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校记 | 安吉游戏：一次返璞归真的幼教实验
安吉，浙江北部一个山区县城，素来以竹海和白茶闻名。而这些年，作为一种非物质特产，“安吉游戏”逐渐成为这座小城的另一张名片。
去安吉之前，我看过一些相关报道与文献，特别是《中国教育报》2016年10月的连续专题报道。
看了这些资料，我心中有了两个疑问：
疑问之一：安吉游戏中的孩子为何能如此自主？
疑问之二：游戏与一日课程的关系？
带着这两个疑问，我来到了安吉。
图文 | 兰璇
编辑 | Orchid
环顾与远观：户外环境与游戏材料
本次我参观了安吉的四个幼儿园，紫梅幼儿园（镇中心幼儿园）、双一幼儿园（村教学点）、嗳咪儿幼儿园（民办幼儿园）、安吉县机关幼儿园（省一级幼儿园）。
四个幼儿园不同规模、不同层级，在户外环境与材料上却存在很多共同点——
户外环境创设大都遵循自然、野趣的原则，大片的沙池、高低起伏的草坡与隧道、原生态的泥地（野草野花栖息之所）、大树与秋千。几乎看不到塑胶场地，也很少花花绿绿的大型塑胶玩乐设施。
在游戏材料提供方面，一方面，主体的建构游戏材料充分利用了安吉本地自然材料制作而成，包括各种高度的竹梯、各种大小与形状的木块木条等。另一方面，辅助的游戏材料包括各种器皿（如锅碗瓢盆、PVC管、篮、筐等）、绘画材料、手工材料等。材料品种非常丰富，而且提供的数量足够充裕。
此外，关于游戏材料，有一点让我印象深刻——所有的材料都是脏脏旧旧的，看得出来孩子们平时都在玩，正是因为玩得频繁，所以才显得脏旧。反思一下，有些幼儿园刻意创设的环境与材料，往往都是很新很干净的。环境与材料，到底是给孩子玩的，还是给成人看的？
走近一步看：游戏中的孩子与老师
在安吉游戏现场，很容易就被孩子们那种旁若无人、自信自主的游戏状态所吸引。
这个垒高作品，由大约3个大班的孩子合作。一开始从平地起步，一层一层垒，从较矮的竹梯，逐渐换更高的竹梯，无论是搬运竹梯还是爬梯子，孩子们的动作都非常娴熟。更有意思的是，孩子们并不是随意垒，还画了结构图，孩子们一边垒，一边会和计划图核对。我数了一下，孩子们计划要垒19层，当前只垒了11层。
两个男孩子用大木箱木块、木条、木凳搭建了一个实验装置，反复用轮胎下滚冲撞木块和木凳，试图找出冲力大小与木凳撞击距离远近之间的规律。孩子们一遍又一遍搬运轮胎，重置实验，乐此不疲。
那么，老师在游戏中在干什么呢？
乍一看，几乎是什么也不干。也不帮忙搬运游戏材料，也不插手孩子的游戏。
再一看，老师们的眼睛是紧紧盯着孩子的，有时还会拿出手机来拍照记录。
再进一步细瞧：孩子的游戏故事
走进幼儿园教室，并没有花哨的装饰，和孩子身高一致的墙面，满满当当地贴满小纸片。
走近细瞧，才发现不简单——原来都是孩子们在日常生活与游戏过程中遇到的各种问题、解决问题的过程、方法与故事。
对于各种游戏材料（梯子、木块、木条等），孩子们摸索出来丰富多样的玩法。比如从梯子上下来的跳法，孩子们发现可以站着跳、坐着跳，还可以跨过横杠跳。梯子还可以组合起来玩，单梯和双梯组合、双梯和双梯组合、双梯和木板组合等。
在游戏过程中，孩子们发现了不同形状木块有着各自的特性，比如圆柱体的木块容易倒、立方体木块不容易倒；圆柱体木块会滚，立方体木块不会滚。这些现象背后的秘密是什么？这引起了孩子们的探索。比如，有孩子发现，圆柱体没有角，面积比较小，所以容易倒；立方体有4个角，面积也比较大，所以不容易倒。
退一步思考：游戏与一日课程的关系
孩子们除了玩游戏，幼儿园的一日课程还包括哪些内容呢？带着这个疑问，我开始仔细观察贴在每个教室门口的周日计划。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安吉的孩子大部分的时候就是在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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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分析了三所不同层级幼儿园（省一级园、镇中心园、村教学点）的周计划表，发现一日课程安排具有共性：
以游戏为主线与主要内容安排一日课程，每天上午保证1.5-2个小时的户外游戏，每周固定一个游戏区域，定期轮换；游戏结束后，安排游戏分享和游戏故事绘画环节，鼓励孩子表达分享自己在游戏中的发现与故事。
我在心里默默地把安吉的游戏课程与上海的课程进行比较，如果按四大版块来分，“生活”、“运动”、“游戏”都有了，那么“学习”呢？我带着疑问，去请教了同行的华爱华教授。
华教授一语道破，在游戏中孩子无时无刻不在学习啊。在安吉游戏中，真正做到了“孩子在前，老师退后”。老师完全跟随孩子的步伐，捕捉孩子在过程中的问题，鼓励孩子探索研究，每段时期孩子都有研究的主题，研究的成果就是教室墙面上所呈现的小纸片。墙面定期更新，完成的主题集结成册，就是一本课程。我不禁感叹：这不就是瑞吉欧的方案教学嘛！华教授笑道，当初安吉老师探索游戏课程时，还根本不知道瑞吉欧是什么呢。现在，瑞吉欧的主席倒是来过安吉两趟了。
冷静与沉淀：返璞归真
本次安吉之行，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天半，给我的震撼却颇大。刻意搁置了一段时间，让沸腾的思绪与感受沉淀冷静。最后，剩下来的是一点感受——返璞归真。
这次活动是教育部基教处组织的一次会议，参会者是各省市学前教育负责一把手。教育部级别的会议，在现场，我并没有看到精心布置的痕迹。孩子和老师都很放松，活动常态化开展。
一个例子：在双一村教学点，当天天气很冷，很多孩子脸上挂着鼻涕。但我从这两道鼻涕中，却看到了久违的真实，孩子们平时就是这样的，这不是一场“秀”。
这份真实背后，是从容与自信。虞永平教授认为：“这种自信源自对儿童发展规律的认识，源自对儿童兴趣、需要的把握，源自对儿童心灵世界的理解。”
教育部在《幼儿园教育指导纲要（试行）》中指出：“幼儿园教育应尊重幼儿的人格和权利，尊重幼儿身心发展的规律和学习特点，以游戏为基本活动，保教并重，关注个别差异，促进每个幼儿富有个性的发展。”这就是幼儿教育的本义。
游戏本身就是儿童的权利，但幼儿教育的实践中，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和在相当大的范围里，儿童游戏的权利被限制了，甚至被没收了。安吉的幼教同仁们把选择游戏的主题、选择游戏的方式、选择游戏的伙伴的权利统统还给了儿童，这是了不起的回归。
有人问，“安吉游戏”的秘密是什么？
我想说，没有秘密。
因为所有的理念大家都知道，不外乎是相信儿童能力、尊重儿童权利。“闭上嘴巴管住手、睁大眼睛竖起耳”，简简单单的十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但是，安吉幼教同仁做到了真的认同、接受，并且落实到实践中，摆脱形式主义与功利主义的怪圈，回归儿童，回归教育，这是了不起的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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