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继刚：父亲的房子 | 原乡文学奖征文（散文）
父亲的房子
高继刚
老家的新房子终于建成了，我用车接了母亲去新庄园看了新房子，她半含泪水地说了句：就算我这辈子活人了。听了这话我眼睛湿了。
记得我上高一那年，父亲攒了两万多块钱，是打算给我们盖房子的，没等他筹划，母亲一场大病就让家里所有的积蓄烟消云散了。好在母亲趟过了那个坎，一直陪我们到现在，这应该是上天对我的眷顾吧，只是家里谁也再没提过盖房子的事儿。
盖房子的计划泡汤了，我们就只能在半山腰那四口窑洞里继续生活着。
再后来，我考上了一个不起眼的大学，可在父亲母亲心目中，我已经给他们长脸了。他们省吃俭用，供我念完了大学。记得父亲说过，只要我能从这川道里走出去，他和母亲就是在这破窑里住一辈子也无所谓。
父亲的话当然让我感动，然而到了大学，来自不同地方不同家庭的同学，让我的自尊心越来越强，强到自卑和脆弱，我无法掩饰自己这种心理。大学四年时间，我唯有学习，我用学习来逃避现实。我何尝不想在大学里青春一次，我也想好好谈一场恋爱，可想到我家那四口窑洞，我哪来的底气？即便是有女同学示意对我的好感，而我只能装作不解风情。这也许是我青春岁月里最大的痛楚吧！
大学毕业，我几经周折终于有了一份工作，没多久就进了县第一中学，可这并没有让我有丝毫的快乐感，县城工作就得买房子，加上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一说起结婚，我首先想到了家里的那四口窑洞，连我都过不了那一关，有哪个姑娘会心甘情愿？记得妻子正和我处对象那会儿，她无意中在照片里看到了我家的境况，当时她哭了，不过后来她还是选择嫁给我，这许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
结婚时大部分花销都是父亲承担了。我问过他，你不想盖房子吗？他说当然想，不过眼下基本是没什么希望了，还是那句老话：只要你过好了，我和你妈无所谓。
后来，县城房价就像雨后春笋，涨势可观，经过一番努力，我们终于花三十七万买了一套一百平的二手房，当时父亲送来一万块钱，脸上还是很高兴的样子，可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几年，村里家家户户都建了新房，大都搬到平地公路边住了，到最后只留父亲母亲住半山腰的窑洞里了，就连同院住的大伯也由政府出钱搬进了砖瓦房。有时候，父亲外出就只剩母亲一人在半山腰的窑洞里了。
房贷没还多少的我今年过年时做了个决定，我要给两位老人盖房子！
父亲说了句：现在是你做主的时候了，我没什么意见。在我让铲车开挖地基的那天，他将两张一万元的存折和他的身份证交给我，说了句：我就这些了！我喜出望外，父亲还有存款？本来这次盖房子我没指望父亲能给我钱，我知道我结婚时花的那些钱让他得还几年时间，这样加上我从私人那里贷的和借的钱，建房资金够了。
刚开工，父亲就打电话说母亲病了得住院，父亲还愤愤地说是母亲见不得我们好，听了这话我笑了，他叫我暂缓一下房子的事，我说打趣地说：照常盖，冲冲这股邪气吧！后来没等竣工，母亲就出院了。
房子盖得很漂亮，木匠手艺着实不错，七十几岁的父亲跑前跑后忙到底，可我能看到他脸上和心里的喜悦。我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但我知道那感觉很好，我完成了父亲的梦，也了却了自己的一件心事，我家终于盖房子了！我像是从背上卸下了一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