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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祖庆:灵魂被触痛,生长便开始——致T老师

张祖庆 祖庆说 2019-06-26

 文章较长,请点击卡农钢琴曲,静静阅读。




T老师:


收到了你两个星期前发我的邮件。近来事情特别多,拖到今天才给你回复。实在抱歉。


你说你最近很迷茫。


教书前八年,你基本上是浑浑噩噩过日子。浑浑噩噩的日子里,你也似乎不太感觉到疼痛。


而最近,你发现自己读了大量的书,文章也发表了好几篇,与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通过微信群、QQ群,相互激励,相互成长。你找到了飞跃的感觉。但是,你却发现,身边的人,看你的眼光,总是怪怪的。常常,你会听到他们的讽刺、挖苦。你说,你的心很痛。难道,成长有错?


你还说,在公开课上,常常会遇到不如意的学生。一个精彩的设计,常常因为学生的问题,而得不到展示,常常在不如意的课前面,有一种挫败感。这,也让你的心疼痛。公开课,就那么难上?


想对你说,疼痛是个好东西,它会随时提醒你身体的存在、心灵的存在。身体疼痛了,让你更加珍惜自己;心灵一旦被触痛,便是生长的开始。


回顾我的成长史,身体的疼痛,大大小小,不计其数,大部分,都忘了。然而,心灵的疼痛,却历久弥新,且长久地伴随自己。


和你说说往事吧——



                                  1


那是我在海岛教书的第二个年头。


那一年,我参加了温岭市教育局和教育工会联合举办的“三学三比”——比师德、比业务、比贡献。三十五周岁内的教师,层层选拔,全部参与。


因我所在的龙门乡,是个小乡,教师本来就少。于是,我被推出参加县里所有比赛。


没想,三个小项目的比赛,我居然获得了让自己都吃惊的成绩!评课第一名,写教案第一名,上课,二等奖。总分全县第一!


着实让人兴奋。


按照活动计划,这个比赛还要颁发综合大奖——十佳青年。我想,小学语文是大学科,总分第一名,一定是榜上有名的。


表彰会那一天。我翻出了自己认为最体面的衣服,很激动地走向城关镇青少年宫,找了第一排位置,貌似淡定地坐下,等待伟大时刻的到来。


主席台正中,摆着十台双卡座录音机——那个年代,一台双卡座录音机,大概比今天的苹果电脑更珍贵。


主持人开始宣布获奖名单——


第一个,不是我。


第二个,不是我。


第三个,不是我。


……


第九个,不是我。


第十个,该是我了吧?


第十个,不是我!


小学语文组总分排名第二、第三的,都获得了“十佳青年”;我,第一名,名落孙山。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心,开始疼痛。痛,却无人可以诉说。


眼睁睁地看着十佳青年们,一脸自豪地把那台本该属于我的双卡座领走了。


心,更疼了。


贴着墙根,趁大家目光都聚焦台上,溜!



回到家,痛哭。妈问我,我不说话,继续哭。


回单位,还是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于是,鼓起勇气打电话问县教育局政教科的姜老师。


姜老师告诉我:“这次活动,不仅比业务。还要比师德、比贡献。你在业务这块上,确实很优秀,但综合考虑,我们还是把你拿下来了。主要原因,我们到你学校民意测验的时候,群众反映,你上进心太强了!”


啥?!上进心太强了,是被刷掉的原因?


“是这样的,1991年10月,你当教导主任的第一年,县里有一个论文评比,你们乡被分配到三篇文章上交的名额。结果,语文、数学、品德,三篇文章,署名都是你。有人说,这是利用职务之便,为自己谋取私利。再说,你连数学都没教过,却写了一篇一等奖的数学论文。这……”


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百口莫辩!


那时候,评职称是不和论文挂钩的。海岛教师,比较淡然,大家不太愿意写论文。快要交论文了,还是没人写。于是,一星期之内,我拼出了、也拼出了三篇论文。


特别有意思的是,三篇论文,都获得了县一等奖。


现在想来,也不能怪“民意测验”,谁让我冒得这么快呢?你说你一个教书才两年的小老师,论文一出手,就是三个一等奖;一参加比赛,就是全县第一名。


你长大得太快,人家怎么活?!


这,便是全部原因。


这事深深地刺痛了我,也给我戴了顶急功近利、高傲自私的帽子。且,这顶帽子伴随我很多年,很多年……


心口很疼,岁月,给了它一个创口贴。


情绪平复,擦干眼泪,继续前行。


此后,我有意放慢了脚步,收敛自己,渐渐地,伤口愈合了。伤过的地方,留下了痕迹,长出了智慧。


我的故事,是否可以带给你一些启发?



其实,生长并无错,错在不要只顾生长,而忘记了身边的土壤。


年少轻狂,我们往往急于出人头地,一个劲儿地往上长,往前冲,总希望整个世界,都对自己微笑;整个世界,都要为自己竖起大拇指。甚至,一意孤行,不撞南墙不回头。


其实,所有的墙,都是来修炼你的。撞墙的结果,要么头破血流,倒在墙下;要么破墙而出,却头破血流。


不是所有的一意孤行,都叫执着。大多时候,我们不需要把他人的评判当路标,但是,好多人都觉得你不对劲的时候,一意孤行,往往就是愚蠢。


在成长的路途中,我们是否该检点一下自己:是否,我太注重了自身的发展,忽视了同事的感受?是否,我走得太快,忘记了把我的学生带上?是否,我因为长得太快,而忽略了身边的朋友、亲人……


有时候,痛,不是坏事。灵魂被触痛,生长便开始。




                                   2


再来和你说另一件往事吧。


2010年10月,我遇见了一场更大的疼痛。那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的疼痛。


我参加在济南举办的近千人的教学观摩活动。因之前比较成功地演绎了红色经典老课文《狼牙山五壮士》,我不假思索地报了这节课。


此课很难上,我特意告诉主办方:第一,学生放新五年级,不要用多个班级组合的“混搭班”;第二,学生预习,课文必须读五遍以上;第三,学生事先观看《狼牙山五壮士》电影,深入了解时代背景。


上课前,我发现不对劲,学生不到10来人。


问主办方,怎么回事?


他们告诉我,原先答应的学校,怕出安全问题,不让学生来上课。临时到一个培训机构,找了三至五年级都有的学生。


“预习过吗?”


“哪有啊,刚早上从培训机构把学生接过来的。”


完了!悲剧要上演了!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近千老师在台下坐着呢!


硬着头皮,按着预定的计划。上!



于是,我开始了配乐范读。


我读得很动情。


学生表情木然。


我开始按要求检查预习。


学生表情木然。


我开始整体感知。


学生表情木然。


我一段一段地讲读。


学生表情木然。


自始至终,


老师们表情木然。


上完了。


我表情木然。


带上电脑包。飞也似,表情木然地,逃!


至今起来,痛不欲生。



                                    3


问题,出在哪里?


当初,我是把所有责任推到主办方那里的。总觉得,是他们临时换人,才导致我的尴尬。可事实上,最终的责任,还是在我这里。


课前,我明明已经知道了真实的学情,却依然抱着精心设计的教案不放。把这些临时组合的学生,当作原班人马,当作已经预习。怎能不出问题?


我们口口声声说,以生为本。可,真正真实的学生坐在我的课堂上,我的眼睛里却只有教案。我按着自己的预设,按部就班地执行教案。不出问题,才怪!


其根本的原因,是所谓师道尊严在作祟。总以为,自己是主办方邀请来的“名师”,总得演绎与众不同的课。于是,不肯放下身段,不肯根据实际学情改变教学目标和教学方法。


事实上,那节课,对孩子们来说,我是在活生生地浪费他们的生命!现在想来,与其讲一大串他们听不懂的话,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带着他们读书,教教生字词语,选择简单的几个点,讲一讲。够了。也许,这样的课,不好看,但是,学生有进步啊!学生的进步,才是王道。可是,常常,我们总是把老师们是否欢迎,当作了公开课的第一目标。


这件事,深深地刺激了我。我下决心,今后上课,要把学生摆在第一。尽力做到,学情出发,顺学而导。



有一回,在昆明上课,我上《好玩的真人橡皮泥》。结果,发现全班学生,都有我的课堂实录,是他们老师打印给他们的。于是,我当场换了一节新课。


这,就是学情出发,顺学而导。


有一回,在济南上课,我上《神奇飞书》。结果,课上到一半,舞台忽然断电,课件停播,话筒失声,台上漆黑。于是,我让孩子离开座位,来到舞台边缘,席地而坐,用自己的“原音”,大声喊话。孩子们欲罢不能,课上得意外精彩。


这,就是学情出发,顺学而导。


有一回,我在长春上课,我上《灵犬来茜》。结果,老师把不该预习的任务,让学生预习了,本该是猜测的内容,孩子都知道了答案,孩子们甚至看过电影。于是,我把需要猜测的环节,换成了“尝试回忆——二次阅读”。课,就这样柳暗花明。


这,就是学情出发,顺学而导。


……


现在,我基本上能够比较从容地面对任何意外。不是我有多高明,而是,我把一切“无常”当作了“正常”。课堂上,任何发生的意外,都不是意外。只要我们以平常心待之,不去追求刻意的精彩,随遇而安,淡然处之,一切,顺理成章。


这份淡定和从容,就是从当初那节课上生长处理的。这,就是在疼痛处生长。


灵魂被触痛,生长便开始。


希望我的自言自语,能带给你些许启发。


        顺致


教安

  

                                      你的朋友  张祖庆


                                            2017/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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