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里书院静修
第三天
赖建平这厮
文|张祖庆
赖建平这厮，是个让人讨厌的人。
赖建平让人讨厌，原因多多，罄竹难书。
第一，这厮极其爱出风头。
说赖建平爱出风头，大概衢州小语界没有人不同意的；认识他的人，也没有不同意的。有人的时候，他爱出风头；没人的时候，他也爱出风头。
最先认识他，是在千岛湖儿童写作营。主办者宋旭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叫赖建平这厮来主持。
一般人主持，总是要先把出场嘉宾好好儿夸一番。这厮，偏不。他损人。怎么损人了呢？
“接下来要出场的这位老师，常有惊人之举。他游泳，差点儿把自己淹死；他上课，差点儿把班上的学生骗死；他讲座，差点儿把旁听的服务员迷死……他就是著名特级教师——张祖庆。下面有请祖庆老师粉墨登场！”
啥？“粉墨登场”？有木有搞错？！
他寥寥数语，赢得一阵掌声。但，我对他并无好感。这厮，好出风头，好讲怪话。
会议结束，我没有留他任何联系方式。
后来，几次听他主持，发现，人越多，这厮越爱讲怪话。他，居然在大庭广众面前调侃德高望重的前辈赖先生。他开篇第一句就是——
“赖老先生不是人——”
全场惊愕！
紧接一句——
“天上文曲下凡尘。”
全场爆笑！
这个赖建平，竟这样作践本家德高望重的先生。没事找抽！
后来，衢州的朋友告诉我。赖建平就是这样的，人来疯。
赖建平不光有人的地方，爱出风头。没人的时候他更是疯得厉害。
一次，我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请来建平评我的课，在作文聊天吧QQ群。
这厮，嫌事儿不够大，直接在网络上黑我——
“窃以为，祖庆兄的这堂课属于基本失败的课。”
“这节课还是有亮点的，如果谁说这节课是完全失败，肯定有失公允。……虽然我把祖庆兄的这堂课定性为‘基本失败的课’，但是并不影响我对他的优质设计与精彩生成的由衷赞叹。”
“祖庆兄面对学生，非常主动地承认自己的范文写得‘远远没有电影精彩’，并坦言学生的表扬也是礼节性的，‘有同情心的表扬’，‘ 我很尽力很努力了’。他是如此用心与坦诚，这倒让我不好意思再批评他的不是了。”
最后还郑重其事地声明：“因祖庆兄只考虑到要把课上得精彩，没有全面顾及可能由此引发的一连串社会问题，故我只能遗憾地再次声明：这是一堂基本失败的课。”
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他在评课中，得了便宜，还卖乖——不，还不忘记挖苦人——
“请祖庆兄准备好速效救心丸，以便在被我气得血压升高心跳加速时缓解症状。”
“现在祖庆兄已经哭晕在卫生间了。他原本叫我来点评，以为请来的是亲友团，没想到请来了一匹白眼狼。基于安全第一的理念，麻烦张家嫂子去卫生间里照顾一下祖庆兄。”
“按照我的粗步估计，祖庆兄此时应该一瓶速效救心丸下肚了。”
看完他的评课，我真的很无语。为了装作我的豁达大度，我只好违心地称他的评课，“是一篇绝佳的创意写作典范”。
我呸！
第二，赖建平是个酸秀才，地地道道的酸。
后来，混久了，我也没那么讨厌他了。也便留了电话号码。偶尔会有短信或微信联系。
一次，我去衢州讲课，忽然想起赖建平，就发个短信。建平，我在衢州，你有空？
一会儿，他回来短信：祖庆兄，你等我，我请客。
不一会儿，他到了。
他问我，你吃饭了？
我回答，嗯，吃过了！
他接着答，好，我请你走路，绕衢州古城走一圈。
天！有这样招待朋友的？
酸到家了！
老赖更酸的，是在2014年巴西世界杯期间。
荷兰大战西班牙。我在朋友圈晒了一张图，发表评论：
双子星有如神助摧枯拉朽让人闻风丧胆 斗牛士好似梦游节节败退令人难以置信
赖建平跟帖：
郁金香军团换装如换刀刀刀见血 西班牙武士失魂似失球球球惊心
瑞士斗法阿根廷。赖建平在我的微信后回复：
瑞士军刀，刀刀见血 探戈舞曲，曲曲惊魂
我建议将“惊魂”改为“揪心”。赛后，已是凌晨。我将建平兄的对子进行了加工，变成了：
瑞士军刀刀刀见血最终并未封喉 探戈舞曲曲曲揪心却能笑到最后
这就是赖建平，酸！比我酸！
第三，赖建平这厮，做事极其不靠谱。
他不靠谱的事儿，可多了。
教学生写演讲稿，他居然让学生给他写自己葬礼上的悼词。
我们先来看看他的一位学生，是怎么写他在他葬礼上的悼词——
各位来宾：
大家好！今年，我六十岁，是赖老师的学生。赖老师在一星期前去世了，今天我来参加他的哀悼会。
赖老师是市名师、仁慈的独裁者，也是一位武术家。我算得上是赖老师的一个不是很好的学生，体验过这位武术家的绝招。
绝招一：天籁之音
四年级，一次上课，周晟正在看着窗外，不听课。赖老师一见，一拍脑袋，使出“天籁之音”：“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周晟一听，如梦方醒，转过头，认真地听课。无敌“天籁之音”！
绝招二：一阳指
五年级第一学期，我的作业做得不认真，改了五、六次。最后一次给赖老师批时，赖老师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下次做作业要认真啊！”说着，伸出指头，给我“吃”了一记“一阳指”。后来，我做作业就认真了。万能一阳指！
绝招三：拧开关
徐子康上课经常捣乱，赖老师左思右想，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拧开关！又是一节语文课，徐子康又一次捣乱，赖老师走过去，说：“徐子康，上课能捣乱吗？”说着，拧了一下徐子康背上的“开关”。徐子康“啊”地一声惨叫，剩下的时间便安静了。终极拧开关！
说了那么多，最后，愿赖老师走好，在天堂过得幸福！
刘偲鑫
2077年3月15日
你说，这靠谱不？一个老师，居然让学生给他写悼词！
为此，他老婆——赖婶还跟他闹翻——你说你一大男人不说点吉利的话，竟然……
他，居然振振有词——
人生正常的一切，都是体面的，包括死亡。 死亡，是一门重要的课程。每个人都要面对它。
为了让学生会写悼词，他先给孩子们讲了杰布.布什（小布什总统的弟弟）在她的母亲芭芭拉.布什（老布什总统的妻子）葬礼上的悼词，接着就让学生给我写悼词。要求有三：
1.注意格式，除了没有祝愿语之外，其他与书信没什么两样；
2.写出我的三个身份，其中的一个身份要用一个故事来说明；
3.悼词的基调不是沉重的，而是轻松的；不是悲凉的，而是温暖的；不是泪目的，而是幽默的。
在他这种怪异教法之下，学生对他“置之死地”，不亦快哉！
这个赖建平，五十不到，居然“死”了几十回。真让人哭笑不得！
他然人哭笑不得的事，多了去了。
看到某地发生讨薪事件，他在微信公众号写了一篇《民国讨薪事件》，一夜间点击率三万多。后来，不知怎么的，没了。
学生毕业了，他精心准备了给学生的礼物，原本想一个一个学生逗过去，没想到，这么一大男人，竟然当着学生的面，哭了。
某家杂志约他写一学期的稿子，只是让他试试看，没想到，他竟然贪心，一口气写了12篇，把一年的都写了。杂志社看他这么厚颜无耻，竟然答应让他继续当专栏作家。
我的朋友阿牛开了一个网上30天写作研修营，阿牛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聘请赖建平为副班主任。这厮，居然公开跟阿牛抬杠。抬杠算了，还让群友们肚子疼了好几天。据说，是被他的文章给笑疼的。
赖建平，真不靠谱！
第四，赖建平这厮，做事刻板、好为人师。
比宋旭和阿牛更不靠谱的人，是我。我居然在谷里书院第一次面向全国的活动中，请他做副班主任！
我一定是昏了头，居然做出这么不靠谱的事。
我让他担任副班主任，这还算了。他自己提出，还兼体育委员。
赖建平最主要的问题，做事刻板。
你看，清晨六点一刻，集合哨响了。
自封体育委员兼助理导师兼副班主任赖建平同学，一身运动装，顾盼自雄地站在谷里小院空地。周围，零零星星地站着名义上来晨练的人。全副行头的，只有一两位；其他的，纯业余——穿休闲装的，穿裙子的，都有。有位先生，上身衬衫，下身运动裤，不伦不类。此人，是我——主要是来考察体育委员称不称职的。
赖委员还在顾盼自雄，一拨人竟擅自离队。
山道蜿蜒，翠竹丛生，他们，哪有心思跑步！跑几步，摆几个poss，咔嚓咔嚓秀几张，不亦乐乎。
这体育委员当的！
大部队终于追上来！赖委员果然身手了得——不愧为跑马拉松的，哒哒哒地跑上来。后面的队伍，零零落落，溃不成军。后来，赖委员也消失不见了。
作为监督的我，也跟不上了。
你说你一个体育委员，居然不等我这个班主任。小心撤你的职！
不过，这家伙，居然体育委员当得有滋有味。每天早上六点十分、六点十五，他的哨声，就会准时、刻板地响起在谷里小院和乐朴山静这两民宿。
他这么扰民的哨子一响，一帮来静修的学员，再也无法静修，只得起来跑步。
这次研修活动，手机全程没收——赖建平这厮除外——他死活不肯交。于是，便当起了“催命鬼”的角色。吃饭、集合、学习，他总是在同一时间，刻板地响起他的哨声。
我一直奇怪，他不睡觉的吗？
哦！他有手机啊！
说实话，这催命鬼，不好当。于是，我想怎么也得让这厮露个脸——我的主要目的呢，是让他来衬托我和其他人的水平。
没想到！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在演讲的时候，一如既往地发挥自己说怪话、做怪事的特点，且发挥得大大超出我的预期。
他使劲黑自己！把自己小学时候考0分被女同学欺负的糗事，抖了出来！
他使劲贫自己！他又一次成功地让全场女老师和大部分男老师（我除外）笑出眼泪！
赖建平啊赖建平，我是让你来衬托的呀，你咋把自己的定位给忘了？你让我们情何以堪？！
真想撤他的职！
最气人的，他还在烛光晚宴上，亮起了歌喉！
都怪我，一激动，居然把话筒递给他——这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他一拿到话筒，那个嘹亮，崔健摇滚，震彻谷里。
最关键，我居然在他吼过之后，被人怂恿，也吼。
结果，可想而知。掌声稀稀拉拉——嗯，主要是话筒被他震坏了——我的水平只发挥三成，不然，哼哼！
这次研习营，最让我受不了的，是他的好为人师。无论哪个老师——主要是女老师，总爱找他请教，请他改诗。他呢，居然装作比诗人雪野还专业！
我看不下去了，死命催他去睡——建平，你明天，还要吹哨的呀。
我凌厉的眼神，无数次射向他。他大概意识到了什么，恋恋不舍地，撤了。
早餐6点15，赖建平的哨子，又刻板地响了。
哨子响的时候，我正在一楼大厅写这篇文章。
年轻的小金同学路过，悄悄跟我说，祖庆老师，昨晚十一点半，我们撤了之后，又找赖副班改作文去了。
忘 记
——写给老赖“副班”
文/谷里书院首批学员 路文静
101分 老赖
文/谷里书院首批学员 胡良玉
“嘘，嘘……”哨声又响了！这是我们副班赖老师开始履行他的职责了。当初祖庆老师给他个体育委员当，他不乐意。一听说改成副班主任，哨子吹得可欢了。晨练哨，静读哨，上课哨，就餐哨，一声一声，吓得大家耳朵直跳。怪不得祖庆老师送他外号——赖扒皮呢！
其实，这次是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赖老师，以前都是在祖庆老师的文字里熟知赖建平其人其事的。来到谷里的第一顿晚餐，赖老师和我们同桌，我就坐在他的左手边。当时我根本不知道坐在旁边的这个一说话就嘿嘿笑的中年大叔就是大名鼎鼎的赖老师。估计他也想知道自己的“知名度”有多大，我们是否认识他，但又不好意思问。他就委婉地问同桌谷民们：“你们认识今晚的三位导师吗？”（分别是他，祖庆老师，干国祥老师）
我不好意思说不认识他，只好说：“那位老师是干老师。”
他紧接着问：“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我实话实说：“就是刚刚啊。”
他可能心理平衡了一些，大声自我介绍道：“我叫赖建平。”
“哦……”我们恍然大悟。唉，真佛就在身边啊，我真是蠢到家了。
来到谷里第二天，晨练。赖老师吹着哨子带我们上山。他可真幽默呢，一点儿架子没有，说话时的小表情超丰富。因为手机被收走，女老师们请他拍照，他一一答应，还配合着做表情与大家合影。开心果一枚！
因为大家与他熟悉起来，我们都交了手机，而他却赖着不交，依然拿着手机东拍拍西拍拍，就有老师称呼他“老赖！”这一称呼很快蔓延开来，他也笑纳了这个新名字。不过我当面可不敢这么喊，见面了还是恭恭敬敬称呼“赖老师”的。
第一次的写作课作业，我鼓起勇气拿给赖老师看，请他指点。他已经帮很多谷民看过作业，很累了，但他没有拒绝我，更没有敷衍我，详细地指出我的问题所在。真像是我的多年老友一样亲切。可我才第一次认识他啊。真没有见过他这样的“名师”，太真诚了！
赖老师在昨天有一个演讲《我教育生涯中的高光（灰暗）时刻》，全程笑得我肚子疼，他真是把自黑演绎到最高级别了。他说自己在台上腿发抖，不知道谷民们会给他打几分。晚餐时刻，我告诉他：“满分100的话，我给您打101分。那附加的1分，一点儿也不怕您骄傲！”
“嘘……”赖老师又来了，催我们交作业呢！
编辑：小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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