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检举，学生指控，舆论声讨……华人教授徐钢遭遇“性侵门”

从吴春明、陈小武再到沈阳，高校似已沦为性骚扰“重灾区”。

在大洋彼岸，类似情况也不罕见。不久前，美国卫斯理安大学副教授王敖在豆瓣发帖，实名举报了美国伊利诺伊大学香槟分校（UIUC）美籍华裔副教授、著名策展人徐钢，称其“长期性侵学生近20年之久”。4月初的“沈阳事件”中，王敖也曾以“高岩的同学”的身份站了出来。

这场“性侵门”是如何发生的，又将如何收场？Vista看天下政商智库记者几经联系后，当事人徐钢终于做出了回应。更多举报者亦相继打破了沉默，直面自己，也直面媒体。为保护她们，在对她们的身份进行核实后，我们选择在文章中隐去她们的真实姓名。

如果不是因为一封举报信，美国伊利诺伊大学香槟分校（UIUC）副教授、著名策展人徐钢可能正在准备5月份即将在深圳举办的艺术双年展。

“此人劣迹斑斑，长期性侵学生近20年之久，终于被迫换了学校。”

3月10日，豆瓣上突然出现了一篇题为《关于学校里的性侵犯，我看到了什么，想了什么，能做什么》的日志，用这样一记“猛料”引发了又一轮高校性侵问题的刷屏。这篇日志的作者，是美国卫斯理安大学副教授王敖。

而徐钢的名字，在中国艺术圈并不陌生。1992年拿到全额奖学金后，他远赴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念硕士，之后去哥伦比亚大学念博士，2001年开始在伊利诺大学（香槟校区）做教授，2006年破格提早拿到终身教职，并早已加入美国国籍。近年来，徐钢成为活跃的国际策展人，频频在中国国内艺术圈现身，经他策划的展览包括《薛松与新海派绘画》《方立钧2013》等。

1月16日，徐钢作为策展人出现在深圳艺术双年展新闻发布会上。（网络图）

王敖表示自己与徐钢“绝无私仇”，此番检举目的为了“示警，避免出现下一个受害者，让这种人离开教育界”。在他的呼吁下，一个由徐钢的学生、举报者、知情人以及法律志愿者组成的团队已经行动起来，希望通过多方搜集证据，检举揭发徐钢多年来的不当行为。

彼时的徐钢大概没料到，一个与自己毫无瓜葛的人，就这样用一篇日志将他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打破沉默者”

实际上，关于徐钢的性侵指控，这不是第一次了。

早在2015年，一个在美国读本科的学生通过自媒体“北美吐槽君”，曝出和徐钢保持不正当关系。她与徐钢交往两年，其间不断被家暴、威胁，甚至被软性监禁，并曝出自己被殴打受伤的照片，以及徐钢与其他女生极其污秽的聊天截图。

这个女生后来对徐钢申请了紧急人身限制令，并在2015年8月将徐钢告上法庭。从伊利诺伊州香槟法庭网站的公开信息可以查到，此案最后以“案件撤销，不得再行提告”（dismissed with prejudice）作结。

2015年本科女生自曝被徐钢殴打受伤的照片。（网络图）

徐钢将这一结果看作胜诉的标志。在给本刊的邮件回复中，他称判决彻底洗清了对他的不实指控。但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律师对Vista看天下政商智库记者推测，在此类案件中以“不得再诉”此种严苛的判决作结，很可能是双方庭下和解，被告通过支付一笔和解费换得原告不再上诉的承诺。

2015年的这条揭发贴不久即被徐钢举报删除，原告女生通过媒体对徐钢的声讨也不了了之。在三年后的这次集体控告中，女生并未出面。

然而“打破沉默者”不只她一人。

在问答平台知乎上，一位化名Survivor2018的女生称：“我也是徐钢魔爪下的受害者之一”。

Survivor告诉Vista看天下政商智库记者，她曾经是徐钢的学生，在认识徐钢一年多后第一次被他骚扰。在此之前，她并未听过任何有关徐钢行为不检的传言，只觉得他是个很愿意和学生在社交媒体上打成一片的教授。

“他让人完全没有戒心。”在回忆第一次被性侵的场景时，Survivor透露：“有一次他叫我去一个地方帮忙，我就去了，结果发现只有我自己，（事情发生时）完全是懵的。”

之后徐钢还多次对她进行性侵，甚至要求她和其他学生一起。也因此，Survivor很确定自己不是徐钢手下唯一的受害者。

在Survivor的描述中，徐钢对女生的性侵套路“如出一辙”：“先以‘道貌岸然’的外表示人、以师长身份接近目标。经过观察，在诸多年轻女生中选出最适合下手的猎物，并且详细掌握猎物的弱点。然后伺机而动，以教授身份追求学生，打着‘爱’的旗号进行性侵。再通过操控对方情感，把自己的恶行合理化，反复给女生洗脑。如果不乖乖就范，等待着她们的将会是威逼利诱、辱骂暴力，再之后就是旷日持久地精神控制、哄骗、诱奸、甚至性虐。”

“他属于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那种，有时候会威胁，有时候会说那是因为我特别爱你。”Survivor说。

对于自己的不当行为，徐钢不但不担心“东窗事发”，反而乐于吹嘘。“有一次他居然问我：我办公室抽屉里就放着我和某某的性爱录像带，要不要看？”Survivor回忆说，因为自己当时是被控制住的，所以徐钢很放心讲这些事。

王敖发布的徐钢不当行为的信息搜集公告，呼吁受害人和知情者提供信息。（网络图）

奖学金、签证、女孩子的照片，都可以成为徐钢实施威胁、控制的工具。但更多的时候，他会给和自己发生了关系的女生“洗脑”——“你这样是不光彩的，如果说出去了要怎么嫁人？我的老婆这么贤惠、小孩这么优秀、家庭这么完美，你说出去的话谁会相信？别人只会认为你在勾引我。” Survivor告诉本刊记者，这都是徐钢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对于Survivor的指控，徐钢在邮件中回应，称其“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完全是胡编乱造。”在对此事的公开回应中，徐钢更是强调自己与学生之间保持“职业的距离”——“出于保护自己、保护学生的目的，每次学生来我办公室，我都把门开着。”他亦称，“我从来没有跟一个女研究生单独吃过晚饭，从来没有过不恰当的言论和举止。如果有，这次铺天盖地的取证运动，早就曝出截屏了。”

侵犯不止于性

“我的一个好友申请出国，一位负责招生的教授本人是中国人，在北京约她去住处见面，进门不久强行搂抱，好友挣脱离开。”王敖举报信中提到的“教授”即为徐钢，“记得2001年左右，我读书的时候，他曾带领自己几个女学生来我校交流。当时我年轻没看出任何不对，他们走后，一个来开会的上海著名作家说，‘这是狼带着一群羊啊。’ ”

这并非王敖认识的人第一次发生类似事情。20年前，他的同学高岩疑被一位叫沈阳的老师性骚扰，并因此自杀。“作为教师，如果一个人的灵魂真有什么可贵的地方，那必须包含他对自己身份，能力，职责的清醒认识。然而，有时候我会很怀疑我大学时代遇到过的一些老师，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20年后，在一篇纪念高岩的文章中，王敖写道。

王敖的实名举报犹如一声集结号，将徐钢曾经的学生和知情者聚集起来。他们对于徐钢的指控，远不止于性的层面……

（本文中张欣、刘栋、杰森均为化名）

责任编辑：王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