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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2017年吕正惠先生主持的人间出版社编印出版了《探索丁玲——日本女性研究者论集》一书。此书的四位作者分别是秋山洋子、江上幸子、前山加奈子和田畑佐和子。自1993年开始，她们多次一起结伴到中国参加丁玲研究国际研讨会，组成关系紧密的研究小团体，这不仅源自她们对丁玲的共同关注，还因为相似的思想历程和研究立场。此书中收入的21篇文章写作时间跨度长达30余年。最早的一篇是田畑写于1980年的《丁玲会见记》，这也是1979年丁玲“复出”文坛后，第一篇外国学者采访报道丁玲境况的文章。最晚的三篇文章发表于2016年。本书尚在编辑过程中，秋山先生于2016年8月去世。以四人论集的形式出版的这本丁玲研究，因此格外具有纪念意义，代表的是日本一代女学者以丁玲为媒介、融汇了她们生命与历史体验的思想探索。《人间思想》杂志（2017年秋季号第16期）为此特推出一组书评，分别是王中忱《女性视线：跨越时空的交错》、贺桂梅《与丁玲的三次“相遇”——女性主义与跨日本视角》、王增如《可敬的探索精神——读<探索丁玲：日本女性研究者论集>》、苏敏逸《荆棘的道路：我读<探索丁玲——日本女性研究者论集>》。四位老师就四位日本学者的研究方法、历史与政治问题意识、性别视角等多方面进行了述评，并深情回忆与她们的学术交游。文艺批评公众号将这四篇文章组成“日本丁玲研究”专辑推送，希望能加深学界对日本丁玲研究的了解，也以此致敬、怀念秋山洋子先生。

感谢王中忱、贺桂梅、王增如、苏敏逸老师授权文艺批评推送！

大时代呼唤真的批评家

荊棘的道路

──我讀《探索丁玲──日本女性研究者論集》

文|蘇敏逸

《探索丁玲：日本女性研究者论集》

秋山洋子/江上幸子/前山加奈子/田畑佐和子（著）

台湾人间出版社2017年出版

一

    2009年12月底，我參加中國丁玲研究會在廈門舉辦的「第十一次丁玲學術研討會」，此後，於2012年4月、2014年10月和2015年8月先後在北京、丁玲的故鄉湖南常德、丁玲參加勞動的黑龍江寶泉嶺農場參加「第十二次國際丁玲學術研討會」與兩屆「丁玲研究青年論壇」。在這些會議中，經由北京清華大學中文系教授、中國丁玲研究會會長王中忱先生的帶引，先後認識了田畑佐和子、秋山洋子、前山加奈子和江上幸子等四位日本丁玲研究的前輩教授，閱讀她們觀點新穎、論證嚴謹的論文，非常敬佩。她們作為外國學者，對丁玲面對中國複雜現實的複雜情緒有著體貼細膩的體察和分析，文中時時閃現靈魂碰撞後心心相映的親愛之語，特別引發我的共鳴。但由於我個性內向、拙於言辭又容易緊張，並未把握與她們見面的機會，向她們學習、求教。

2016年，好友鈺淩告訴我人間出版社將出版四位學者的丁玲研究論文，並由她擔任本書執編，讓我非常興奮與期待。最主要的原因是，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由於國民黨政府來到台灣，以及隨之而來的全球冷戰結構的形成與對立，台灣在政治思想與意識型態上完全站到中國大陸的對立面。隨著五〇年代白色恐怖的思想肅清，台灣禁絕了留在中國大陸的作家作品，遑論作為共產黨員的丁玲。八、九〇年代之後兩岸逐漸開放，中國現代文學也進入台灣讀者的視野，但除了自六〇年代起即在台灣出版作品的張愛玲，台灣知識界、讀者與學生更能普遍接受的是魯迅、沈從文、老舍、蕭紅等人，而非丁玲、茅盾等身負共產黨員身份的作家，時至今日依然如此。[1]本書的出版將有助於開拓台灣知識界與讀者的視野，認識丁玲的生命實踐留下來的有關文學、歷史、性別、社會、政治等等各方面的豐富遺產。

《丁玲與中共文學》

     論文集出版之際，鈺淩找我為本書寫書評，原本由於時值期末忙碌時期，寫作時間較短，唯恐倉促成文，冒犯前輩，不敢答應。但拜讀了王中忱教授為此書所寫的重要級序文〈女性視線──跨越時空的交錯〉，方得知秋山洋子教授已在2016年8月病逝，震驚之餘百感交集。與此同時，又聽聞鈺淩敘述在日本訪學期間參加田畑、江上教授讀書會的情形，讚嘆日本學者旺盛的學術熱情與細讀史料的扎實功夫，非常羨慕鈺淩能有這樣的機會親炙於幾位師長。在這樣複雜的情緒之下，我衝動地接下了這個工作。

二

    這部丁玲研究論集所收錄的文章之寫作時間長達三十多年，最早發表的是田畑教授寫於1980年的〈丁玲會見記〉，最遲的則是幾位教授近年的研究成果，因此這本著作可以說紀錄了日本女性學者自八〇年代以來研究丁玲的發展歷程。

「第二次婦女解放運動」

    本書為求嚴整，依照四位學者姓名拼音的字母及論文寫作時間排序，但進入這個研究群體研究路徑與脈絡的最好方法，個人以為應該先讀田畑教授的〈丁玲會見記〉(1980)和〈女性主義文學與丁玲〉(1994)，以及秋山教授的〈20世紀70年代的日美女性運動與丁玲〉(1993)。〈丁玲會見記〉詳實地記載了1979年田畑教授訪問丁玲的對話實況。在這篇生動的文章裡，彷彿可見田畑教授帶著熱情又羞怯的少女般的心情，拜訪仰慕已久卻又割捨多年的文學偶像的景況，同時也看到非常熟悉的，丁玲在許多訪談中都展現的爽朗與直率，熱情與大度。這篇文章同時帶讀者感受丁玲的性情與日本女性學者的研究關懷。而在〈女性主義文學與丁玲〉和〈20世紀70年代的日美女性運動與丁玲〉二文中，田畑與秋山教授分別從女性主義文學與社會運動的角度切入，說明七〇年代在歐美興起的「第二次婦女解放運動」如何衝擊、啟發日本女性學者對自身生命困境的思考與突破，並將之與研究結合起來。她們在丁玲的生命實踐與文學創作中找到了值得尊敬的前輩，並由此確立、開展出獨特的學術關懷：透過女性主義視角的丁玲研究，企圖從女性主體健全發展的立場重新思考、分析、發現、詮釋並評價作品內在的隱密意義，並試圖建構一套女性的話語方式，以反省、挑戰、突破現有的性別秩序與權力結構。這本論著就是在這樣的關懷和立場上開展出的實際成果。

〈20世紀70年代的日美女性運動與丁玲〉

一文曾收录于《人文国际》一书

    從這樣的研究路徑出發，四位學者特別關注的是丁玲在二〇年代末期至三〇年代初期，作為「摩登女郎」，尚未完全走入革命時期的作品(從〈夢珂〉到〈一九三〇年春上海〉)，以及抗戰爆發至延安整風時期(1942)的作品(特別集中在小說〈新的信念〉、〈夜〉、〈我在霞村的時候〉、〈在醫院中〉與散文〈「三八」節有感〉、〈風雨中憶蕭紅〉等作品上)。前者圍繞著二〇年代中國女性主體建立的相關困境，包括女性在面對家庭、愛情、婚姻、職業、革命、以男性為主體所建構的社會慣性思維與資本主義商品化意識形態等多方面擠壓與夾殺之下，女性的生命處境、身心感覺與精神特質。後者則圍繞著戰爭時期侵略者殘酷的性暴力、社會性別秩序與慣性思維對受害者的歧視與壓迫所造成的多重傷害，以及共產黨內部的性別權力結構對女性同志主體發展的壓抑等問題。此外，田畑教授還特別關注丁玲晚年的自傳作品《魍魎世界》和《風雪人間》，這兩部作品圍繞著丁玲南京時期與反右運動之後的政治磨難，真實呈現作家面對生命困境時的精神自剖。這些論文有的從版本比對與文本分析入手，有的從歷史背景的史料考察入手，有的將丁玲與中國同時代作家作品相互比較，有的與日本作家作品對照，形成相互對話、參照、補充的研究網絡。

    儘管這些論文具有高度的互文性，但依然可見每位學者的獨特風格與各擅勝場之處。在我看來，田畑教授與秋山教授更偏重作家及其筆下人物的身心感覺，因此筆鋒常帶感情，細膩溫婉、體察入微；而前山教授與江上教授的文章更具有學術的論辯性，史料扎實、論證嚴謹，這使得整部論文集剛柔並濟。

    四位學者中，田畑教授特別關注丁玲的生命史，〈丁玲與佐多稻子〉(1999)比較中、日兩位女作家的生命歷程與創作關懷的異同，〈回顧「丁玲批判」〉(2002)在描述「丁玲批判」的歷史過程中流露著對丁玲遭難的心疼與不捨，〈讀〈丁母回憶錄〉〉(2016)呈現丁玲與母親既延續又交錯的命運，文末寫到「丁玲始於1931年的悲劇性遭遇和以後的風風雨雨，是與現代中國歷史中心密切相關、廣為人知的大故事。丁母個人的故事，就隱藏在其背後。」[2]而我也在田畑教授對丁母的描述中，看到了丁玲的身影。

1931年2月，丁玲与母亲余曼贞、儿子蒋祖林于湖南常德合影。

     秋山教授擅長從丁玲的文字中挖掘作家隱藏與寄託的苦悶與痛創，〈〈風雨中憶蕭紅〉我感〉(1996)與〈再讀〈我在霞村的時候〉〉(2000)都是這樣的佳篇，兩篇論文分別將丁玲筆下的作家蕭紅、小說人物「貞貞」與丁玲的個人生命相互映襯、對照，折射出不同女性多樣的艱難命運。察覺丁玲如何利用筆下的任何人物表達自己多重的矛盾感受與思考，是秋山教授的敏銳獨到之處。從丁玲的生命與作品延展開來，〈日本文學中的「貞貞」──重讀田村泰次郎的〈肉體的惡魔〉〉(2010)比較中國/女性作家與日本/男性作家描寫「女俘虜」時的視角差異，又交疊出日本兵與女俘虜、女俘虜與丁玲自身經歷等多層次的性別權力結構。〈在丁玲故居居住過的日本人──洲之內徹與中國〉(2017)則從洲之內徹戰爭時期在中國的工作及其戰爭文學，描述另一種活在戰爭陰影下的生命狀態。

丁玲著《在医院中》

    前山教授與秋山教授同樣擅長細緻的文本解讀與分析，從論文集的兩篇論文來看，前山教授更擅於挖掘丁玲筆下女性的生命力與積極性，並將之視為建立女性主體的重要能量，同時呈現丁玲對革命的反省。在〈新生活的新「荊棘」──關於丁玲的〈在醫院中〉〉(1986)中，前山教授認為「〈在醫院中〉是一部丁玲在抗日根據地這樣一個新環境裡描寫了一個嶄新出世的女性之作品」，而陸萍作為一個讓人耳目一新的女性形象的原因在於：「她在自己所處的環境中並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完成任務而感到苦惱」，這是陸萍應該被注意到的「解放度」。如同陸萍對醫院的改革提出種種建言，前山教授認為丁玲也在〈在醫院中〉這篇小說中反省革命組織內部是否同時具備「組織者」與「變革者」應有的素質等問題。[3]前山教授對陸萍與丁玲兩個層次的分析，提示了女性主體建構過程中個人與外在(現實、集體、革命組織)在衝突、矛盾中拉扯、磨合的緊張關係。而在〈美琳與瑪麗的女性主義──對丁玲〈一九三〇年春上海〉重新評價的試論之一〉(1993)中，前山教授從「娜拉」的角度分析美琳試圖尋找社會位置的主動性，也注意到瑪麗作為一個「摩登女郎」在對革命集體發出「不協調音」時，所展現自由、自信、不受拘束的主體特質。不論是陸萍、美琳、瑪麗或創造出她們的丁玲，前山教授的論文都彰顯出各種社會位置的女性的積極能動性。

《中国妇女》杂志

    江上教授的論文有著大開大闔的氣勢，論文集呈現她豐沛的研究能量與多樣化的論述方法。她以丁玲作為研究核心，將丁玲的作品與歷史文獻、報刊、雜誌、電影的多種媒體、史料相互證成，並與其他作家作品相互比較，從而開展出寬闊的研究視野。在〈從《中國婦女》看抗戰時期中國共產黨的婦女運動及其方針轉變──丁玲〈三八節有感〉背景探討〉(1993)、〈日軍婦女暴行和戰時中國婦女雜誌──〈我在霞村的時候〉背景研究〉(1999)、〈對現代的希求與抗拒──從丁玲〈夢珂〉中的人體模特事件談起〉(2008)等論文中，展現江上教授爬梳史料與分析、建構歷史背景的深厚功力，並將丁玲的創作置回歷史語境，以此凸顯丁玲的獨特性；在〈「講述」戰爭中性受害的「恥辱」──從對丁玲〈新的信念〉之誤譯和刪改說起〉(2010)中，江上教授比對〈新的信念〉的所有版本與日本譯文，進而解釋日文誤譯與丁玲刪改的可能原因，又可見江上教授的細膩與耐心。〈中國女特務的表象──鄭蘋如、王佳芝與貞貞〉(2013)和〈現代中國的「主體妓女」表象及其夭折──探求於民國時期多種媒體中〉(2016)兩文將各種不同的文本相互比較，討論兩種具有鮮明的「女性身體」想像的職業──特務(間諜)與妓女，並企圖挑戰社會既定的性別、職業思維。〈現代中國的「新婦女」話語與「摩登女郎」丁玲〉(2003)與〈現代中國性別秩序的形成與丁玲〉(2013)這兩篇寫作時間相差十年且具有連貫性和發展性的論文，則可說是前述六篇論文形成的內在動機：江上教授透過文本與史料的細緻考察，論述中國性別秩序形成的歷史過程與特色，並建構丁玲在其中所發出之「不協調音」的獨特之處，以及她因此遭受的傷害。

孙瑞珍、王中忱编

《丁玲研究在国外》

    在研究方法與特色上，四位學者又具有下列兩個共同的特性：其一，儘管她們將女性主義作為丁玲研究的切入視角，但她們絕不將西方較為抽象的女性主義理論生搬硬套，而是貼近丁玲的生命歷程與中國社會發展的歷史脈絡，從其生活時代的史料研究分析入手，挖掘並建構中國女性作家獨特的女性主義。台灣現代文學研究經常呈現「理論的焦慮」，而我覺得四位學者的研究方法才是更為嚴謹踏實、更具有研究前景性、更值得學習，其實也是更為艱難的方法。其二，她們都將研究論題與個人的生命課題結合起來，在研究丁玲的同時反省、思考並試圖解決人生、社會的問題，因此在她們的研究中，可以感受到豐富的情感與活潑的生機。我想，以上兩點也許就是這部論著所以動人的原因：在她們的研究中，我深刻感受到包括丁玲在內，許許多多中國女性跋涉過的荊棘的道路，而在這背後，也包含著四位學者所經歷過的艱辛。

三

    二十世紀的中國歷史，又何嘗不是一條荊棘的道路？如同田畑教授提到丁玲在「整個人生中積極參與『時代』」[4]，我以為，女性的困境與命運肯定是丁玲最關心的課題，但她一定也同樣關心中國的道路，尤其是在那樣風雨飄搖多苦多難的時代。

    我讀丁玲的作品，常常感覺到她具有一種宏大的胸懷，企圖把生命中遭逢的所有問題全部納入她的思考和創作中，這其中包含了女性個人的理智與情感、命運與困境、理想與現實、責任與承擔，也包含了個人在面對啟蒙、救亡、革命、集體、知識份子、群眾、新舊思想的差異與衝撞等課題時輻射出來的思考。而這些課題，幾乎囊括了二十世紀中國社會歷史進程中的所有艱難，這些問題就像一個多角的天平，丁玲在不同的問題間游移、擺盪，尋求平衡，並企圖從中找尋一條能讓所有人通向光明前景的出路。因此某些關懷的隱沒，只是因為她的權衡、取捨與思考暫時偏向了天平的某一方。而她筆下的所有人物，就承載著她多面向的寄託、思考與評判。我甚至覺得，她筆下的男性，可能也包含著她個人對生命選擇的思考，例如〈一九三〇年春上海〉(之一)中的子彬，眷戀於已經擁有的文學名聲與美滿家庭，而不願走向社會與普羅文學的道路，是不是可以解釋成丁玲此時對文學、生活與革命等選擇的猶疑與思考？〈一天〉中的男主人公陸祥在下層階級群眾工作中的挫折與自省，以及整篇小說所呈現的某種「泥濘感」，是不是也反映丁玲剛剛投入革命工作時的真實心情？〈夜〉中的農民革命者何華明面對革命工作與生活中的種種苦惱，並在情感與理智的強烈衝突之後仍然平靜地直面所有的難題，是不是也寄託了丁玲面對現實各種矛盾、困難和挑戰時的複雜心緒？我很想知道，如果從女性主義的研究視角出發去考察她筆下的男性，又能挖掘出怎樣豐富的內涵呢？

王中忱

    最後值得一提的是，王中忱教授的序文也是本書的一大亮點。同樣作為丁玲研究的專家，王教授帶引讀者了解本書作者的研究動因與核心關懷，並將本書放在現有丁玲研究成果的脈絡中，彰顯本書獨特的學術特色與價值。在論述與評價的同時，還敘述個人與四位學者從認識到深交的過往種種，我在其中看到了跨越國界、性別，真摯而坦率的深厚情誼，覺得特別感動！

    謹以此文向五位丁玲研究的前輩致敬！

本文原刊于《人間思想》2017年秋季號第十六期

 注 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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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台灣早期最著名的丁玲研究是1980年周芬娜的《丁玲與中共文學》(台北：成文出版社，1980年7月)，本書以1931年作為丁玲創作的轉折點，以「浪漫的自由主義者」與「搖擺的共產主義者」來論析丁玲前、後期創作思想的差異。由於冷戰結構下意識形態的侷限，本書的論述稍嫌簡單，且不乏情緒性字眼，不夠客觀冷靜。在文學史方面，來台的五四時期女作家蘇雪林在《中國二三十年代作家》(台北：純文學出版社1983年10月)一書中稱讚丁玲的文學才華與功力：「深刻細膩，充滿活力」、「熱烈真摯」，但她表示頗不能理解早期小說(如〈夢珂〉)中女主角的行為，更惋惜丁玲「被野心家利用」而走上左傾的道路。更為著名而權威的文學史論述是夏志清的《中國現代小說史》(台北：傳記文學出版社，1985年11月)，作為自由主義學者，夏志清以「忠於自己的作家」和「狂熱的宣傳家」來區分丁玲早期與三○年代之後的作品。被同樣「反共」的蘇雪林認為「氣魄磅礡」、「淋漓酣暢」的〈水〉，在夏志清看來是「一篇極其混亂的故事，手法笨拙不堪」，是「宣傳上的濫調」。從以上幾部論著大略可見八○年代台灣丁玲研究論述中鮮明的「反共」基調。

[2] 田佃佐和子：〈讀〈丁母回憶錄〉〉，《探索丁玲──日本女性研究者論集》(台北：人間出版社，2017年7月)，頁417。

[3] 前山佳奈子：〈新生活的新「荊棘」──關於丁玲的〈在醫院中〉〉，《探索丁玲──日本女性研究者論集》，頁314-315。

[4] 田佃佐和子：〈丁玲與佐多稻子〉，《探索丁玲──日本女性研究者論集》，頁378。

附：《探索丁玲：日本女性研究者论集》目录

【目錄】

序 女性視線——跨越時空的交錯 王中忱 

第一輯　秋山洋子（Akiyama Yoko）

20世紀70年代的日美女性運動與丁玲

〈風雨中憶蕭紅〉我感

再讀〈我在霞村的時候〉

柯倫泰的戀愛観及其影響

丁玲早期創作的背景之一

日本文學中的「貞貞」

重讀田村泰次郎的〈肉體的惡魔〉

在丁玲故居居住過的日本人

洲之內徹與中國

第二輯　江上幸子（Egami Sachiko）

從《中國婦女》看抗戰時期中國共產黨的婦女運動及其方針轉變

丁玲〈三八節有感〉背景探討

日軍婦女暴行和戰時中國婦女雜誌

〈我在霞村的時候〉背景研究

現代中國的「新婦女」話語與「摩登女郎」丁玲

對現代的希求與抗拒

從丁玲〈夢珂〉中的人體模特事件談起

「講述」戰爭中性受害的「恥辱」

從對丁玲〈新的信念〉之誤譯和刪改說起

中國女特務的表象

鄭蘋如、王佳芝與貞貞

現代中國性別秩序的形成與丁玲

現代中國的「主體妓女」表象及其夭折

探求於民國時期多種媒體中

第三輯　前山加奈子（Maeyama Kanako）

新生活的新「荊棘」

關於丁玲的〈在醫院中〉

美琳和瑪麗的女性主義

對丁玲〈一九三零O年春上海〉重新評價的試論之一

第四輯　田畑佐和子（Tabata Sawako）

丁玲會見記

女性主義文學與丁玲

丁玲與佐多稻子

回顧「丁玲批判」

讀〈丁母回憶録〉

後記

附錄　

全書各篇論文出處

明日推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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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城记：异邦体验与老舍小说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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