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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读这篇┃舌尖上的乡愁

2016-01-09 李百合 原鄉書院

李百合:舌尖上的乡愁


我的家乡位于东北地区松嫩平原西部的一处碱沟地带。说是碱沟,并不是处处裸露着盐碱滩的地方,而是一处水草丰美的湿地,南临大庆湿地,北与齐齐哈尔扎龙自然保护区接壤,最近几年被国务院批准为国家级湿地自然保护区。我出生在湿地边缘的碱沟人家,从小喝着碱沟里的水长大。这里的水碱性大,里面含有一种被称做氟的元素,长期饮用这里的水,能使牙齿发黄。“三肇加安达,明水西部大黄牙”,说的就是肇东、肇州、肇源、安达、明水这五市(县)长期饮用碱沟地带的水造成牙齿发黄的现象。我们家乡不说一半人以上有这种黄牙病,总得有三分之一多的人有这种病。我小时候就牙齿发黄,尤其是前门牙部位,非常有碍观瞻。几十年来,用尽各种办法也除之不去。我的童年生活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正赶上我们国家物质生活相对匮乏的时期,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土里长的,一切能用来添饱肚皮的,我们都会想方设法地弄到。几十年过去了,回忆起童年时代所吃的一些食物,“吧嗒、吧嗒”嘴,细细想来,仿佛仍有一股永远凿刻在心中的美味,缠绕在舌尖,弥久不去。


春天,是一年四季中食物相对匮乏的季节。这个季节虽青黄不接,但我们也能找到一种吃的。那是一种野菜,我们称为“羊拉灌儿”。翻遍字典我没有找到相关描述,但我们都这么称呼的。春天小草刚刚冒芽的时候,在壕沟帮或大地边随处扒开上面的滥浮草,就会看见这种刚冒花芽的植物,其叶紧贴地皮,根有一两寸长。把根小心地挖出,把上面的泥土擦干净,放在口中细细咀嚼,有一股淡淡的辛辣和甘甜的味道,在牙齿间有一股清香感。羊拉灌儿的根茎有火柴杆粗细,小时候的我们,在把其挖出后往往不着急吃掉,而是积攒手指粗的一束捆扎起来,和小伙伴们比谁挖的多。直到如今,这种能吃的野生植物还有,但几乎没有挖食的人了。


羊拉灌儿能挖食不久,一种新的野菜也相继出芽,那就是蒲公英,我们都称其为“婆婆丁”。这种野菜还是一种药材,到目前为止的城市乡村春天的餐桌上,都是司空见惯的。挖婆婆丁时,要尽量地带根儿挖,否则挖浅了,婆婆丁的“白儿”就散了。食用带根的婆婆丁,虽然苦涩一些,但这种苦是众所周知对人身体都有好处的那一种苦,所以吃起来也欣然。小时候,母亲经常把我们挖回来的婆婆丁洗净,掺进苞米面里做野菜粥,或是烙苞米面大饼子。面少菜多的时候,苞米面粥不好喝,里面的苦涩太过;烙饼子时,往锅帮上贴不易沾附,母亲常常趁着锅被烧得很热时,用手按上个一两分钟,撒开手时饼子不往下掉了才贴下。虽然里面的婆婆丁多,但总比什么也没有,比吃树皮、吃草根强上百倍。


谷雨过后,地里的秧苗一天比一天见高,到了要铲头遍地的时候,地里的“浸麻菜”也能挖食了。这种野菜多生长在种庄稼的大地里,它不比婆婆丁的味道,相反,吃起来非常可口,几乎没有一点儿的苦涩。这时的餐桌上的蘸酱菜除了婆婆丁,还多了一道浸麻菜,夹上一大筷头子,就着大酱吃,别提多么地惬意了。如今的大地里也有浸麻菜,但人们不敢吃,原因是大多数人家的地里都掸了农药。


小满前后,我们就琢磨着打鸟了,那时候的鸟不但品种多,而且数量也多。在房前屋后、屯前屯后、水坑边、树趟子、柳条地等等到处可见。我们每个小伙伴都要有几十盘自己制作的铁夹子。有的打鸟高手,往往有上百盘夹子,光打鸟用的弹弓都要有十几副。那时候,国家对于捕鸟还没有明文规定,猎鸟似乎是一种司空见惯的事情,再平常不过了。鸟的种类很多,像什么小溜粪儿、呱达板子,黄天倔子、烙天背儿、青头儿、三道门儿、红壳儿、油拉灌子、串鸡、水炸……我能叫上名儿的只有二、三十种,加上我叫不上名儿的有上百种之多。打鸟的工具全部是自制的。夹子分两种,一种是带铁丝网的夹子,这种夹子专门扣活鸟,拿回家里装进鸟笼子里能养活。另一种夹子是最常用的,不带铁丝网,只要鸟儿触到夹销儿,就会被打死。夹销上的诱饵往往用的是一种小虫,这种小虫藏身在秫杆儿里或是苞米根里,只要你发现其上有火柴头大小的孔洞,批开秫杆儿或苞米根儿就能发现。被夹在夹销上的小虫挣扎着,招来了鸟儿,忍不住诱惑上前食用,触动夹销儿,命丧黄泉。那时候,我们早早地起来,把夹子在水坑边、柳条地、甚至是麦地里下好几十盘夹子,等上半个钟头再去起夹子,基本上就能收获三、四十只鸟。油拉灌子和水扎、串鸡是三种最大的鸟。油拉罐子喜欢在麦地里走动,水扎喜欢在水边,串鸡喜欢树趟子。我们选择不同的场所下大小不同型号的夹子,因鸟制宜、因地制宜往往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早饭的时候,多了一道母亲煎好的鸟,这在那个我们整年都见不到几丝肉腥的时代,无疑鸟儿就是我们的美食了。煎出的鸟儿油汪汪的,在牙间舌际咀嚼老香老香的。


还有一种捕鸟的工具,几乎小时候的我们男孩子人人都有那么个两三副,那就是弹弓。我们几乎个个都是神弹手,不说百发百中,拿现在的话来说,命中个八、九环的不成问题。三哥是孩子王,是周围村屯里是有名的神弹手,他几乎是百发百中、弹无虚发。他打弹弓时几乎不用瞄准,取出泥弹,快速装进弹弓兜里,一个动作,鸟儿就会应声而落。用弹弓打鸟都使用泥弹儿,泥弹是用黄泥团成的。三哥使用的泥弹儿从来没有自己团的,他是拿他打的鸟同小一点儿的孩子交换。小一点的鸟儿,一只换五十个泥弹儿;大一点的换一百个,像油拉罐子、串鸡、水扎等大鸟一只往往要换上个五百个泥弹儿。那时候家家门前的鸡架、狗窝房盖上、窗台上、甚至大房子上往往都晾晒着泥弹儿。晒干了的泥弹儿装进夏天不用的火盆里或是废弃不用的鸡箍篓里继续阴干着,这样泥弹儿才结实不易破碎。


我本家有个小哥,长大后到沈阳当了建筑大老板,他回忆当年三哥打鸟时还一直嘘唏赞叹不已。他说,小时候的那年,在他下的一盘夹子前,一只很大的油拉灌子很快就叼虫触夹子了,他欣喜若狂,心脏都好像要跳出来了。啪的一声,他一蹦老高地串了出来,就要捡拾地上的鸟儿,这时的三哥从后面走了出来,微微一笑,“你看,你的夹子犯了吗?”夹子被触动夹销儿时,我们称夹子“犯”了。小哥一看地上他下的夹子,竟然纹丝未动,再一看地上死的鸟儿,明显是弹弓打过的痕迹。他急了:“鸟儿很快就触到我的夹子上,你怎么这么损呢!用弹弓打。”三哥一笑,“鸟儿是你家的?你叫它听吗?”气得小哥当场哭了。几十年后,他回忆起来还气得不行,但他说,这些年来他走南闯北挣下了千万家业,真都没服过谁,唯独服会打鸟的三哥。


另一种打鸟儿的工具是滚鸟笼子。这种工具是用秫杆的上半头“酱杆儿”扎成的。用酱杆儿做笼框架,笼窗用“扫条”(一种灌木)细杆串起,像“品”字形状,最上面的一层“阁楼”里用来装“鸟油子”(鸣叫引诱同类的鸟儿),两肩部位安置两个滚儿,滚儿上有谷穗子或“苏子”(一种农作物,下文会提到),鸟儿见有同类,并且还见到了食物,不假思索放心地落下,爪子刚刚触到滚儿上,就掉进了笼子里。这种被捕的鸟儿都是用来养殖的,一般不食用。那时候的鸟儿很多,一茬一茬的,打也打不败。几十年后的今天,我分析野生动物稀少的原因,人们当时打鸟兴许就是一种生物链中的一环,一种天然法则。只是到了使用农药、化肥的年代,才使得许多品种的鸟类失去了食物的来源而灭绝。


土豆落花后,个别土豆秧上会长有土豆梨儿,绿色的土豆梨儿不能吃,非常苦涩,吃了药人;黄色的土豆梨儿是成熟了的,食用时很甜的,有一种除了水果以外别样的甜法。我们把黄土豆梨儿摘下,不忙着吃,几个小伙伴共同坐在地头,数着看谁摘的多,然后就会含在嘴里慢慢吮吸,那样子像是含着几十年没有吃过的糖球一般。


夏季到来的时候,不论是在碱沟里,还是在房前屋后的树趟子里、大田里、柳条地里,都生长着红菇娘儿和黄菇娘儿。红菇娘儿要等到熟透了吃,但味道不好;熟透了的黄菇娘儿非常甜,味道好极了。那时候家家的小园里,都有上一年随意“柳生”下来的菇娘儿秧,很大的一“趴拉”一“趴拉”地生长着。家家都有好多孩子,给孩子留着让他们摘着吃,这是大人们的想法。菇娘儿不但能食用,而且还是一种玩具。把菇娘摘下后,用笤帚糜子的小细枝把其尾部扎出一个眼儿,把里面的籽液挤出,吹鼓,含在嘴里能咬出响儿来。女生就爱这种游戏,有时嘴里含着,上课的时候一个不经意间,咬出响儿来,被老师发现,就会责令吐掉。女生们玩咬菇娘儿,玩得“溜豆”,含在嘴里自然、熟练地就能把菇娘儿皮吹大,而后咬响。


三哥小时候很淘气,学习不好,老不早地就辍学回家。他在生产队放猪,挣着“半拉子”(半劳力)的工分。每年的端午节,是我们最高兴的日子,因为这一天,我们可以随着三哥,到各家收鸡蛋。这是我们碱沟边子人家的一种风俗。五月节了,猪倌儿很辛苦,每家要赠给小猪倌儿三、四个,甚至更多几个的鸡蛋,当然都是熟鸡蛋的那种。我背上小黄书包,跟在三哥后面,专门接各家给的鸡蛋。一个屯子四、五十户人家,积少成多,全屯子走完,收个二、三百个鸡蛋是不在话下的。母亲把收回来的鸡蛋放在艾蒿叶水里,重新回锅煮一遍,鸡蛋的味道,除了有一丝丝的药味,还增添了诸多清香,萦于满口,很是令人回味。把鸡蛋送回家,赶紧跑着追上三哥。因为三哥要把猪圈进碱沟的大甸子里。我要随他一起踩艾蒿、踩黄花子、找鸟蛋、套鹗览等。艾蒿能驱斜,能驱蚊子,还能食用。黄花子是我们碱沟里生长着的一种独特野菜。

黄花菜是萱草科萱草属植物,旧的分类法中属于百合科。别名众多,有“忘忧草”、“萱草”、“金针菜”、“宜男草”、“疗愁”、“鹿箭”等名。花茎自叶腋抽出,茎顶分枝开花,有花数朵,大,橙黄色,漏斗形,花被6裂。蒴果,革质,椭圆形。种子黑色光亮。


鲜黄花菜中含有一种“秋水仙碱”的物质,有毒,经过肠胃道的吸收,在体内氧化为“二秋水仙碱”,具有较大的毒性。所以在食用鲜品时,每次不要多吃。由于鲜黄花菜的有毒成份在高温六十度时可减弱或消失,因此食用时,应先将鲜黄花菜用开水焯过,再用清水浸泡2个小时以上,捞出用水洗净后再进行炒食,如此秋水仙碱就能破坏掉,食用鲜黄花菜就安全了。食用干品时,消费者最好在食用前用清水或温水进行多次浸泡后再食用,这样可以去掉残留的有害物,如二氧化硫等。但,那时候我们碱沟边子的人家都爱用他打酱,称做“黄花酱”。黄花酱除去了大酱里面食盐的苦涩和黄花菜里面的有毒物质,增添了黄花的缕缕清香,是当时不可多得的美味酱。


碱沟里野生禽类有鸽、红嘴乌鸦、喜鹊、燕子、麻雀、啄木鸟、臭菇(布谷鸟、杜鹃)、野鸡、野鸭等上百种;春夏之交往往还有天鹅、丹顶鹤、大鸨等一些珍稀动物光临。在草丛中细心地寻找着就能找到几窝鹌鹑蛋,或是发现几窝小鸟。我们当地有一种叫“鹗览”的鸟,颜色像麻雀,但比麻雀略大,嘴也比麻雀长,叫起来特别好听。马尾巴丝制成一个套,下在鹗览窝旁边。套丝太细,鹗览直接忽略落下,起飞时被套牢。如果能找到一窝鹗览的幼鸟,拿回家去饲养,不多久小鸟就会长成大鸟,每天发出悦耳的鸣叫,全家人甚至整个村庄每天都可以欣赏到最美妙的音乐。


躺在草地上静静地休息。身边是无边的碧草,头上是辽阔的蓝天;鹗览鸟有时像滑翔机一样高悬在空中,有时则不停地煽动着翅膀,伸着小脑袋侦伺着地面。婉转悦耳的鸟鸣,此应彼和。自己仿佛就是草地上长出的一颗草,开出的一朵花,融合在大草原之中。小时候的我们不想这些,累了倦了,也会躺下来,想的不是美景,而是美味。那比之家鸡的肉和蛋还细腻百倍的鹌鹑肉和蛋、鹗览肉和蛋的味道,不知在我的脑海里来回缠绕了多少回,想着想着就睡了,睡了睡了就醉了,醉倒在了老家的热炕头上。母亲用艾草熬成水儿,把我全身都清洗了一遍,然后又让我超趁热服了一碗艾叶水。甸子上野睡受的那杆儿风,就如此简单地治愈了。


高粱刚抽穗时,我们常到高粱地找寻高粱“乌米”。乌米是一种生长在农作用顶部的真菌,颜色多为黑色。幼嫩时可食用,味道鲜美,营养价值较高。一般生于高粱、玉米、谷糜等黍类农作物抽穗时,是这些农作物在孕穗时生的一种黑穗病,一般特指高粱丝黑穗病,感染后生长成的白色棒状物。其长短粗细和大人的中指差不多,北方部分地方称 “米蛋”,其中高粱、黍子乌米幼嫩时可以食用,玉米乌米则不能食用。那时候的选种远没有现代科学的培育那么麻烦,挑一些籽粒饱满的,也不用上粪,点播即可,所以高粱感染这种病的很多。我们背上书包常常偷偷地到地里采摘,因为让生产队“看青的”(庄稼看护员)看见了会驱赶我们的。采摘下来的乌米,把外皮剥开,生着即可食用。当然有的人家会把它放在帘子上在锅里蒸熟也能吃,只不过我们认为,这种吃法,让原本乌米的那种鲜性丧失,口感差了很多。把乌米放在餐桌上,把大粒盐用擀面杖擀成细面,吃的时候蘸些盐面吃,筋道、细腻,格外爽口。乌米外白里黑,吃完一棵,白白的小牙变黑,有时不注意嘴也会变黑的。小时候的我最爱吃的就是这种乌米,常常跟在哥哥们的屁股后挎着书包,把哥哥们采摘下来的乌米放在书包中。几十年过去了,现在几乎无人种高粱;即便有人种高粱,长乌米的高粱也非常少。乌米几乎成了一种绝迹的美食了。每每向孩子们讲述乌米的时候,总有一种留恋感萦绕在心头。


漫长的夏季,小园中、野地里有我们踩摘不尽的瓜果梨桃。我们在流连忘返的一个不经意间,秋天那收获的季节来到了。麦子成熟时,我们偷偷地把麦穗儿掐掉,生起一堆火,放在上面烧麦子。烧好的麦穗儿放在手心里,两手互搓,把麦壳吹去,把麦粒放在嘴中,大快朵颐,把个嘴巴都吃得黑黑的。进入深秋,高粱红了、苞米熟了,黄豆荚炸开了,挑选嫩一点的苞米,挑选没有炸荚的黄豆,拢上一堆火烧烤,正吃得起劲的时候,被生产队看青的看见,一声吆喝,吓得我们屁滚尿流地躲进青棵里,一时半会儿地不敢出来。


秋天的时候,我们能触及的野味有很多。碱沟的大甸子里生长着一种菌类,我们称之为“地木耳”。地木耳又称地皮菜、地耳等,是真菌和藻类的结合体,一般生长在阴暗潮湿的地方,暗黑色,有点象泡软的黑木耳。富含蛋白质、多种维生素和磷、锌、钙等矿物质。碱沟属于湿地,正适合这种木耳的生长,被踩摘下来的地木耳适于做汤,也可凉拌或炖烧,别有风味。


碱沟里的水多,天然的野生鱼类也多,遇有雨大的季节,房前屋后的小沟、小水坑里面都有野生的鱼。大人们往往到碱沟深处“须鱼”,须鱼时要用“鱼须篓”。这是一种用柳条或榆树条编织成的捕鱼工具,里面有这些枝条的倒须儿,鱼儿从细小的进口进去之后,出不来。晚上下须篓,早晨从水中启出,就会收获满满的一篓鱼,但这种工具都是用来须小鱼的,大鱼是须不住的。野生的小鱼种类很多,拿回家对点土豆块炖上吃,或干脆用黄豆大酱直接打成鱼酱,别有一番新鲜香味。


大田里的农作物收割的季节,我们跟在大人的后面,或者不听话,直接走到大人的前面,在高粱地里、谷子地里、糜子地里找寻“柳生”在里面的野西红柿、野甜香瓜、野西瓜、红菇娘儿、黄菇娘儿、黑悠悠等。大人们见我们把庄稼棵子踩得不像样子,就会吆喝我们出去。有时他们还说,这些“柳生”的野果子,是他们在种地时,把吃下的种籽拉屎拉在地里长出来的。我们不信,就他们那臭屁能拉出如此香甜可口的野果子?


黑悠悠是一种小浆果,学名龙葵,别名龙眼草、黑星星、幽幽等,属于茄科 。我的家乡房前屋后,野地里、壕沟帮子、大甸子到处长着这种黑悠悠。据说,这种小浆果对眼睛视力保护作用非常明显,长期食用会对眼睛近视有所改善。秋季,果实逐步成熟,成熟后颜色由青绿色变为紫黑色。果实内有子,食之味道微甜,口感清爽,但容易把嘴和手指染成紫色。黑悠悠一个一个地摘下易碎、不好保管,我们就把整棵秧拿在手里,一边走着一边吃,那种微甜、那种清爽,至今回味无穷。


我们这里有一种农作物,称做“苏子”,属月苋科,一年生草本植物,生育期110天左右,适宜在冷冻的温带种植,对土壤要求不严,村边、地头、房前屋后均可生长。苏子的叶是紫色的,到了秋季苏子成熟的季节,离大老远就能闻到苏子籽的香味。把苏子穗摘下用手搓出籽粒,吹去苏子壳,放在嘴里咀嚼,仿佛全身都香酥松脆了一般。苏子成熟时,会招来一种鸟儿,麻雀大小,头顶红色,非常漂亮可爱,我们称之为“苏鸟”。用鸟笼子把苏鸟滚住,从来不吃,而是拿回家装在笼子里饲养。这种鸟适应性很强,没有苏子籽,给他吃谷粒也能活。打下的苏子籽可榨油,非常香,在我的印象中南方产的那种芝麻油无法与之媲美。苏子的叶、籽、油都可用做调料。现在有的地方烧烤都用籽和叶做调料。最早的酥饼就是用苏籽油烙成的,那种酥饼不使用任何添加剂,酥脆爽口,满口留香。苏子好吃,产量低,又因为是经济作物,所以当时很少有种植的,只是在旱涝年头需要补地时才种植,因为其生长期较短。那个年代,我们食用的苏子大多数来自野生。


沙笨鸡和胡巴喇子都是形同与油拉罐子大小的大鸟,到秋季或冬季来临时才来到我们碱沟边子,这种鸟体型大、力气大,不易捉到。捉到的沙笨鸡烈性,不好养活,只能吃掉。胡巴喇子的肉据说不能吃,大人们说,胡巴喇子以蚂蚁和死孩子肉为食,吃了恶心,所以我们小时候是没有吃过的。


红粘谷是一种粟类农作物,和正常的糜子区别是其生长的茎杆呈紫红色。其籽粒也呈紫红色,磨出来的面,对上苞米面儿可蒸红粘豆包。这种豆包粘性、筋道,口感要远比用黄米蒸的豆包好吃。当时因其产量低,所以生产队不提倡播种,只有在旱涝年头才可用来补地种。


“房顶走太阳,树梢挂月亮。张王李赵遍地流,热闹的小村庄……”而今这些舌尖上的野味并不多见,悠悠三十几载已过,那弥漫在舌尖喉际的阵阵醇香,那情不自禁咀嚼时的纯朴厚重,那舌尖蠕动时的乡野情趣,那缕缕刻在心坎上的不老乡愁,从岁月的年轮上飘过,带走了一头的青丝,带来了一怀悠悠远远的记忆。


李百合

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老年日报特约专栏作家,《小说阅读网》、《网易云阅读》签约作家,曾被聘为绥化日报星期周刊特约撰稿人。出版过长篇小说《天生我材之关东匪后》,发表网络长篇小说《大碱沟》,在《作家报》、《当代散文》、《作家选刊》、《老年日报》等全国各地报刊、杂志发表文学作品近二百篇,现就职于黑龙江省明水县纪检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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