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影 | 善良的目光，杀人于无形（《素媛》）
善良的目光，杀人于无形
——《素媛》观影笔记
雨幕，悲剧的序幕
素媛是一个女孩的名字，也是一部电影和一本书的名字。
名叫素媛的女孩儿，她家经营一间小小的杂货店，拥挤，温暖。妈妈很忙，爸爸上班很累，8岁的小素媛，喜欢粉色，喜欢动画片，很听话，很懂事。
那天早上，下着滂沱大雨。
素媛撑着一把鲜艳的小黄伞，朝学校走去。雨水冲刷着地面，无数垃圾在水里打着旋儿，艰难地流着。素媛的背影，在雨中一点点儿模糊了。
妈妈的目光一直追随素媛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雨幕。
雨幕，悲剧的序幕。
等素媛的父母再次见到女儿，是在医院抢救室。
手术台上，素媛已没有人形。全身累累伤痕，眉眼青紫肿胀，不断滴落的鲜血……
触目惊心！
父母泪流满面，却不知道自己在哭。
最难以接受的意外。
小小的素媛，被一个醉汉性侵了。
更难以接受的现实，孩子直肠到大肠的最顶端，多发性创伤与撕裂，截去之后，医生重做了人工肛门，从此，她的腰间多了一个便袋，如暴雨中污秽，将伴随她阴霾密布的余生。
突如其来的打击竟然如此深重，让素媛一家甚至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
无需细思，已是极恐
被摧残的身体，无尽的深渊：恐惧，疼痛，绝望，羞耻……一个8岁孩子残破的身体和心灵，让人不忍也不敢面对。任何安慰和补救在巨大的伤害面前，都苍白无力。
素媛，你会好起来的。
素媛，把过去忘记吧。
素媛，不用害怕，我们会保护你的。
说这样的话时，你能说服自己吗？你敢正视孩子的眼睛吗？
素媛转入了普通病房。
她妈妈还没来及放下东西，耳边充斥着的，已经是邻床们关于案件七嘴八舌地议论。素媛妈妈的动作越来越慢，是该马上堵住孩子的耳朵？是该装作若无其事？还是马上逃走？
无论是同情还是好奇，当隐私被人窥视，孩子的痛苦开始被无数人无情咀嚼，异样的眼光，背后的窃窃私语，甚至当面的歧视与嘲笑，那样可以预见和不能预见的一个个污浊的漩涡，是孩子今后能面对的人生吗？
记者蜂拥而至，在医院围追堵截。抱着素媛四处躲避的爸爸，突然发现，女儿害怕自己。害怕自己靠近她，害怕自己接触她。从小在自己的亲吻中长大女儿，惊恐地睁着双眼，用力地挣扎着。这又是一种怎样的绝望？
身为父亲，无力保护孩子，这是一种怎样无言的痛苦。所以，他疯狂地要求警察惩治凶手。也许将凶手绳之以法，可以略微减轻对自己无能的恐惧。
可是，女儿对自己的恐惧呢？如何消除呢？
……
素媛必须指认凶手才能破案，可让孩子去指认，必然是一件残忍的事情。这样伤疤一旦揭开，难保不是更加深重的伤害。
孩子的内心已经脆弱到不堪一击，强迫去回忆最无法面对的，会不会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草？法律有义务给社会，给民众一个交代，可如果要以再次撕裂她的痛苦为代价，即使是父母，有权利做这样的决定吗？或者说，如果孩子的心灵无法得到救赎，即使再公正的判决对她又有多大的意义？
这所有的一切都冷彻骨髓，人生绝望莫过于此。
可这所有的一切，都还不是让人最畏惧的。
年幼的素媛还无法理解复杂的人性。她根本不懂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
“我很怕那个喝醉的叔叔。可是天在下雨，他没有伞。”
善良的目光啊，是把刀
事实上，无数的“素媛们”在遭受这样的伤害后，往往会陷入一种自我否定的逻辑“为什么是我——我一定做错了——一切都怪我”，这也是她们很多人无法走出阴霾的重要原因。甚至很多孩子会在很多年后依然选择结束生命，如片中心理专家的女儿，如现实中的林奕含。
吊诡的是，明明该谴责与被惩罚的是性侵者，可真正的被害人，却要背负双重的伤害——被人议论，就是第二度伤害。甚至，这二度伤害，比一度伤害更让人痛楚。为了避免这二度伤害，很多人唯有选择默默忍受，也因此，真正的凶手，常常逍遥法外；真正的受害者，却长期默默地自我折磨。
理论上说，世界应该是邪不压正的，然而坏人常常明目张胆，无比猖狂。不是因为坏人越来越多，而是因为，善良的大多数人，一边选择与己无关的沉默，一边用过度关切与探询的目光，刺痛当事人的心。
善良的目光，杀人于无形。目光触处，伤疤灼痛。于是，本该可以慢慢自愈的伤口，被一次又一次地揭开，一次又一次地展览。这目光，导致伤口的二度感染和溃烂，以至于愈合遥遥无期……
面对他人的灾难，过分的热心和关切，常常是一把锋利的刀。无视和淡忘，才是最好的药啊……
黑暗里的治愈系温情
爸爸穿着“可可梦”的人偶服，假扮女儿喜欢的动画片人物与女儿相遇，是全剧最动人的景色。他成功地给女儿讲了一个最美的童话故事。
同学们在素媛病房为素媛用心地表演着，小姑娘久违的笑容如电影开篇时一样，灿烂如阳光。
邻居们关心和照顾，上司们的经济支持，心理专家温和理性地引导都让人适时的看到温情的人性。
冰冷题材，也有温度。暗夜里，也有光。这光，是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只是不管是电影还是书，都有着艺术的加工。现实却冰冷很多。
影片的真实版本
发生在2008年韩国安山市，强奸犯叫赵斗淳。赵在庭上不但不认罪，还称当时自己是病理性醉酒，丧失了自主能力，要求减轻量刑。法官竟采纳了，只判了12年。
事件被披露后引发民众大游行，抗议判决，但并无助于改判。3年后，也就是2020年，赵斗淳将刑满释放。
现在，韩国民众“不能让赵斗淳之徒回归社会”的呼声日益高涨，网民也请愿要求重新判处无期徒刑。
而受害者“素媛”，目前已经是一名高三学生。
她所曾经面对的，也许一个片段足以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