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约翰|情人节的爱情神话
比起几千佳丽争相缴纳的几万元相亲费来说,“情人节”那天的玫瑰实在算不得什么了,但也比平常贵了几倍乃至几十倍,买的人还是络绎不绝。我所在的高校,一位男生就为一个他一直追不到的女生订购了999朵玫瑰,据说立竿见影云云。看来,这999朵玫瑰就像李安《色戒》中戒指的奇效,是捕获人心的杀手锏。一旦出手,就能“手到擒来”。
不过,我却怀疑冲着钱来的相亲或能用厚礼换来的爱情还是爱情吗?“爱情,众水不能息灭,大水也不能淹没,若有人拿家中所有的财宝要换爱情,就全被藐视。”这是所罗门写在《雅歌》中的誓言,2000多年过去,是不是早就过时了?在一切都可以买卖的世界上,是否已没有了不用财宝来换的爱情?
爱情大概是当今最被污染也最不被人了解的一个词。自打莎士比亚在《罗密欧与朱丽叶》中创造出“一见钟情”的模式,后世爱情神话就在这种爱不需要深度交流的情况下泛滥成灾,爱情越来越成为性的代名词。更何况很多人对爱的理解是从情色电影中来的。爱情不再是“谈”出来的,而一上来就要“做”,从第一次见面到第一回上床的时间越来越短——不信就把从古到今的爱情电影挨个看下来!约会成了一次又一次缩短身体距离的过程,很多人希望这过程越短越好,最好一上来就能“直奔主题”,连假设对方有灵魂都不必(张爱玲语)。
一次,内人到菜场买菜,一连碰见好几对大学生蓬头垢面正从钟点房出来,晃荡着往学校走。她回来告诉我,此后,我留意到连校园中都有人在拉学生去住钟点房。这些人多是些中年妇女,见到一对恋人走在一起,就上前问要不要钟点房,生意似乎也颇为兴隆,做这一行生意的人也越来 越多。若是家长们知道了,不知会作何感想。当然,很多家长自己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前些日子和一位美国朋友聊天,他很吃惊国内现在的“开放”,说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竟当众洋洋得意地聊起自己的艳遇和婚外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在看似开放的美国也难得一遇。看他这么大惊小怪,我就想:看来他还不知道前有木子美后有张钰,早就有公布性爱日记或视频之举啦。其实,淫欲泛滥背后恰恰说明爱情的匮乏。在美国,一个女人打电话问婚恋专家麦道卫:“我上一周跟好几个男人上过床,按理说应该活得很快乐,可为什么总还是空虚和闷闷不乐?”麦道卫说:“因为你缺少真爱,缺少亲密关系。”
真爱?除了那些“神话”版的爱情,真正的爱情是什么? 当代作家史铁生在小说《我的丁一之旅》中,把一切人间爱情都应有的神圣基础称为“伊甸盟约”。语出《圣经》:上帝在伊甸园中先造了亚当,见他一人独居不好,就让他沉睡,从他身上取下一根肋骨来造了夏娃领到他面前,就有了人类初次的爱情和婚姻。从基督教观点看,性和爱在上帝的原初设计中是统一的,男女在舍己互爱中体会到爱的真谛。
爱学专家辛格在《爱的本性》中认为爱情和爱的本质一样,包括两个方面:第一,爱是一种积极的评价;第二,爱是一种甘心的接纳。这两点缺一不可。第一点强调的是两情相悦之“悦”,第二点 强调的是“以身相许”之“许”。第一点不纯然是情欲,第二点也不纯然是责任,重要的是水乳交融,不因美丽而可爱,而因可爱而美丽。
到此境,真爱就不是占有,而是付出;不是情欲满足,而是甘心乐意承担责任;不是计算和比较,而是赏识和专一;不是按自己的想法改变对方,而是按对方本来的样子接纳对方。这样的爱就战胜了自私和猜疑,超越了时间和死亡,穿透了知识的虚空和善行的肤浅,如“天生烝民,有物有则”那种无私的爱。“直教生死相许”的爱就需要有这样一种崇高而伟大的品格,这才是爱之为爱的根基。否则,爱情就沦落为兽欲的满足,或抽离成教条的伪善。
这种看法很深刻又很实际。比如,我怎么知道我爱上了一个人?不妨用这两条来判断一下,首先问一下自己有没有两情相悦之“悦”,对男孩子来说是要有心动,这份动心绝不仅基于外貌,而是基于对方整个的存在,尤其是对方里边的品质;而对于女孩子来说是要有敬佩,哪怕别人都不觉得他怎么样,但女孩要觉得对方是“万绿丛中一点红”,是王,能被对方吸引,这份吸引也还是重在生命品质,哪怕对方果真是君王,也还要在爱情王国生成为王。
然后,再问一下各自的内心:我愿不愿完全接纳对方?不管对方有什么样的缺点和问题,因着爱一切都可胜过,都可心甘情愿去接受整个的对方,以身相许之“许”。就是强调爱是一种结合,践履一种伟大的盟约,能够专一到《诗经》“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境界。
所以,喜欢(欲望或性)≠爱,爱却一定要胜过了喜欢。这样,就把欲望放在了一个适当的位置,就像史铁生说的,性就成为爱人之间最独特的能表达爱的语言,若被滥用,人就会丧失表达真爱的能力。
——转自《南风窗》09年第五期
编辑: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