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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记忆 | 两个东北姑娘

2017-01-04 C 不党群

1

 

我第一次被姑娘看光,是在八岁那年。“看光”的意思,就是指“看见裤裆”。

 

那完全是个意外。我不是小流氓,姑娘更不是女流氓。

我上学早,那时读小学二年级。东北人大大咧咧,我爸妈也不例外。他们好像根本没意识到,是不是到了该给这个八岁的大小子套条裤衩的年纪。而在那时候,我就是个傻狍子,裤裆里自由的小雀儿晃晃荡荡,满世界疯跑,根本不知道内裤是什么玩意。

偏偏轮上了学校的汇报演出,硬选中了我,去排练团体舞《三个和尚》。更偏的是,我们的和尚队伍里,混进了一个女奸细。姑娘比我大一岁,但个子已经高出了很多。后来我听说,她父母早早离异,她是母亲一个人带大的。

排练的时候,她的母亲过来帮忙。阿姨个子高挑,回想起来,穿着入时,眉目秀丽。在90年代初的东北,朴素麻利的东北娘们意味着贤妻良母,而漂亮的离婚女性,不管事实如何,都会被钉上“破鞋”两个字。离异之后,街坊邻里更免不了流言蜚语。不管是离了婚还是小寡妇,漂亮的单身女人肯“搞破鞋”,在90年代,这几乎是时人臆想出来的必然。何况这位阿姨还是文化宫里舞蹈队的领舞。

“那帮搞艺术的,乱呐。”

这或许也是为什么在我们这个纯洁的小和尚队伍里,非得混进一个女奸细的原因。

 

一切都挺顺利的,除了正式演出那天。

学校不知道从哪借来了演出服,我看着身边的小伙伴,麻溜地一起脱下裤子就有点懵逼。就算是个傻狍子,我也意识到了,裤裆里面那只小雀儿没栓没绑的,似乎有点不对劲,而别人的屁股上都还有一层布。直到老师指着我的脑袋说话了。

 

“赶紧的啊,到点了都,你磨叽什么呢?”

 

我磨磨蹭蹭地躲到了其他小和尚的身后,左看看,右望望,确认了几遍有没人注意到我。一脱下裤子,我就使劲往腿上套演出服。我得承认,当时这位年仅八岁的小朋友,在心理素质的建设上还是有点缺陷的,所以套了半分钟也没套进去。就在我像个熊瞎子一样乱跳时,我看见了女奸细,正朝我这个方向走过来。

我们对视了一眼。她的目光向下,再向下,然后明显被我的“雀摇”深深地吸引了。如今我已经记不住,当时我到底是呆若木鸡,还是继续使劲往上拽那条该死的演出大裤衩。可我永远记得她当时的表情。她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故作惊诧。她露出了一种略带促狭的温和笑容,然后,她向前走了一两步,挡在了我的身子前。然后,她转过身,一直笑着,等着我个傻狍子提上裤子,系上了裤腰带。

你问我硬没硬?

别闹了。

那时我还没长毛,打眼看过去,就像一根套着胶皮的气门芯。

 

那次演出非常成功。我们的和尚队伍,受到了市领导的一致好评。班主任整整拍了一卷柯达,几天之后,每个小和尚的手里,都被塞了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信封,装着洗好的照片。我妈特别喜欢这套和尚照,每年都要翻出来温习一遍。每次重温,必定大喊。

“孩儿他爸,你过来看啊,那时候咱儿子,多俊啊,现在就——”

这时候,我肯定躲到一边修禅,装作没听见。到现在,我也没好意思告诉她,你那宝贝儿子,那天是真空上阵。

 

后来,我和这姑娘都像忘了这件事一样,再少有交集。她出落得愈发漂亮,胸脯也鼓了起来。但成绩一直不好,性格也比较野。发起飙来,拎起讲台上的教鞭,追着男生,能绕着整个操场一圈一圈跑。老师虽然不歧视她,但也绝对算不上喜欢。四年级的时候,就听说她和高年级的不良少年处对象。过了半年,听说她又换了一个。那时候,班里早熟的孩子,已经粗通人事了。有人嘀嘀咕咕地说,破鞋。我比同学小一岁,脑子也缺根筋,半懂不懂的,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意思。

最后一次和她联系,是在五年级的运动会上。那天下雨。跑二百米的时候,我摔了一跤,全身都是泥。我回到班级的位置,脱下短袖,光着膀子,披了件校服外套。她看见了,二话不说就把换下来的短袖抢走。她走到学校的水池旁,打上肥皂就开始搓。我跟了过去。从她娴熟的手法上看,她显然不是第一次洗衣服,而在那个时候,显然我还没有自己洗过衣服。我站在她旁边看热闹。洗得差不多的时候,她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露出了有点促狭的温暖笑容。

那一刻,我觉得这笑容有点熟悉。

而再之后,我和她,就彻彻底底地,没有了任何交集。

 

和这个姑娘的故事,没有任何关于爱情,或者朦胧的爱情,或者朦胧的爱情的萌芽的成分。我发誓。对我,对她,都一样。



‍小女孩是所有成年男性作家的重要母题


2

 

下面这个东北姑娘,情况就稍微有点复杂了。故事发生在大四的寒假,而我的毛,已经长全了。

 

那年寒假,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当上了工地的包工头。虽然还没发达到能够在脖子上挂起金链子,他还是打算带着哥儿几个去见见世面。

在东北,什么是真正的弟兄?见面就一起下馆子喝大酒的,那根本就不算。在东北,只有求人办事的时候,才瞎鸡巴喝酒。

但我们是弟兄。

大一的时候,我们聚会去网吧,打了一通宵反恐。傻逼不?大二的时候,我们一人拎了一台笔记本,组了个局域网,打了一通宵暗黑。傻逼不?大三的时候,去宾馆开房,搓了一宿不带赢钱的麻将,扑克牌算得一包子劲。就问你,傻逼不?大四的时候,终于有个哥们说话了。

“想想前几年,咱哥几个也太傻逼了,今个哥带你们见见世面吧。”

 

在大四那一年,我的家乡才修起了第一家量贩型KTV。但我们又不是土包子。我们都是从大城市里学成归家的游子,提到见世面,肯定不是去那些量贩型的,谁没去过钱柜、好乐迪。我们找了家当地有名的老式KTV。包厢设最低消费,送果盘,卖酒水。最重要的是,有小姐。

KTV里的小姐不叫“小姐”,低俗,得叫人“公主”。而且人家也确实不是小姐。还没混上金链子的潜力型土豪,就跟我们掰起了其中的道道。

东北的KTV公主很少出台,亲亲摸摸陪点酒,这些都算正当服务。但是跟客人出去玩,那得看客人肯不肯出几倍的高价钱。而且大部分公主都没打算提供这项服务。真要有需求,出门左转足疗房。国企没有纷纷倒闭之前,我的家乡还算是个轻工业中心。等到我大学快要毕业的时候,什么都没了。有烟工业烧烤,无烟工业洗脚,就靠着撸串足疗,也不知道这城市是怎么活了下来。

另外,KTV的公主领班都姓李,都叫李姐。潜力型土豪端着手机给我演示,特地刷了一圈联系人名单。这可真是个偶然的巧合。

 

先来四箱哈啤,都用瓶起子起开。色子给哥准备好。咱们先用碗,再用杯,抱起瓶子对瓶吹。先叫姐,后叫妹儿,搂到怀里叫宝贝儿。唱歌?唱个鸡毛歌。唱歌那是公主的事。宝贝儿,给哥唱个爱情买卖吧。小声音挺甜呐,讲究,过来给哥抱一个。

说实话,我们也想这样。进去之后,看见排成一队浓妆艳抹的东北大妞,像展销一样随便挑,我们几个初哥直接就蒙了圈。终于发现,自己还是条学生狗,上面的那些套路,都他妈的不会。

还是做东的土豪见过世面。挨个给我们安排了姑娘陪喝。姑娘们也都是人精,一瓶酒下肚,就摸清了客人的底。这事也确实不难,因为我们根本就没打算摸她们的底,手脚干净得就像升旗仪式。几首歌唱完,几瓶酒下肚,姑娘们的精神也放松了下来。她们心里都知道,这是个好活儿,只要唱够了钟点,放倒这几个初哥,咱高高兴兴回家走人。

事实证明,她们有点过于天真了。虽然我们手脚干净,但一个赛一个的能喝。一箱猛酒灌下去,几个东北爷们八风不动,姑娘们寻思寻思,放慢了劝酒的速度,这酒可能还得慢慢来。


专陪我喝酒的妹子嗑起了果盘里的瓜子。一边嗑一边跟我唠上了。

 

“哥你干那行啊?我猜猜啊。你是不是大学生啊?”

“你怎么看出来的啊?”

“哥你真有意思。我是干什么的啊。你们几个,长得太干净了。回家过年啊?”

“可不嘛。不过回家也没什么意思,过年多无聊啊。这不刚初三,就跟这几个狗头一起出来玩了。你呢?”我随口问了一句。

“哥,你在哪上学啊?”

“上海。”

“上海好啊!哎呀,我从小老喜欢上海了。外滩是不是?东方明珠塔是不是? ”姑娘也不知道哪来的兴奋劲儿,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嗯。黄浦江有什么好的啊。不就馊水沟嘛。”

“怎么不好啦。上海老好了,我从小就想去上海。你哪个学校的啊?”

“F大学。”

“哎呀我操!真的啊?”

“啊。这有什么好骗你的。”其实我不怎么想说话,更想再灌点啤酒下去。马上大四下半年了,投出去的简历杳无回音。那是2009年,已经有同学签了offer,一个月才4800。我可能还不如他。一个外地学生留上海,也不知道4800好干点啥。我完全不理解,F大学到底有什么好惊讶的。

“名牌大学啊。老牛逼了啊。真的啊?”


哥,咱们走一个呗


姑娘的屁股朝我身边凑了凑,胳膊靠胳膊,腿靠腿。她说,哥,你真有出息。我给她倒了杯啤酒,递到她手里,撞了下杯。抬起头,我才第一次看清楚她的脸。虽然妆化得挺厚,但姑娘年纪并不大。有点婴儿肥,还稍微有点双下巴。她的眼睛亮闪闪的,她说,哥,咱们唱首歌呗。

“唱什么?”

“徐怀钰和任贤齐的《水晶》。你会吗?”

“这指定会啊。走一个吧。”听我这么说完,姑娘就站了起来。她身材高挑,穿上高跟鞋,足有一米七五高。身材其实很好,腿很细,但有些轻微的小肚子。唱完歌,她又喝了杯酒。一边喝,她一边捏着自己的小肚子,比划给我看。她说,唉,你看,都喝啤酒喝的,肉全长肚子上了。我跟着看了看,其实姑娘的胸也不小。

 

她给我看她的手机,最新款的诺基亚的N96,贴满了粉色的碎钻。而我还在用500块钱淘来的水货黑莓。她问我手机好看吗,上海也用这样式的手机吗?我说也差不多吧。那时候,iPhone3gs还没上市,智能机就约等于塞班S60v3。说着说着,话题又扯回了我的大学。她一直问东问西,恨不得知道我大学生活的全部。我说,大部分时间我都在翘课、睡觉、打游戏。她就捂住嘴笑个不停。她说,哥,我真羡慕你。酒场上的东北大妞都叫客人叫哥,不叫哥哥,更不是什么欧巴。哥哥太色情做作,欧巴太庸俗虚伪,一个哥字,就算是势利,也都透着亲切。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只是那时候,我还不确定,她的年纪是不是真的比我小。

 

那一年,她17岁。她说,她是黑龙江鹤岗的。她不是本地人。干这行,哪有在本地干的。谁没有几个亲戚朋友小学同学。KTV陪人喝点酒,还算干净,不算太丢人,所以姑娘也没跑出东三省,只跑到了辽南。可就算这样,在没通高铁的年代,坐绿皮火车,也得折腾一天一夜。东三省到底得多大?东三省就这么大。从黑龙江闯到辽宁,也算到了南边了。

她说,自己命苦。她妈自打她不记事儿,就跟别人跑了。她爸找了后妈,就当没有过这个闺女。从小到大,都是奶奶一手带大的,奶奶最疼她。她说,其实自己可聪明了。小学读了六年,她总考全班第一。初中两年,她成绩也没掉下来过。她说,奶奶最疼她,但奶奶也没钱。她眨了眨眼睛,好像脑子里在计算什么,接着又说,如果坚持下来读书,好赖不讲,应该也能考个大学。我说,你考大学有什么用,大学生多得跟狗一样,还不是找不到工作。她说,有没有用也得上学啊。

她说,她最羡慕能读书的,因为她自己读不着。她说,我有钱,哥,我真有钱。哥,你看我这手机,买的时候四千多。我晚上在这陪酒,不算小费,一个月至少一万五。白天我去干售楼,算上提成,也差不多快一万。一个月到手,怎么都有两三万。我有钱。我是有钱。但我吃的是青春饭,青春饭还能吃几年呢?哥,我真恨自己啊,攒不下来钱。大手大脚惯了,花销可大了,钱都不知道花去哪了。什么好吃买什么,什么好看穿什么。一个月,我赚这么多,一点都攒不下来。你告诉我,我以后怎么办啊,哥?

她说,她不知道多羡慕自己的小学同学。每年夏天,她都回一次黑龙江。所有小学同学加一块儿,就她一个人工作了。人家问她干什么,她就说开服装店,当老板。她说,哥,我知道,我这个人虚荣,撒谎,好面子。但咱东北人不都这样吗?我不能让他们看见我过得不好啊。我有钱。全班三十多个人,聚会吃饭去买单,永远是我自己一个人掏。他们都是学生,就我自己工作了。没工作的,都还是孩子。我哪能让他们掏钱。

 

她说,哥,你知道韩语“我爱你”怎么说嘛?

用标准的汉语拼音,我象征性地拼读出了“撒郎嘿哟”。

不对。她翻了我一个白眼。她说,是这么读的。

她念给我标准的韩语发音。

 

她说,我现在周末在学韩语,学了半年多了。我寻思啊,考个韩语证出来,存点钱,就算这行不能干了,还能搞点边贸小生意。我真的一点都不笨。只要能学,什么都能学会。哥。你觉得我韩语说得好不好啊?

她说,我真想不明白了。哥,你看我。要个儿有个儿。要条儿有条儿。也是,脸上皮肤不怎么好,也有点小肚子。喝酒熬夜太厉害了。但肯定也不寒碜吧?我长得寒碜吗?我也不懒,也能赚钱。我这钱不干净吗?哥,你可别看不起我,我哪儿拿过一点不干净的钱?哥,你告诉我,我差哪?我怎么就找不到一个爱我的人。我怎么就找不到个对象呢?

她说,哥,你别喝了,你都喝了十瓶了吧。说实话,酒水我也有提成,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也别瞎喝酒。玩色子我替你喝。我这人其实也挺奸,也撒谎。陪酒,售楼,干哪行不都一样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我知道,你们几个都是学生,都是好人。干了一年多了,你们这样的,我这是头一回碰上。哥,我告诉你我的真名吧。跟其他人说,我都说自己叫孙娜。假的。骗人的。哥,咱俩换个手机号呗?我真把你当朋友。哥,我真羡慕你。有时候,我真恨我爸我妈。他们怎么就能那么狠。就我奶奶对我好。她年纪也大了。一年我就能看见她一次。

 

说着说着,她就开始哭了。脸上的妆也花了,睫毛膏和眼线混着眼泪,在眼角流下一圈灰痕。她说,哥,你抱抱我,好不好?

抱着她的时候,她仍然在哭,哭到抽泣不止,全身上下都在颤抖。

 

在喝到第八箱的时候,几个姑娘实在挺不住了。大年初三的晚上,凌晨1点。按道理说,年初三是东北媳妇回娘家的日子。我们没为难姑娘们,几个东北爷们,热热闹闹地喝光了最后的一箱。做东的哥们买了单,掏了小费。我们是最后的客人,姑娘也跟着下班了。我们和姑娘一起,摇摇晃晃下了楼。

临分手的时候,她握着手里的小费直朝我招手。她说,哥,你喝好了没啊。我看你的酒也醒了。你看这钱,我也不想要。咱们两个一起去喝下半场,好不好?我请你。哥,你说,好不好?

她套着一件粉色的短羽绒,格子裙,羊毛裤裹出小腿柔和的曲线。

我摇了摇手。我说,我有点高了。下次再聚吧。

我和几个狗头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在东北的夜晚,在已经冷寂无人的街道边,在一地的烟花爆竹的碎屑上,在寒风里,闻着淡淡的硫磺味,等着拦深夜的出租车。

 

过年了啊。该回家了。



暮冬的北方城市 枯叶、雪和烟囱


3

 

人说欢场薄情,逢场做戏,酒尽人散。

酒场和欢场,从此我都不喜欢。

 

第二天,姑娘和我发过短信。平平淡淡地聊了些家常。又过了两天,她问我要不要陪她去铁路文化宫看戏,去看二人转,说有本山大叔的小徒弟过来巡演。那时候的二人转,还有没有荤口段子,我不清楚。我回她说,前一天通宵打麻将,今天困得要死。她说,没事,你可以躺在我旁边睡觉,人到了就行。

我说,算了吧。

 

那年冬天,我22岁。毛也长全了。单身。力比多旺盛而汹涌。那些应该懂的,我全都懂。有些不该懂的,其实我也懂。看看戏,吃顿饭,再喝点酒。自己不是个圣人,我太清楚了。想发生什么,就能发生什么。没想发生什么,喝过酒以后,说不准也都发生了。你情我愿的事,我不想谴责别人,也不会苛责自己。

可我就是做不到。

抱着她的时候,我没有任何身体欲望。我觉得自己正在抱着一个九岁少女,那个曾看光我的,如今已经不知去向的少女。她单亲,漂亮,身材高挑,成绩不好,脾气暴躁,小学就和不良少年处对象。但在那份促狭的笑容下面,有一种奇异的东西。那是一种不容许我背弃、污染和损害的东西。那一晚,那间KTV里,我不小心触摸到了一处尚未被污染的心底,又轻许了一场萍水相逢的伪善,它当然是个错误,而之后我能做的,至少别让这伪善变成更加肮脏的东西。

 

另外,在七年之后的现在,我一个月,也还没赚出人家姑娘当年能赚到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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