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祖庆：在儿童心灵深处，埋一颗大气的种子|随笔
在儿童心灵深处，埋一颗大气的种子
1
这是十三年前的往事。那时，我在拱宸桥小学教书。
W同学是刚从山东转学来的，各方面都很优秀，就是有些胆小。我想，给她一个挑战自我，超越自我的平台，也许，她会变得自信阳光。
前个星期的升旗仪式上，值周老师正在主持“成功之星”才艺展示。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对！为什么不让W上国旗台展示自己的风采？升旗一结束，我就找了班主任小丁老师，和她说了这事。
小丁当即支持。
那天下雨，孩子在广播室展示。先是自我介绍，接着她为全校同学朗诵英语诗。展示挺成功！
班级同学代表，从不同角度夸赞了W。
孩子们话音刚落，我带头鼓起了掌。我暗示全班同学，等她凯旋时，全体起立，为W鼓掌一分钟。
升旗结束，在走教室里面做操。我发现H（一位成绩优秀，好胜心特别强，承受挫折能力特别差的孩子）做操时明显有恶劣情绪——动作明显走形，还不时用脚踢身旁的课桌椅，从这些粗鲁的动作中，我读懂了他的内心世界——这孩子，嫉妒W了！
果然，等W等孩子回来，其他同学都起立鼓掌，但是H却呆坐在位置上流眼泪。下课了，他马上找了和他脾气比较接近的另一个孩子——小马，两人在一起嘀咕开了！
我看不下去了，马上将他们叫到办公室，单刀直入地说：“说吧，把心里的不痛快说出来！”两个人愤怒地说了W不如自己的地方，什么胆子小啦，什么作文写得不如我们啦，一大堆。
等他们情绪稍微平复了，我拿出一张纸，请他们将W的优点一一罗列出来。再把自己的优点也罗列出来。两个孩子照着做了，结果发现自己的优点的确不如W。
时机已到。我打开话匣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看一个人，要尽量看她的长处。老师之所以要将W推选为学校成功之星，是为了树立她的信心，从而带动一大批同学。你们有你们的长处：爱看书，作文写得好，上进心强，是你们的优点。什么时候，你们变得大气了，我也会将你们推荐上去。妒忌，是一个人正常的心理；妒忌之后，发奋赶超，才是真正的男子汉！回去好好想想老师的话吧！”
2
星期一，我和小马签订了个“拱宸桥君子协定”。
小马是个很特别的孩子，每天，他总是脸涨得通红，不是和张三别扭，就是和李四吵架。且，每次都说自己有理，仿佛班里他是永远正确的。同学送给他的雅号可多了，什么“马激动”啦，什么“马有理”啦，什么“马真理”啦……
显然，这个孩子的心态有问题。若是不趁早调教，将来肯定搞不好人际关系。因此，我准备好好矫治他。
设计方案前，我多次去小马家家访。得知孩子从小是隔代养育的，祖辈们对小马非常宠溺，以至于孩子从来不为他人着想，一有委屈，就大发雷霆。我把孩子在校的情况和家长做了沟通，并把我的方案做了说明，希望得到家长的配合。孩子爸妈表示积极支持。
这天，我见小马心情不错，于是和他随便聊了起来。
“小马，愿意帮老师改掉一个坏习惯吗？”我开始实施我的第一步策略——声东击西。
“好啊，张老师，你有什么坏习惯啊？”小家伙情绪很不错。
“我啊，有一个习惯很不好，常常管理不好自己的时间，比如上网：明知道有很多事情等我去处理，有时却没节制地上网。我想请你督促我，工作时间——早上8点—下午4点20，不上网，你能帮我这个忙吗？”
“好啊，我下课的时候来监督你！”小马欣然允诺。
“好！一言为定！不过张老师可不白领你的情，你帮了我，我也想帮你一个忙。你愿意吗？”我开始切入正题。
“愿意啊！”
“你每天监督我上网，我每天监督你不生气。你看到我上一次网，你就给我扣5分；我看到你一次生气，你每次扣5分。当然，我们也可以自己来监督，比如，当有的同学让你不开心了，你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那么你就为自己加两分，看看这个星期谁得分高！”我把计划全盘托出。
“好！”小马很有信心的样子。
我为比赛设计了一张表格，我一栏，他一栏。
比赛第二天就开始了。只要一下课，我就特别关注小马的动静，有的时候故意来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朝他笑笑。他呢，也朝我笑笑。
小马也常常下课了悄悄溜到办公室，看我有无在电脑前。
第二天，小马一整天没有激动，加了16分；我没有上网。
第三天，小马一整天没有激动，加了8分；我没有上网。
第四天，我偷偷地把我们的比赛告诉了班主任小丁老师，小丁老师表扬了他。
看得出，我们的约定是有效的。就在我沾沾自喜的时候（我以为小马可以很平稳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发生了一件事情。
上个星期，学校组织了一次“新概念作文大赛”，我派了5位学生参加比赛。孩子们还算比较争气，获得了一个一等，二个二等，二个三等的好成绩。下午，我为他们发喜报。
小马满脸通红，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看得出，他对自己没有参加比赛很是失落。
我没有理睬，继续发喜报。
发完了喜报，布置了作业，来到孩子的座位上，向他解释了原因： “你的作文水平是不错，但你最近这段时间日记一直写得不是很理想。我在等待更优秀的你。其实，像你这样的情况有好几个，他们都没有发火，而你却……今天，你扣5分！”
孩子忍住眼泪，点点头。因为有点事，我匆匆走了。后来，小丁老师告诉我，小马放学时，情绪很不稳定，狠踢了水桶。
看来，我和小马的战役才刚刚开始——也许是一场马拉松。明天，得好好找他谈谈了——毕竟，已经取得了初步成效，可不能功亏一篑。反复，是孩子的特点。尤其是当下的孩子，都一颗玻璃心，小小的委屈都无法承受。面对这样的孩子，毕其功于一役的梦想，是不切实际的。对待孩子，特别是那些敏感的孩子，任何粗枝大叶的作风，都是要不得的。——我告诫自己。
3
明天要放春假了。学校每周的“成功之星”评选也提前到今天。班主任小丁外出，这事，由我越俎代庖。
确定谁呢？忽然，我脑子里浮现出前些天小马、小何嫉妒W的那一幕。
于是，我便将小马、小何和小卢叫到了外面（小卢最近进步很大，作文写得很不错，在春游时为大家拍了很多照片，因此，他也应该是本周成功之星的有力竞争者）。
“这个星期，你们三个进步都特别大。确定谁作为班级成功之星呢？你们先谈谈自己的进步吧！”我开门见山。
“小马进步最大，以前他经常和同学闹别扭，现在几乎看不到他生气了！”小何发言了。
“我以为是小何进步最快。以前他经常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现在，每节课都情绪愉快，而且每当同学取得进步，都是小何第一个鼓掌的。”小马投桃报李。
“还有，小卢也很不错，作文进步特别大，双休日的社会调查搞得很认真。”小马说。
“ 三个进步都很快，三个都有资格当选班级本周的成功之星。可是名额只有一个，你们看推选谁呢？”我开始考验他们了。
“推小马！”小何说。
“小何！小何！”另两个孩子几乎异口同声地说。
“张老师真的很欣赏大家的相互谦让，我从你们的推让中，看到了你们的大气和进步。就凭这点，你们三个都应该被评为成功之星！现在就推小何吧，你们两个以后机会还很多。” 孩子们点点头。
午读时间，我把推评的经过在班里说了，孩子们情不自禁起立为他们鼓掌——长时间地。
放学时，我写了三张喜报，让孩子带给家长，与他们分享孩子成长的喜悦。
4
“在儿童的心灵深处。埋一颗大气做人的种子，也许比教会他们知识更为重要。”
——教育札记本里，我深有感触地写下了这样的感悟。
写于2006年6月
改于2019年6月
编 辑 : 丹 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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