异均有统计学意义( P 均 ＜0. 05)。结论是青鹏软膏联合保湿剂治疗乏脂性湿疹效果显著，且安全性高，值得临床医生应用。

有没有发现什么？

医律君笑道：这个研究倒是比较严谨，至少实验对照做的比较全面。雅漾三重修护滋润霜基本就是保湿剂成分，而保湿剂联合激素可的松（对照1）的效果比单独用激素（对照2）的效果还要好。关键是单独保湿剂（对照3）的有效率也有60%呢！！！这就有意思了。你是给雅漾做广告吗？

小医生笑得花枝乱颤说：可惜人家没给代言费啊，不过至少这个研究也从侧面说明了保湿剂对于湿疹的治疗效果。肤乐霜要想真正证明自己，这个对照试验是绕不开的。

医律君：很多中药都缺乏安全性和有效性的实验数据，也无怪现在很多人都不敢相信中药了，看来真是需要好好整顿了。

小医生：最近国家通过了《中医药法》，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沉珂日久，恐怕需要慢慢调理才行啊。

医律君：说的是。再回到肤乐霜，作为专利律师，我再从专利角度分析分析吧。这么有名的治疗湿疹的药物，是不是应该申请专利啊？用“肤乐霜”为关键词检索中国专利，居然只找到一篇申请日为2013年的中国授权专利CN103405546B，发明名称是：一种中药软膏剂的制备方法。授权的权利要求1如下：

肤乐霜的制备方法，其特征在于，包括以下步骤：一、清膏的提取浓缩：(1)、按重量份称取荆芥穗15份、连翘12份、白芷15份、苍术9份、铁丝威灵仙12份、大黄9份、大风子30份、白鲜皮3份共计八味中药饮片，加70%乙醇回流提取两次，第一次加热沸腾后计时2h；第二次加热沸腾后计时1h，两次回流液合并，待用；(2)、将回流醇提药液转移至回流浓缩罐内减压浓缩至无醇味，然后继续浓缩至所得清膏在50℃时的相对密度为1.00-1.05；二、软膏的配制：(1)、将二甲硅油80份、氮酮30份、十六醇56份、硬脂酸80份置油相锅中，加热至完全溶化；(2)、将甘油80份与125份纯化水混合后过筛吸入主锅中；(3)、清膏置于水相锅内，加入对羟基苯甲酸乙酯1份、乙二胺四乙酸二钠1份、聚乙二醇-2000 16份及125份纯化水，加热至沸腾,趁热过筛后吸入主锅中与甘油混合，主锅内温度保持在65℃-75℃；(4)、在水相锅内加入三乙醇胺30份及150份纯化水，然后加热药液，并趁热过筛后吸入主锅中；三、乳化、出膏：(1)、将油相锅内的原料经过滤后匀速吸入主锅中，吸入立即搅拌；(2)、搅拌停止，冷却主锅，即得肤乐霜软膏。

这显然是肤乐霜的制备方法专利，可是这权利要求书，似乎想被侵权也很难啊。。。没错，是想被侵权都很难，而不是想不被侵权都很难。是不是有点晕？如此详细和具体的步骤、参数，唯一的范围是主锅内温度保持在65℃-75℃，其余都是具体的点值。如果我是想仿造肤乐霜的潜在侵权者，按照权利要求的方法进行配制稍作更改就能落到保护范围之外。如果肤乐霜真是一种治疗湿疹的特效药，这么一个几乎没有任何保护作用的制备方法的专利岂不是暴殄天物？更让医律君纳闷的是，2008年至今，用于治疗湿疹相关的中药专利多达上千件，医律君反复替换关键词，从包括申请人等各个入口进行检索，都没有找到肤乐霜的产品专利，也就是并没有肤乐霜的配方专利。

小医生道：那么问题来了，这到底是有价值的东西没有得到保护呢，还是没有有价值的东西需要被保护呢？

医律君道：中药专利的问题还是很多的，下次咱俩专门聊一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