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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场 | 冯路:如果说是探索,“无样”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不久前,ArchiDogs有机会采访到无样建筑工作室的冯路老师。冯老师不仅在众多建筑院校客席教学、举办讲座、设计评图,他还是诸多学术杂志的编委、编辑和栏目主持。此外,他也是建筑策展人,例如在2017年 UABB深港双年展中,冯老师策划了其中的“他者南方”单元。


正如他工作室的名字那样,他的设计风格,谈吐间给我的印象,都有一种从固定的模式、僵化的样板中退出的特点。“无样”——退到“有”之前进行反思,以寻找新的可能性。如果说是探索,无样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让我们一起走近冯路老师。


采访人 | 马路遥

编辑 | 马路遥、李鑫然




本期人物


冯路



*1997年毕业于重庆建筑大学建筑学专业

*2003年留学英国谢菲尔德大学,攻读建筑学博士学位

*第一位从英国谢菲尔德大学建筑系“以设计为研究(PhD by design)”博士课程毕业获得博士学位者

*2008年回国后同时致力于设计实践和学术研究工作

*多家学术杂志编委、特约编辑及撰稿人,发表专业论文数十篇,并应邀在多所著名大学中举办讲座,设计评图以及授课


关于无样建筑工作室

(Wuyang Architecture)

微信号:wuyangarchitecture



以下为正文



  双年展与他者南方  


2017深港建筑/城市双城双年展于12月15日在南头古城开幕,展览主题为“城市共生”。无样建筑工作室在其中共参与了两项展览相关的工作。首先是为“世界/南方”板块中的“他者南方”单元设计了展场空间。其次,作为参展人之一,无样建筑工作室以“上海计划Shanghai Project之工人新村"研究项目参展“都市/村庄”板块。


(他者南方单元展场位置)


(他者南方单元展场平面)


A=ArchiDogs

F=冯路



A:作为今年的UABB深港双年展“他者南方”单元的分策展人,您可以和我们分享一下这个版块的主要内容吗?


F:深双在结构上可以分为两大版块,一块叫“世界南方”,另外一块是“都市村庄”。“世界南方”下面有三个主要的单元:“南方南方”单元是挑选了像南美这样在世界范围内地处南方的建筑案例;“漂变的珠江三角洲”是专门对珠三角地区的关于南方的建筑和艺术方面的内容,主要偏艺术。我们这个“他者南方”介于二者之间,是面对中国的南方。


(“世界/南方”的三大单元 )



A:那为什么叫“他者”呢?可以给我们简单的解释吗?


F:这个“南方”呢,首先从地理上来说比较宽泛,淮河以南的大部分地区都可以称之为南方;而在文化和历史的意义上,它更像是相对长居北方的中央权力而言,而且它也很多元,比如说“江南”和“岭南”之间的差异就很大。所以“南方”这个概念是变动而多元的。


我在“他者南方”这个单元里,主要试图提出一个概念——南方都是他者的,这是一个相对应的事情,因为有中央/北方,才有南方嘛。对于建筑学来说,有一个词叫做地域主义,这是建筑学长久以来的一个概念,特别是作为“南方”的地域主义,在建筑学里有自己特定的含义,所以建筑学和地域之间固定的关系是一种惯性的认识。在当代,这种建立在地域基础之上的建筑学其实在很大程度上被瓦解了,这个原因是地域本身发生了变化。流动性是当代最重要的特征之一,这也是为什么要提到“他者南方”,因为“他者”是一个相对的概念。


比如说江南或者岭南,作为“南方”,它们原本对照的是历史上处于北方的中央权力,这个首先是地域地理上的格局,同时也是一种文化特性。那么问题是,当代建筑学面临的权力机制很多时候已经不再是地理政治,而是资本的全球化高速流动、消费主义、现代技术的标准化等等,所以如果谈到作为“抵抗”文化的“南方”,建筑学面对的“中央”权力已经不是依托于地域地理的空间机制了。这就是我在“他者南方”这个展览单元所希望呈现的。这也是为什么里面选取的建筑案例好像不是通常比较熟悉的那种地域风格,而是都有点抽象这个实际恰恰是我想说的,当代建筑学与场地的关联,已经不再是简单的风貌问题。通过展览所选择的案例,建筑师们通过他们自己的不同方式呈现出了多样化的态度和操作。


(“他者南方”展览现场 )



A:在展场里,把视频投射到白色丝线的帘幕上,这样做的目的也是为了营造这个抽象的空间吗?


F:这个展览空间本身对我来说,也是表达展览概念的工具。那些白色的丝线呢,首先创造了一种比较抽象的、与场地特征相脱离的空间。因为这个展场空间是城中村里面的一个工厂,整个展区都是那种比较粗糙的,有点乱糟糟的,带着城中村的鲜活迹象。但是我们这个单元在其中创造了一个非常抽象的空间,实际上跟城中村场地之间会产生一种张力。另外呢,丝线做成的空间分隔有一个特点,就是人在里面看展览的感觉,其实是有点含混的、不清晰的,甚至人可以穿越丝线的分隔,打破展览空间的限定,观众拨开这些丝线穿过去,这时丝线就会晃动,投射在上面的建筑影像也会晃动,会消散。这里面隐含了一个概念,在当代,建筑常常通过图像或影像的方式被传播,常常通过一种所谓的风貌来表达某种地域文化特性,而实际上它是非常脆弱的,可以被身体的空间实践轻易瓦解。


因为深双的主题是“城市共生”,所以 “他者南方”单元在整个展览里也是希望创造一种差异共生的空间。而不希望把城中村与野生的、粗糙的、乱哄哄的空间特征对应固定化。如果一说南方或一说城中村,就一定是那种样子,那也没有什么共生了,就像另外一种固化的权力,好像大家都必须是这样才行,既然是共生,其实就应该有不一样的东西出现所以我其实是故意在这种乱糟糟里面做了一个非常抽象的空间,跟这个地点有点脱离。

(“他者南方”单元展场空间)



A:为什么参展作品的呈现采用了两两组合比较的方式呢?


F:这种组合的确是有意设置的,虽然我有自己的配置理由,案例之间的关系其实是复杂和多元的。比如说,两两组合之中,基本上一个是江南的,另外一个是更偏远一点的南方。另外也有空间和场地环境上的关联。比如说,黎里和船长之家都是在非常密集的居住环境里,练塘镇政府与退台方院都在空旷的城市新区,绩溪博物馆和西村大院相对周边环境都像一个巨构,青浦青少年活动中心和孝泉小学都有一种街巷的空间结构等等。


(庄慎的黎里现场)


(董功的船长之家改造模型)


又比如,黎里和船长之家都和一种生活的日常性有关,但是又都超越了日常。同样在新区,练塘镇政府所处的青浦原本是拥有长久历史文化的江南区域,但是建筑师面对的是当代已经被抹平的青浦。练塘镇政府与退台方院都试图用某种具有地方性的院落空间类型来获得身份的重新建构,但显然具体的方式是不一样的,具体的指向也是不一样的,,所以这些两两组合的案例之间有多重的理论关联。正因为这样,所以最后我还请了八位建筑学者来参加讨论,从他们的视角来寻找和讨论参展案例之间更丰富更有趣的关系。评论的视频是展览中最后一个展品。


(张斌的练塘镇政府)


(李虎的退台方院)


A:据了解,无样建筑工作室搬进新办公室时,在拆除旧隔墙之后,没有重新粉刷,而是把这个原有痕迹的空间形式用红色凸现出来,变成一种空间之框。并称为“拆留之间”。您会不会也用这种“拆留之间”的思想来思考这次城市共生问题呢?会对您的设计有影响吗?


F:那是很多年以前了。内在的影响当然是有的,因为内在的东西是连续的。房子通常的装修,是把过去的痕迹消除抹平粉刷,得到的是全新的东西,但是“拆留之间”这个做法是把原来的痕迹抽象化之后重新呈现,把它刷成红色的几何线条,这样实际上是让空间本身更多义,各种时间的、空间的要素叠加在一起,但不是以拼贴的方式,而是通过创造新的抽象形式。而像这次展览中用丝线做空间分隔,又增加了使用过程中的时间性和空间变形。我在设计时经常思考空间多义性是如何呈现的,为的是让能够建筑与人发生更多的关联。



(无样建筑工作室)



A:那对于“城市共生”,对城市的改造,是不是也要有一些原来的痕迹在里面?


F:城市永远是共生的,过去的痕迹不可能被完全清除干净。哪怕是过去几十年里常见的那种像白纸一样的城市新区,哪怕是那种完全铲平的方式,依然会有一些痕迹留在那个地方。作为建筑师来说,建筑学是一种赋予场所空间形式的实践,如果场所是有时间性的,那么建筑就要面对如何把过去那些时间留下的痕迹赋形的问题。所以它不是一个简单的保留和拆除的问题,实际上是如何面对一个场地,如何面对时间,如何面对赋予新形式、建立新的关联的问题,因为这些与人本身的存在是密不可分的。 



 个人经历与成长经验 


A:据了解,在大学毕业后,您是工作六年后又出国留学的,是哪些原因让您去英国留学的呢?又是什么原因让您回到上海工作的?


F:那时候工作六年了,我就觉得自己还是比较困惑,不知道建筑学到底能干什么。虽然工作几年,形式操作变得挺熟练的,设计也可以解决一些所谓的具体问题,但是依然不知道接下来能干什么,不知道建筑学还可以干什么,好像就是这样的状态。所以当时我就想,应该去读读书,去想一想是怎么回事,所以就去了。


去了之后在英国待了五年,阅读了很多,也想了很多,之后就特别希望能够回到实践上。而且国内的这种状况,确实是非常独特的,它跟西方的整个建筑史里面讲的很多事情都是不一样的,那么如何理解国内的这种状况,在这种状况下建筑学能够怎么样,甚至说如何能够给建筑学带来点贡献。我觉得回到这样具体的实践的环境里面是非常重要的,所以当时就决定要回来。而且感觉应该直接在实践中思考,才能够更好的来理解中国当下的状况。所以我就回来开了工作室,主要是以实践为主,但也保持做一些研究工作。


(无样建筑工作室作品:松间长屋,中国黄山

摄影/Photos: 艾清(清筑影像)/AI Qing (Creat AR Images)



A:那您觉得理论和实践应该是一种怎样的关系,是理论指导实践吗?


F:它不是理论指导实践,理论实际上是你的认知和思考,说的简单点是“智识”,是智力的“智”,识别的“识”,是一种“mental”,一种心智活动。设计实际上是面对具体的事物,用一种形式作为工具去解答一些问题或者实现一些概念。一定是你的心智活动最后主导了你的具体实践,但是这个过程是思考-实现的过程,它不是直白可见的。


很多人会很困惑,好像读了理论书也不会设计,好像理论不能直接用到设计,因为它不是很直白的一一对应的关系,因为大多数时候理论不是方法,不是具体的操作手册,不是一个烹饪指南,它更多的是一种心智活动,就是教你整个人如何思考事情。它们的关系是潜在的,人是如何思考的这个问题并没有所谓科学的答案,但设计一定是思考的结果,哪怕是低年级的建筑学生,你的设计依然是思考之后的,并且是在理论知识的框架下思考的结果。 



A:这段留学经历对您建筑学哲学思想的形成和国内的实践有影响吗?


F:那当然,影响还是非常大的,毕竟去了五年嘛。在这五年时间里,我阅读了大量的历史理论和设计案例之后,多多少少地基本形成了一些自己的认识。比如说我最近几年一直在思考的一个概念“半透明性”,就是来自于我的博士论文。



A:那这个“半透明性”的概念跟这次展览中白色的丝线好像也有潜在的联系?


F:是,也算是其中一种吧,是一种比较直白的、视觉上的半透明性。



A:也就是说这个想法跟您内心这种建筑思想是有联系的,对吧?


F:是的。



A:您的学习和工作经历丰富,感觉您对建筑有一些特别的情感,能不能给我们这些后辈分享一点经验,建议我们在现阶段要注重些什么?


F:我觉得作为建筑师来说,有两种工作性质。第一种是通常意义上建筑师的职业工作,就是解决各种各样建造的需求,有明确的问题。比如说设计一个办公楼,就是根据专业知识回答怎么建造,要给谁用,需要什么样的空间,是做所谓的高标准的,还是比较经济型的,它跟城市是什么关系,跟周边建筑、空间、形式上的各种关系,诸如此类具体问题的实践,这是非常广泛而普遍意义上对建筑的理解,也是绝大部分建筑师都在做的事情。能把这件事情做的非常好,就已经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建筑师了。


但是建筑学还有另外一种使命,是超过这个层面的,是思考建筑本身的一种文化上或者精神上的意义。这个工作是非常困难的,但是又无法逃避。因为它面对的不是一个具体的问题,而是一个抽象而微妙的思考。而这个思考的结果也不会直白呈现,比如你设计了一栋房子,满足了一个使用的具体要求,比如空间觉得比较舒服,流线安排合理等等,这样解决问题的结果是可以立刻直接呈现的。但是关于意义的思考是很难直接呈现的,这是非常困难的工作。


对于建筑师来说或者对于将来要成为一个建筑师的学生们来说,你的工作到底只是完成前者呢,或者想进入后者,这并没有一个绝对的要求,不是建筑师就必须要进入到后面的层面,这个是要根据自己的情况,还有就是听从自己内心的呼唤。这需要大家做广泛的阅读,保持好奇心,和对知识的热爱,然后要理解建筑学的复杂性,首先要有对这个专业的广泛认知,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去做选择。也就是说,首先要认识你自己。




采访人 | 马路遥

编辑 | 马路遥、李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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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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