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死亡,这可能是一篇颠覆你认知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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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有一万扇门,你在哪扇门前谢幕?
2
“不要再开刀了,开一个,死一个。”
原上海瑞金医院院长、中国抗癌协会常务理事朱正纲,
2015年起,开始四处去“拦刀”。
他在不同学术场合央求医生们说,
“不要轻易给晚期胃癌患者开刀。”
现在中晚期胃癌患者一到医院,
首选就是开刀,然后再进行化疗放疗。
“就是先把大山(肿瘤主体)搬掉,
再用化疗放疗把周围小土块清理掉。”
这种治疗观念已深植于全国大小医院,
“其实开刀不但没用,还会起反作用。
晚期肿瘤扩散广,转移灶往往开不干净,
结果在手术打击之下,
肿瘤自带的免疫系统受到刺激,
导致它们启动更强烈的反扑,
所以晚期胃癌患者在术后几乎都活不过一年。”
而现在欧美发达国家很多都采用“转化治疗”,
“对晚期肿瘤患者一般不采取切除手术,
而是尽量把病灶控制好,让其缩小或慢扩散。
因为动手术不但会让患者死得更快,
而且其余下日子都将在病床上度过,
几乎没有任何生活质量可言。”
所以,朱正纲现在更愿称自己是“肿瘤医生”,
外科医生关注的是这次开刀漂不漂亮,
肿瘤医生则关注患者到底活得好不好,
“这有本质的区别。”
3
美国是癌症治疗水平最高的国家,
当美国医生自己面对癌症侵袭时,
他们又是如何面对和选择的呢?
2011年,美国南加州大学副教授穆尤睿,
发表了一篇轰动美国的文章——《医生选择如何离开人间?和我们普通人不一样,但那才是我们应该选择的方式》。
“几年前,我的导师查理,
经手术探查证实患了胰腺癌。
负责给他做手术的医生是美国顶级专家,
但查理却丝毫不为之所动。
他第二天就出院了,再没迈进医院一步。
他用最少的药物和治疗来控制病情,
然后将精力放在了享受最后的时光上,
余下的日子过得非常快乐。”
穆尤睿发现,其实不只是查理,
很多美国医生遭遇绝症后都作出了这样的选择,
“医生们不遗余力地挽救病人的生命,
可是当医生自己身患绝症时,
他们选择的不是最昂贵的药和最先进的手术,
而是选择了最少的治疗。”
他们在人生最后关头,集体选择了生活品质!
“在奄奄一息的病人身上,
被东开一刀,西开一刀,
身上插满各种各样的管子后,
被挂在维持生命的机器上……
这是连惩罚恐怖分子时都不会采取的手段。
我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医生同事跟我说过:
如果有一天我也变成这样,请你杀了我。”
一个人失去意识后被送进急诊室,
通常情况下家属会变得无所适从。
当医生询问“是否采取抢救措施”时,
家属们往往会立马说:“是。”
于是患者的噩梦开始了。
为了避免这种噩梦的发生,
很多美国医生重病后会在脖上挂一个“不要抢救”的小牌,
以提示自己在奄奄一息时不要被抢救,
有的医生甚至把这句话纹在了身上。
“这样‘被活着’,除了痛苦,毫无意义。”
4
罗点点发起成立“临终不插管”俱乐部时,
完全没想到它会变成自己后半生的事业。
罗点点是开国大将罗瑞卿的女儿,
有一次,她和一群医生朋友聚会时,
谈起人生最后的路,大家一致认为:
“要死得漂亮点儿,不那么难堪;
不希望在ICU,赤条条的,插满管子,
像台吞币机器一样,每天吞下几千元,
最后‘工业化’地死去。”
十几个老人便发起成立了“临终不插管”俱乐部。
随后不久,罗点点在网上看到一份名为“五个愿望”的英文文件。
“我要或不要什么医疗服务。”
“我希望使用或不使用支持生命医疗系统。”
“我希望别人怎么对待我。”
“我想让我的家人朋友知道什么。”
“我希望让谁帮助我。”
这是一份叫作“生前预嘱”的美国法律文件,
它允许人们在健康清醒时刻通过简单问答,
自主决定自己临终时的所有事务,
诸如要不要心脏复苏、要不要插气管等等。
罗点点开始意识到:“把死亡的权利还给本人,是一件意义重大的事!”
于是她携手陈毅元帅的儿子陈小鲁,
创办了中国首个提倡“尊严死”的公益网站——选择与尊严。
“所谓尊严死,就是指在治疗无望的情况下,
放弃人工维持生命的手段,
让患者自然有尊严地离开人世,
最大限度地减轻病人的痛苦。”
陈小鲁一直后悔没有帮父亲有尊严地离开。
陈老帅病重到最后,已基本没有知觉。
气管切开没法说话,全身插满了管子,
就是靠呼吸机、打强心针来维持生命。
“父亲心跳停止时,电击让他从床上弹起来,非常痛苦。”
陈小鲁问:“能不能不抢救了?”
医生说:“你说了算吗?你们敢吗?”
当时,陈小鲁沉默了,他不敢作这个决定。
“这成了我一辈子最后悔的事情。”
开国上将张爱萍的夫人李又兰,
了解罗点点和陈小鲁倡导的“尊严死”后,
欣然填写了生前预嘱,申明放弃临终抢救:
“今后如当我病情危及生命时,
千万不要用生命支持疗法抢救,
如插各种管子及心肺功能启动等,
必要时可给予安眠、止痛,
让我安详、自然、无痛苦走完人生的旅程。”
2012年,李又兰病重入院,
家属和医生谨遵其生前预嘱,
没有进行过度地创伤性抢救,
李又兰昏迷半日后飘然仙逝,
身体完好而又神色安宁,家人伤痛之余也颇感欣慰。
“李又兰阿姨是被生前预嘱帮到的第一人。”罗点点很感动。
5
英国建立了不少缓和医疗机构或病房,
当患者所罹患的疾病已经无法治愈时,
缓和医疗的人性化照顾被视为理所当然的基本人权。
这时,医生除了“提供解除临终痛苦和不适症状的办法”外,
还会向患者家属提出多项建议和要求:
1、要多抽时间陪病人度过最后时刻。
2、要让病人说出希望在什么地方离世。
3、听病人谈人生,记录他们的音容笑貌。
4、协助病人弥补人生的种种遗憾。
5、帮他们回顾人生,肯定他们过去的成就。
…………
肝癌晚期老太太维多利亚问:“我可以去旅游吗?”
医生亨利回答:“当然可以啊!”
于是维多利亚便去了向往已久的地方。
6
中国的死亡质量为什么这么低呢?
一是治疗不足。
“生病了缺钱就医,只有苦苦等死。”
二是过度治疗。
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仍在接受创伤性治疗。
尤其是后者,最让人遭罪。
还有病人说:“就像电视剧,
每一集演完,都告诉我们,
不要走开,下一集更精彩。
但直到最后一集我们才知道,
尽管主角很想活,但还是死了。”
病人不但受尽了罪,还花了很多冤枉钱。
数据显示,中国人一生75%的医疗费用,花在了最后的无效治疗上。
有时,刘端祺会直接对癌症晚期病人说:
“买张船票去全球旅行吧。”
结果病人家属投诉他。
没多久,病人卖了房来住院了。
又没多久,病床换上新床单,人离世了。
整个医院,刘端祺最不愿去的就是ICU,
尽管那里陈设着最先进的设备。
“在那里,我分不清‘那是人,还是实验动物’。”
花那么多钱、受那么多罪,
难道就是为了插满管子死在ICU病房吗?
7
于是,约翰逊写下了三条“生前预嘱”:
1、如果遇上绝症,生活品质远远高于延长生命。我更愿意用有限的日子,多陪陪亲人,多回忆往事,把想做但一直没做的事尽量做一些。
2、遇到天灾人祸,而医生回天乏术时,不要再进行无谓的抢救。
3、没有生病时,珍惜健康,珍惜亲情,多陪陪父母、妻子和孩子。
随后,约翰逊拨通电话,向穆尤睿征求意见。
穆尤睿回答:“这是最好的死亡处方。”
当我们无可避免地走向死亡时,
是像约翰逊一样追求死亡质量,
还是用机器来维持毫无质量的植物状态?
英国人大多选择了前者,
中国人大多选择了后者。
8
每次抽吸时,护士用一根长管伸进他的鼻腔。
只见血块和血性分泌物被吸出来。
这个过程很痛苦,只见他皱着眉,
拼命地想躲开伸进去的管子。
每当这时,他孙女总低着头,不敢去看。
可每天反复地清理,却还能抽吸出很多。
我问家属:“拖下去还是放弃?”
而他们,仍表示要坚持到底。
孙女说:“他死了,我就没有爷爷了。”
治疗越来越无奈,他清醒的时间更短了。
而仅剩的清醒时间,也被抽吸、扎针无情地占据。
他的死期将至,我心里如白纸黑字般明晰。
便对他孙女说:“你在床头放点薰衣草吧。”
她连声说:“好。我们不懂,听你的。”
第二天查房,只觉芳香扑鼻。
他的枕边,躺着一大束薰衣草。
他静静地躺着,神情柔和了许多。
十天后,他死了。
他死的时候,肤色变成了半透明,
针眼、插管遍布全身。
面部水肿,已经不见原来模样。
我问自己:如果他能表达,他愿意要这十天吗?
这十天里,他没有享受任何生命的权力,生命的意义何在?
让一个人这样多活十天,
就证明我们很爱很爱他吗?
我们的爱,就这样肤浅吗?
9
你呢?
如果你是绝症患者,
当死亡不可避免地来临时,
你期待以什么样的方式告别人世?
如果你是绝症患者家属,
你期待家人以什么样的方式告别人世?
不久前,浙江大学医学院博士陈作兵,
得知父亲身患恶性肿瘤晚期后,
没有选择让父亲在医院进行放疗化疗,
而是决定让父亲安享最后的人生——
和亲友告别,回到出生、长大的地方,
和做豆腐的、种地的乡亲聊天。
他度过了最后一个幸福的春节,
吃了最后一次团圆饭,7菜1汤。
他给孩子们包的红包从50元变成了200元,
还拍了一张又一张笑得像老菊花的全家福。
…………
最后,父亲带着安详的微笑走了。
父亲走了,陈作兵手机却被打爆了,
“很多人指责和谩骂我不孝。”
面对谩骂、质疑,陈作兵说:
“如果时光重来,我还会这么做。”
尼采说:“不尊重死亡的人,不懂得敬畏生命。”
我们,至今还没学会如何“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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