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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岁尚早,时光还长——聊聊儿童阅读推广中的三对矛盾

张祖庆 祖庆说 2021-10-10


  

《矛盾论》阐述了矛盾就是对立统一。矛盾的“对立”,是指矛盾双方互相排斥、互相斗争的倾向;矛盾的“统一”,是指矛盾双方在一定条件下互相依存,互为存在前提,双方共处于一个统一体中,并且在一定条件下各向自己相反的方向转化。


在儿童阅读领域,也存在着很多对矛盾。课内阅读与课外阅读、班级共读与自主阅读、无压力阅读与任务驱动阅读、博览群书与精耕细作……这些矛盾若不处理好,有可能会劳而少功或事倍功半。


本文就儿童阅读推广中的几对主要矛盾,做一梳理,供老师或儿童阅读推广人参考。

  

 一、推荐阅读与自主阅读

 

       儿童阅读,需要不需要开列书单?这个问题,历来争论已久。


鲁迅先生曾因不肯为青年开书单和对“外国书”的推崇,受到过不少批评。1925年,《京报副刊》进行了关于“青年爱读书”和“青年必读书”的征文,前者请青年回答自己爱读哪十部书,后者则请各界名流为青年推荐十部必读书籍。当时《京报副刊》的编辑正是鲁迅的学生孙伏园。在大批名人纷纷回信,而且已经超过约定截稿日期的情况下,鲁迅交了白卷。他在回答中很直白地说:“从来没有留心过,所以现在说不出。”然而,借此机会,鲁迅却又“略说自己的经验,以供若干读者的参考”,然后提出了“要少,或者竟不看中国书,多看外国书”的观点虽说不愿意开,到底,鲁迅还是开了书单。不少文化名流,也都为青少年开过书单,如曾国藩、梁启超、胡适等。


也有人旗帜鲜明地反对开书单。其主要理由是阅读是一件私人化的事情,教师尤其不适宜给自己不熟悉的学生开书单。有时,即便是熟悉的人,开的书单,也不一定会读。曾有记者在武汉大学、华中科技大学随机询问了69名学生,其中49人表示,没有读过本校校长推荐的书目。


书单,开,还是不开?这确实是个问题。对这个问题,我的态度是“成人视野、儿童立场”。


著名经济学教授汪丁丁先生在《忙碌时代的阅读人生》讲座中提到:“读书有三种姿态:第一,跟着潮流读排行榜上的书——这是最无效的阅读,把宝贵的阅读时间,花在速朽的书籍上,这无异于浪费生命;第二,参考权威、大师的推荐书目,读经过了实践检验的经典之作,这是最为有效的阅读姿态;第三,超越权威,采用怀疑一切解构一切的读书态度,这种读书,真正成大气候的很少。”在汪教授看来,第二种读书是最为有效的。于我个人而言,很多时候的阅读,照着他人推荐,按图索骥,能比较快地找到自己所需要的书。这些推荐书目,可以让自己少走弯路。当然,这也要一分为二地看。有些时候,权威、大师推荐的书目,我们不一定读得进去,它还没有进入我们的生命,读起来就一点感觉也没有。这个时候,就要跟着自己的感觉走。读当下能够引起共鸣的书,读能够进入生命的书,让读书这件事变得好玩,而不是痛苦,这是很多人阅读的一条基本经验。成人阅读不喜欢读的书,会本能地抵触,儿童更不用说了。因此,选书的时候,“儿童立场”就非常必要了。教师要广泛要调查儿童喜欢什么口味的书,甚至可以将往届学生最喜欢的书,传承给下一届学生。


话说回来,从儿童的兴趣出发,并不意味着放弃成人的引导。叔本华在《论阅读和书籍》中说:“坏东西无论如何少读也嫌太多,而好的作品无论怎样多读也嫌太少。”“阅读好书的前提条件之一就是不要读坏书,因为生命是短暂的,时间和精力都极其有限。”“没有什么比阅读古老的经典作品更使我们神清气爽。”是的,由于阅历和辨别力所限,有些孩子是缺乏鉴赏力的,他们往往只凭兴趣去阅读,不少低俗的作品,他们也会读得津津有味——并不是所有的津津有味都是好事——比如电子游戏。读一两本品质不好的书,也许对儿童的成长影响不大,但是,一旦我们任由儿童长期阅读低俗的作品,儿童的精神,就可能缺钙。


我想,成人的作用,就是引导他们远离“坏书”,爱上经典。因此,作为一个有责任感的语文老师,如何从孩子们的阅读兴趣研究入手,在尊重他们的阅读口味的前提下,因势利导,把真正适合孩子们阅读,且真正能引起孩子们当下共鸣的好书,更多的介绍给孩子们,就成为我们责无旁贷的使命。


在实际操作中,我们既要参照专家的推荐书目,又要顾及儿童的阅读口味,吸纳儿童自主阅读中发现的好书,不断充实、调整,形成一个专家推荐书目、班级个性化书目和个人私藏书目相结合的阅读生态群。

 

《小王子》(程玮译)适合五六年级阅读


    二、无作业阅读和有作业阅读


      阅读本来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日本教育家佐藤学先生曾经对课外阅读作了这样一个精妙的比喻:通过读书行为实现的学习,犹如在葡萄园里品尝葡萄那样的快乐。课外书的一页页,就是“葡萄园”,一行行,就是葡萄房里挂满葡萄的“葡萄棚”,一个个词汇,就是“葡萄”。读书活动,就是徜徉于“葡萄园”,把一个个熟透了的“葡萄”加以品尝的快乐。这样享用的“葡萄”(词汇)不久发酵,带来恩惠:酿成香醇的“葡萄酒”(丰硕的人生)


 是啊,阅读本来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啊。可是,我们的语文老师常常人为地把阅读搞得面目可憎,导致学生不喜欢阅读。为什么呢?我们的老师,常常在孩子们阅读兴趣还没有养成之前,就布置一些孩子们非常反感的事情——做读书笔记,让他们写读后感。我们当老师的都有这样的体验:无拘无束地读书,是快乐的;但是写读后感,则是一件不那么轻松甚至是痛苦的事情。对文字有所感悟,这第一层次的阅读;将感悟形诸文字,则是更高层次的阅读。因此,大多数人读课外书,是不需要写读后感的——除非他很有感触。大人都不做的事情,可我们的老师却让10来岁的孩子去做,这不是很残忍吗?这样做的结果,只能是让孩子反感阅读!一旦孩子的阅读兴趣泯灭了,那么,写再多的读书笔记又有何用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阅读兴趣形成之初,让学生写读书笔记,是对处于阅读兴趣形成期的孩子的一种伤害!是的,这是一种美丽的“阅读伤害”。当然,如果孩子们已经形成了浓厚的阅读兴趣,阅读已经成为他们生活的一部分,这时候,适当地让他们把阅读感悟诉诸文字,这不但必要,而且很值得提倡。


       也许,你会说,“不动笔墨不读书”。但是让孩子动笔墨的办法,不仅仅是单调的读后感。2009年暑假千岛湖“全国班级读书种子教师培训”中,台湾老师介绍的不少新颖的训练方式,都可以采用。当然,我们必须把握好度。否则,任何好的方法,一旦过度,则会引发学生本能的反感。“画概念图”、“画情节图”、“做角色日志”、“画范恩图”……这些书面作业确实很新颖,但是过多过滥,就会成灾。台湾在一度时期,阅读测试国际排位非常靠后,据台湾小语会会长赵镜中老师说的,这和台湾老师在引导儿童阅读的时候,“好心办坏事”,太注重各种形式的创新,变着法儿让儿童做各种名目繁多的书面作业,是有一定关系的。形式的东西搞得太多了,导致儿童本能地抵触阅读,这就事与愿违了。


 对此,人教社副社长王林博士一直有着清醒的认识,他指出,“儿童阅读要坚持兴趣至上的原则”。我想,在实践中,我们一线教师,要清醒地认识到,任何不利于学生兴趣培养的手段,尽管看起来很美,都应该从学生的阅读生活中走开。台湾老师所介绍的那些好方法,我们要“大胆拿来”,但切不可“水果拼盘”,否则,就会“乱花渐欲迷人眼”,复杂的文字作业,会败坏儿童的阅读胃口。做大量的读书笔记以及大量的其他项目的书面阅读作业,就如孩子们面对着饕餮大餐,却被告知每吃一口美味,都要写“吃后感”一样,倒人胃口。久之,孩子们的阅读热将会情迅速消退。若如此,我们的阅读推广失败矣!


  我们需要适当的阅读作业,但以不伤害儿童阅读兴趣为前提。任何让儿童讨厌阅读的行为,都是“耍流氓”!


津津有味地阅读,饶有兴致地作业,也许是一种理想境界。




 

(《小狐狸阿权》适合2-4年级阅读)


     三、博览群书与精耕细作

 

      读书有时候需要囫囵吞枣,有时候则需要静心思索。就我个人阅读经验而言,对于一个需要深入研究的作者,我一般都先广泛涉猎,将这个作者的大部分著作找来,浏览一遍,对他有一个鸟瞰式的认识。之后,再细细地读自己认为需要深读的书或章节,有时候甚至拿起笔来做点批注——只有留下阅读足迹,你才会逼着自己深入地思考。朱光潜先生说“读书并不在多,最重要的是选得精,读得彻底,与其读十部无关轻重的书,不如以读十部书的时间和精力去读一部真正值得读的书。”


      记得金克木先生在《书读完了》一文中,表达了类似的观点,他说“就书籍而言,总有些书是绝大部分的书的基础,离了这些书,其他书就无所依附,因为书籍和文化一样总是累积起来的。因此,我想,有些不依附其他而为其他所依附的书应当是少不了的必读书或则说必备的知识基础。”他建议,学生时代要读一些基础的书,要慢慢地读,细细读读。这样的读书,需要孩子们经历“神游——神教——神合”三重境界。袁袤翔先生曾经把“神游——神交——神合”当作阅读的“三境”。他说指出,神游:阅读是一种足不出户的旅游,是一种精神上的览胜。或许是古朴的园林榭吧,小桥流水,曲径通幽;或许是茫茫的大漠孤烟,晃在天际的驼影,兀立夕阳中的遗城;或许是南亚的海湾,榴梿让你畏怯,椰风让你沉醉……读到感叹之处,你会情不自禁地折页、划线、批注,就像游客在胜境之处留下“到此一游”。神交:“神游”仅是阅读的浅层,“神交”则是阅读的另一番境界。这是精神和精神的对话,你的精神和作者的精神就像两个忘年的好友,一见如故,无拘无束,陶然沉醉,乐而忘返。神合:神交的累积和升华,可能会让你达到“神合”的境界。如果“神交”还是“你和他”的话,“神合”就会变成“你就是他”了。如果是这样,人就在不知不觉中臻于阅读的至境。

 

儿童读课外书,最大的毛病是追求速度,讲究数量,忽视质量。所以,我认为,在儿童阅读推广的过程中,教师要在尊重儿童的前提下,鼓励孩子大量阅读,在此基础上,选出几本值得一读再读的“种子之书”,带着孩子“有质量地读”——这样的书读了,其他同类型的书就可以不用读了。

 

当然,这里的“有质量”,不是指理解上的“深度”。当前,儿童阅读有一种“过度解读”的倾向。老师设计一个又一个“有深度”的话题,努力把孩子的理解牵引达到他们这个年龄还不能达到的高度,有的甚至生拉硬拽、生吞活剥。其实,阅读,是一辈子的事情,很多书,可以伴随着人一辈子。超越儿童年龄的所谓深度阅读,是一种拔苗助长。台湾作家张晓风说,“如果有人5岁了,还没有倾听过安徒生,那么她的童年少了一段温馨;如果有人15岁了,还没有阅读过安徒生,那么她的少年少了一道银灿;如果有人25岁了还没有品读过安徒生,那么她的青年少了一片辉碧;如果有人35岁了还没有了解过安徒生,那么她的壮年少了一种丰饶;如果有人45岁了还没有思考过安徒生,那么她的中年少了一点沉郁;如果有人55岁了,还没有复习过安徒生,那么她的晚年少了一份悠远张晓风这番话,很鲜活地阐释了一个观点——文本的意义,是从读者心灵深处生长出来的,心灵有多丰富,文本的意义就有多丰富。其实,不仅仅是安徒生,凡是好书,都需要我们用一生去阅读。


年岁尚早,时光还长。阅读这件事,允许儿童慢慢来。遇到好书,教师不必急急忙忙去开掘“微言大义”,而是让孩子们多朗读,多涵泳,让优秀儿童读物的高贵气质、优美语言“驯养”儿童,让学生与“基础的书”,文化含量高的“种子之书”“神合”,并化为的血肉。



 

(《永远讲不完的故事》适合六年级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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