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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3-22 李冬凤 原鄉書院

李冬凤:寻找内心的隐秘


李冬凤,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江西省作协会员,在《天津文学》、《创作评谭》、《江西日报》等杂志报刊发表了几十万字,已出版散文集《鄱阳湖与女人》。爱好文字,用心写作,不求能走多远,只想脚步能跟上灵魂的节拍。

 

这些年,我跟鄱阳湖较上劲了。出了一本《鄱阳湖与女人》集子,仍不想放手,仍在鄱阳湖里寻找灵感。问我要寻找什么?不知道,或者说找到什么是什么。我写过鄱阳湖的春夏秋冬,也写过鄱阳湖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物。蓦然回首,鄱阳湖仍是那样神秘。我的文字放到若大的鄱阳湖里,一阵风吹来,随风飘散,没有一个文字能落地生根。

今年过年,年前来了两次寒潮,冷过了,雪也下过了,到了年底,天气突然转暖,阳光比春光更明媚。街道上的车凑趣似的全出来了,四轮的、三轮的、两轮的,拥堵得容不下一双脚。人也都出来了,人来人往,充斥着每一条道路,几乎容不下我的呼吸。从未如此惧怕过年。吃过年夜饭,包袱卸下了一半。初一祈福,初二回娘家。把必要的程序走完后,我从小城逃了出来。去哪?家人说去吴城,路近,当天能回。吴城还有几十年未见的血老表。我的想法也是到鄱阳湖里去寻找落地生根的文字。去吴城,既能探亲,又能为我找到一个寻找的去处,自然是两全其美。

吴城是江西四大名镇之一。有一首民谣:沉鄡阳,浮都昌;沉海昏,起吴城。鄡阳和海昏都是汉高祖六年(公元前201年)置豫章十八古县之一,又先后在公元421年和公元425年废。两座古县城现在都沉入了鄱阳湖底。这便引起了后人无限遐想。公元420年前后,这里一定发生了一件大事,有人干脆说这里曾发生过天崩地裂的大地震,大地沉陷,桑田变成了沧海。古彭蠡泽也正是从这时开始蜕变为鄱阳湖。都昌与永修的吴城隔湖相望,同在湖底生,同在湖面长,形似同气连枝的姐妹。因了这个,我也该去吴城串串门。

表亲家就在湖边,步行十几分钟就到了“望湖亭”。望湖亭上是黑压压的人群。三层亭台倒不是很高,可是人挤人,攀登起来的确很困难。登望湖亭远瞭,观光旅游车过轮渡,上湖中草洲,卷起尘土,犹如烽火狼烟。吴城已无古镇之清幽,也很难屏息聆听到历史的心跳。尘世的喧嚣已经完全淹没了本来就很微弱的灵气。都昌人都知道吴城有个“望夫亭”,没想到吴城人建的是“望湖亭”。六百多年前,陈友谅与朱元璋大战鄱阳湖。陈友谅占尽优势,加之他夫人足智多谋,每次都能凯旋而归。陈友谅偶有不尊夫人谋略,必定吃败。陈友谅心有不爽,被夫人察觉。陈夫人与他打赌。按她的谋略出战,如败,她便再不过问军中之事;如胜,陈友谅便要听她的。陈友谅果然胜了。但陈友谅跟夫人开了一个玩笑,故意将帅旗拖地,预示主帅阵亡。陈夫人在湖边的瞭望台上,看到丈夫阵亡,悲痛欲绝,从望夫台上跳进了波涛滚滚的鄱阳湖。一个死要面子,一个恨铁不成钢,终于酿成了千古悲剧。这样一个凄美名字——“望夫亭”,这样一个撼人心魄的故事,吴城人弃如敝履,却用一个“望湖亭”。虽然是一字之差,却谬之千里!游人登上了亭台,难道还要教他怎么望湖吗?眼前的浮华只要不是有眼无珠都能看到,看不到的是淹埋在尘沙里的历史颤音。

我怅然若失,寻找的脚步不肯停止。我给“鸟痴”李春如打电话。他说,来马影湖吧。冬候鸟与夏候鸟正在换班,能赶得上。

马影湖是鄱阳湖北部一个湖叉。出都昌县城往西北,车行几十分钟,穿过洞子李村就到了。村头是候鸟救治医院。医院后面是一片原生态的树林。转过林子便豁然开朗。蔚蓝的天空,白云朵朵。广袤的湖面,淡绿的草洲,在阳光下如翡翠般耀眼。鄱阳湖的春天总是要来得早一些,星星点点的黄,清清淡淡的白,还有浅浅摇曳的紫,或聚或散,或浓或淡,如泼墨画般徐徐铺陈在草洲上。屏息聆听,隐隐约约有雁叫鹅随的声音。循声望去,远方天空群鸟飞舞。旋即,又落在对岸草洲上。我顺着湖岸线,缓缓向群鸟栖息的草洲靠拢。

草深处,几头黄牛甩着尾巴,悠闲地咀嚼着,偶尔还有一二声响亮的喷嚏。牛蹄过处,有深深浅浅的脚窝窝。脚窝窝成了螺丝的家,小蝌蚪的运动场。一场雨来,无数脚窝窝里的小蝌蚪就扭动着尾巴,钻入小港,游入湖底。

“姆妈,这是天鹅的脚印吧?”儿子轻声问我。

人在幽静的环境中不自觉也会变得文静起来。

“为何是天鹅的脚印?”我反问。

“印痕很深,而且很漂亮!”儿子头也不抬,专注拍摄起脚印来。

儿子知道我喜欢发微信,总拍些惊喜给我。儿子笑:“这些照片给您,您又怎么说?”

“寻找!”我惊讶自己说出的这两个字,但我的确在寻找着什么。

“这么简单!”儿子好奇。

“你看这脚印越来越多,还有天鹅毛,鸟粪还是湿的,儿子,你的判断是对的。”我说。

我和儿子的脚步越来越慢,几乎是要屏住呼吸,犹如草深处的牛,亦或许变身为脚窝窝里的小蝌蚪。对了,我就是那牛,就是那蝌蚪。我啃着青草,饮着湖水。我的神经细胞全部舒展了,步履轻了,身子骨也轻了。寻找的强音如鼓风而起的风筝,忽悠悠,忽悠悠追着群鸟,翱翔天际。

我远远窥见了:雪白的羽毛,细长腿,优雅的舞步……

好一场舞会!我猛然想起苏利•普吕多姆的诗:

她选中了阳光辉映的水泽

而后,当湖水与湖岸朦胧不清

当一切都变成模模糊糊的幽灵

当一道长长的红光把天际染红

这飞禽,在映照着乳白和紫红

美丽的夜色在灰蒙蒙湖中

如同钻石当中的一个银瓶

翅包着头,沉睡在两重天空之中。

马影湖是南来北往的候鸟栖息地。“鸟痴”老李告诉我,这里有三百多种候鸟,她们始终盘旋在这片湖州上,这足以说明马影湖是有灵气的。若大的鄱阳湖,能让候鸟钟情的地方并不多。鸟儿也在寻找。只是不知道鸟儿的寻找与我的寻找是不是相同。但我知道鸟儿同样不喜欢嘈杂,喜欢僻静。

日头缓缓西沉,鸟儿贴着霞光飞翔。我们沿着草洲又回到了候鸟医院。突然,扑棱棱、扑棱棱,从树林里飞出几十只苍鹭,天空顿时光亮起来。苍鹭们在我头顶盘旋,一个俯冲,又钻进了林子。旋即,更多的苍鹭飞出。俯冲,拉升,旋转,疾飞……

回家的车上,我一路沉默。在我心里,有一个世界,有一个人。那个人是我。在这个世界里,只有宁静和悲悯,只有天人合一,灵魂才能栖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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