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燦阳如血 》第二十七篇【 脾大胆小我自知 】蒼耳子
曾經滄海的蒼耳子
《燦阳如血》
上山下乡记实性章节小说
蒼耳子
谨此献给所有知青和他们的亲人与孩子们！
第二十七篇
【脾大胆小我自知】
红太阳的雨露名言激励着我们这些十几岁的热血青年，视天下事为己任，为解救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劳苦大众，我们心潮澎湃，满腔热血地奔赴人生的战场⋯⋯
天天读，也就是每天早上起来全连集合在茅草蓬搭的饭厅里学习毛语录。不知为什么今天的天天读连长特别操着高八度的嗓音，一开篇就念了一段最高指示＂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温良恭显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又一段＂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扫掃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行跑掉。＂念完连长用他那特有阴晦的眼神瞄了一眼男生的一边，突然大叫一个上海知青的名字⋯⋯
W兄是连里上海知青中长的最壮的，在我眼里他爱说爱笑单纯直爽，是个挺讲义气的黑小伙，只见他刚刚奉旨走到饭厅中间的空地上，还没等弄明白什么事情，连长扯着脖子吼了一声＂把他捆起来！＂但见两个连里的贫下中农抽出备好的绳子，抓住W兄的臂膀就捆⋯⋯
这贫下中农，其实也就是同我们知青年龄差不多的当地边民，按理说好像四九年以后就没穷人了呀！哪来的贫农下中农呢！反正就这么叫，有毛语录＂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指的就是这么个形式。
但见两个贫下中农拼尽全力，把W兄浑身上下绕的绳子活像南方的棱形大肉粽，可还是怎么也捆不住，W兄很聪明，他人被按在地上又不敢还手，索性抱住一个竹排桌子钉在地上的麻梨木腿，手脚并用地掙扎着⋯⋯连长一看这两个贫下中农太不中用，顺手从腰间抽出一束准备好的绳子，一个箭步，绕到W兄背后，用绳子往他脖子上一套，再用右脚朝着W兄的后胸猛踹一脚，只听W兄＂哇＂的一声上海式的嚎叫，一切嘎然而止，但见老兄双眼凸起，满脸憋的红里透紫，半张着嘴，全身肌肉好像被人点了穴，立时静止了⋯⋯
⋯⋯
时间似乎真的停止了！全连的男女知青目瞪口呆，鸦雀无声，那两个贫下中农拎着绳子也惊呆了！⋯⋯
就在连长的右脚对着W兄后胸猛踹的一瞬间，我的满腔热血巨烈喷突，此刻的理智已经不能遏制为人的尊严而抗争的本能，其实我早就知道孟兄在我的身边一直用力地拉着我的衣服，示意着冷静，但此时的我猛地挣脱孟兄的手，冲到连长的面前大喝一声＂住手！＂连长被这突如其来的喝令也吓了一跳，回过头对着我使劲地挤了两下布满血絲的秽眼，手也不由自主地停住了，对着我狠狠的说＂没你事！你搞什么搞！＂我也沒加思索地说＂少跟我挤眼睛！你再敢捆，我就跟你不客气！＂后来还说了什么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了⋯⋯只觉得好像听见全连知青的一片反对声，W兄就在这极其短暂的间隙，挣脱绳索顺手给了一个贫下中农老兄一拳，飞也似的跑了！⋯⋯
全连又是一片寂静，我也顿时不知如何是好了！也不知道怎么散的会！只是倍感全身心的茫然⋯⋯ 似乎那浑乱的绳索有如缠绕着整个世界，纷扰着所有人无尽的思绪⋯⋯我好像就在天上看着一个匹夫有如唐吉柯德，一本正经地挑战着硕大的风车！⋯⋯
我在无可奈何的焦虑之中等待着，亦或是令人无法预测的所有灾难，即将降临在我身上的好多好多种不同形式的恶果⋯⋯
那时候，全团发生好多起吊打知青的事件，无人敢言，这也是全国破害知青最严重的地区！同时也正是团里发生了很多起知青自杀的事情！我除了自身的恐惧之外，第一个担心的就是W兄万一想不开！那我罪过可就更大了！其结果肯定是连我一块绑起来吊到房梁上好好整治整治⋯⋯是不是孬种这都难说！
⋯⋯
W兄终于回来了！居然这事开了个批判会也就不了了之了！估计上峰也是怕再有知青自杀事件发生之故⋯⋯
⋯⋯
我的英雄事迹传开了！別的连的人也知道了，但从那次事件以后我想了好多好多，不过后来连里又发生过一次类似的事情，我还是没管住自己⋯这人的本性太难移啦！
一次上山种包谷，灿阳烈日晒的人疲惫不堪，我刚坐在山坡上喘口气，廖兄凑过来跟我说＂你说我当时怎么就不能像你一样站出来呢？＂（按鲁迅所说，廖兄是个很能解剖自我的人，他是个真正的中医，他还给我看过好像是他父亲留给他的许多珍贵的中医治疗的典型病例，那时我就认定他将来定是一位杰出的中医师）我怎么回答他呢？我说＂别学我！匹夫之勇！你还是好好地搞你的中医吧！你沒看见我后来哆嗦吗！脾大胆小我自知！＂⋯⋯
⋯⋯
这事情过去太久了，我以为沒人再记得了，偶然在微信上看到了当年一起的上海知青江女士发出的贴，让我高兴了好几天！就在那天深夜，我用现在很少人再用的乱柴皴画了一幅山水画并得后词《晴雨欢》
后词【 晴雨欢 】
——— 《忆知青云南》
二零一零年不了了翁偶发激情，以乱柴皴画大幅水墨山水，以釋四十余載知青情怀。
蒼山茸海嘆荛刍*(rao chu)雨连綿，霧靄浓，茫茫前程未宇穷。口琹曲动，光透草蓬，獨憾青春空。
少年困頓图無術，上下求索不知处。艱苦沧桑犹忍度，于今回首，兩鬢飞霜，阙*在西雅圖。
*荛刍（rao chu)割草砍柴之人*阙 （que) 终了
苍耳子系列
作者简介
苍耳子 生足年不详。
杂文写手 ，延用笔名甚多，为人低调内敛，无人能扑捉他的出
处和其写作的风格，时而针砭时弊，谐趣低吟；时而花前月下，
抒情缠绵……文诗无序，时时得意忘形，狂翱客古；时时泣欣交
集，悲天悯人；卑傲兼并，自恃诸类太古皆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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