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 | 陆轶辰/徐甜甜对话纽约：08年后中国当代建筑图景
2018年12月3号，AIA纽约建筑师分会在Center for Architecture举办了以“跨文化建筑：中国先锋”为主题的座谈，邀请到Studio Link-Arc主持建筑师陆轶辰及DnA_Design and Architecture主持建筑师徐甜甜分享近期的文化类建筑项目。
作者 | Yuqi He
编辑 | 安琪
在与Architectural Record前主编Clifford A. Pearson的对谈中，两位建筑师回溯了西方建筑师在过去二十年对中国的影响，通过对比跨越东西方文化、跨越代际的建筑实践，剖析中国当下的建筑、其文化环境以及形成原因。
两位都在毕业于清华大学后赴美留学并曾供职于美国的顶级事务所，作为新一代建筑师中的佼佼者，两人通过自身的思考和实践，向我们展示了中国当代建筑师如何用现代的建筑语言表达独特的东方美学，同时兼顾社会责任感。
华润集团档案馆
华润集团档案馆室内
Link-Arc主持建筑师陆轶辰首先展示了StudioLink-Arc最新落成的华润集团档案馆。该项目位于深圳小径湾，是华润集团保存重要历史档案资料的场馆。它的最基本功能就是“档案库存”与“企业展示”，建筑师将共六层的档案库房与办公用房藏在山体中，而露在山体之上的两层，则用作企业展览。陆轶辰说，尽管受过美国的建筑教育训练，受到了更为开放张扬的文化熏陶，但作为一名中国建筑师，那种内敛沉稳谦逊低调的品性始终在血液里。因此，具体到此项目中，立面选用了由人工烧制的灰砖，为此专门带团队去福建、江西景德镇去学习烧制过程。这种朴素细腻的材料，以微小的变化使得空间成为人可以触摸、感知的场所，而烧制的过程引入的手工痕迹，让建筑更好地与土地，与历史，与工艺对话。除此之外，外立面不同的砖墙肌理或镂空或重叠，细节的设计展现出更强烈的光影效果和立体感，让规整合宜的方形空间有了层次丰富的变化。
深圳华润城南山外国语学校科华分校
陆轶辰还分享了今年刚建成深圳华润城南山外国语学校科华分校：作为长达十年的大冲村旧改项目的最后一片拼图，这座低矮的教育花园与周围高耸密集的城市住宅群形成强烈对比。功能包含了中小学教室、各类专业教室、图书馆、体育馆、游泳馆、演艺报告厅、教师宿舍楼、学生餐厅、教师餐厅以及专业运动操场等，建筑师意图创造一个在城市教育综合体中也能令人感到亲密的空间，即建筑师所说的“Urban Intimate”。
深圳华润城南山外国语学校科华分校
由于中国独特的国情和环境，传统的学校大多采用简单规范的形式以便于管理，但空间功能单一，缺乏生机和活力。而南山外国语学校被建筑师构想成一座流线型的水平花园，一座由封闭、半围合和绿色开放多重空间交错而成的低层线性混合体。剖面上的闪转腾挪，让每处空间都能充分接触阳光和绿荫。三层高的带状体量由东向西蜿蜒，不断衍生出大大小小的庭院，通过对空间不断地分拆和重组，让使用者在庞大的建筑体中也能感到亲密自在。同时，建筑师还设计了一套视觉导航系统，在区分各类功能的基础上，也巧妙地运用光影和色彩让空间更具趣味。
2015米兰世博会中国馆
2015米兰世博会中国馆
作为Studio Link-Arc的成名作，2015米兰世博会中国馆堪称中国当代建筑作品的典范，其“形”似中国广阔的梯田地貌形态；其“意”如中国馆的主题”希望的田野，生命的源泉”，既用参数化的手段实现了“山水天际线”和“城市天际线”的抽象表达，又以西方解构式的语言致敬了中国传统的抬梁式木构架屋顶。为了实现大跨度的内部空间，中国馆开创性地用胶合木结构、PVC防水层和竹编遮阳板组成三明治般的开放性建构体系。光线透过竹编表皮漫射进中国馆室内空间，在PVC表皮上洒下了斑驳的投影。
陆轶辰认为，中国馆即代表了当代中国的建筑环境。屋顶或上层是纯粹的、文化的，有着诗一般的光影和艺术；而基础和下层则充斥着混乱与现实。上层建筑的理想主义与基础现实之间的厚度，则定义了他所理解的现实的中国。在他看来，现实的中国乃至世界永远不是均一的，而是永恒变化的，西方人对中国的了解需要在这个基础上进行。08年以来，中国已经有太多的“先锋建筑”和“地标建筑”，它们不应只是成为民众日常生活的背景，先锋应该对当代城市问题进行理性批判，并提出明确的解决方案。现在似乎充斥着理想主义和先锋情结，然而，为人们建造美好的生活才是建筑师的基本职责。
松阳县兴村红糖工坊
在Studio Link-Arc积极实践城市更新进程下的文化建筑时，徐甜甜和她的DnA Design and Architecture事务所则把目光聚焦在浙江松阳县，进行了一系列乡村实践。在松阳县兴村，村民仍然保留着上百年历史的古法红糖制作工艺，因此DnA用经济有效的轻钢结构设计了红糖工坊，作为生产活动的容器。大跨度的工坊空间使生产现场如同戏剧表演现场；在这样的展示中串联起了室内的场景和室外的田园。
石门廊桥
在石门廊桥项目中，长达263米的廊桥呈中心对称，桥墩位置开放廊顶，节奏韵律与大桥本身的结构暗合，用经济合理的木装配结构实现了丰富的光影。廊桥作为两岸村庄的连接和公共空间，以其沉静的美感成为两岸村民乐于流连的场所。
平田农耕馆改造项目
织染工作室
徐甜甜提出建筑针灸（原文为ArchitectureAcupuncture），即用四两拨千斤的方式，蜻蜓点水般地介入当地文化。例如，在平田农耕馆改造项目中，DnA将废弃的民房改造成工坊，从建成的鸟瞰图中，几乎无从分辨项目具体发生在哪一座，而是已经完全融入当地的环境。DnA通过保留建筑原有的外立面，移除部分隔墙和楼板，将建筑内部打开，形成开放的公共空间。项目建成后，成为当地使用频率颇高的文化交流空间。2017年，两位松阳青年返乡在工作坊里开设了一家织染工作室，提供村里民宿的公共活动功能。
针灸建筑就像微创手术，DnA用看似毫不费力的功夫，令业主、村民和施工工匠从最初的不解质疑，转变为完工时的欣喜，以及对传统民居未来潜力的信心。徐甜甜说，这种从观念上对传统村落的否定到自信重视的转变过程，也许才是乡建的意义所在。
两位在与Architectural Record前主编Clifford A. Pearson的对谈环节中，CliffordA. Pearson问到，是什么让他们工作与在中国工作的西方建筑师区别开来？两位建筑师认为：这个问题假设了所谓东、西方的建筑师存在不同之处，这个假设首先是有疑问的。建筑学为社会提供了一系列解决问题的方法，而这个解决问题的方法其实是不分东西方的，只是由于建筑师背景不同所导致的需要解决的问题不同。所以对这一代中国建筑师来说，最重要的不是身份认同的问题，更多的是是否找到了一个正确的方法去解决当下所面临的问题。
对谈还谈到了建筑学教育，两人都认为，尽管中国建筑学教育更偏实践，目前也越来越向西方靠拢；但不论在中国还是美国，很多学校的教授其实并没有很多机会去实践他们的理论，而在实践中才能学到最多，进而发展出自己的体系。另外，中国的建筑学教育有其经典和扎实的部分，完全学习西方并不一定是最正确的方式。
对谈中还问到，中国的客户是否比美国的客户更愿意承担风险？建筑师们回答：Taking risk换句话说就是不成熟，但这种成熟会扼杀建筑学，比如曼哈顿最近几年，好的建筑屈指可数，建筑师完全被市场和客户掌控就是这个结果。在现实中，由于中国大量的人口和住房需求，大部分项目仍然由政府和大地产商主导，市场和资本仍然需要时间达到平衡，在这种复杂的环境下，建筑师能做的其实很有限。不过，仍有很多中国建筑师在中国和中国以外的地方积极地进行实践和探索，以期设计出更好的中国当代建筑。
作者 | Yuqi 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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