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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吹风机 | 赵雷 芒果牌独立民谣

2017-02-26 C 不党群


1 你从来不嫌弃我没钱

 

前几天去朋友家里吃饭,觥筹交错中,话题就扯向了文艺。朋友感慨说,“文艺青年就是夏天做爱开不起空调。”文艺和艺术,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意义已经发生了功能性的根本分化。“文艺”用以指代“穷”,而“艺术”则用来指代“装”。

 

赵雷之所以能成为新一代文艺青年的偶像,原因很大程度上在于,他足够穷,而且孜孜不倦地反复歌唱穷。在每一个访谈里,赵雷都会展示自己在北京租的小平房,讲述酒吧歌手的困顿,然后提到他出第一张专辑《赵小雷》时,是如何为了音乐理想,孤注一掷地欠了一屁股债。

 

第一张专辑《赵小雷》正是在他经济无比窘迫时的产物。在《小屋》里,他赞美自己的小屋“不贵的房租”;在《人家》里,他讥诮地嘲讽说,“人家有钱,人家有车”,而自己“只有一架老旧的二八车”;在《已是两条路上的人》里,赵雷觉得最应该感激前女友的事,是她“从来不嫌弃我没钱”;而在《北京的冬天》里,他甚至要哭诉“北京的冬天太冷,没有足够的衣裳过冬,找不到足够的食物”。听完整张专辑,稍微有点同情心的人,都会掬一把辛酸泪,感叹一句,这孩子怎么过得这么惨?

 

在听见“谁敢比我惨”的控诉之后,听众唯一能做的事,或许只是默默鼓励一句“雷子,你站起来”。当赵雷仍在主流籍籍无名时,豆瓣上早已流传着这样一句谶纬,“雷子不红,天理难容。”群氓无意间的调笑,却常常有先知般的洞察力。被困顿生活纠缠的赵雷,对成名有着强烈的执念。观察赵雷的人生轨迹,“红”,确实是他一直以来的诉求。


快男时代的赵雷 在选秀中 如同萤火虫那么鲜明出众


 

2 雷子不红,天理难容

 

2009年12月31号,李志在义乌隔壁酒吧举办跨年。在唱《梵高先生》之前,他嬉皮笑脸地反复提醒观众,他想独唱,不要和他一起唱,台下的回应是一片哄笑。前奏响起,歌迷不管不顾地合唱了起来,而李志唱到第二句,忍不住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全场一片死寂,而李志一个人唱完了整首。

 

从此之后,李志把《梵高先生》从现场歌单中剔除了出去,直到去年年底才解禁。在没有《梵高先生》的日子里,歌迷总忍不住问李志,什么时候才肯重唱这首歌?而李志的回答,则始终充满攻击性:

“就凭你们,也配听《梵高先生》?”


https://v.qq.com/txp/iframe/player.html?vid=x0103nmg9hp&width=500&height=375&auto=0李志在义乌:最痛苦的《梵高先生》


李志和赵雷正是两代民谣人的典范。他们有着相似的经历,却有着不同的人生选择。在他们还是nobody的时候,都到过广州。李志在天河城楼下露天卖唱,而赵雷,则选择了参加2010年快男的广州赛区,最终倒在了全国十强的门槛前。

 

从参加快男失败,到2013年快男翻唱了赵雷的《南方姑娘》,再到《中国好歌曲》被导师刘欢转身,赵雷一步步地走进了主流观众的视野。如今,赵雷终于踏上了《歌手》的舞台。在袁娅维登场的时候,赵雷亲切地攀了一层关系,“她是我的师姐。”从歌手经纪人错愕的表情上看,他显然没有找到两个人的关联。其实赵雷和袁娅维的交点,就是刘欢,他也是《中国好声音》里袁娅维的导师。

 

在《中国好歌曲》之后,赵雷终于有资源能够进行全国巡演。两年里,他重回广州两次。第一次在喜窝,一把吉他一个人,门票五十;第二次在TU凸空间,有了乐队,门票一百。Encore曲目都是《南方姑娘》,整个酒吧热热闹闹地一起大合唱。

 

在TU凸空间,我中途到酒吧外抽烟,撞见赵雷那时的经纪人蒋步庭。他一脸得意地告诉我,“雷子长沙的600张票,预售期还没过就卖空了。”

我酸溜溜地回了一句,“那是,雷子已经是知名歌唱家了。”

蒋步庭没有听出我话里的揶揄,他说,“那当然,赵雷可是当今民谣三驾马车之一。”

我问,“哪三架啊?”

他告诉我,“宋冬野,好妹妹,赵雷。”

我点点头,“哦。”

 

赵雷的性格极好,和他签名合照时,他显得无比耐心、谦逊和真诚。可我总是忍不住想起李志,说自己的歌迷九成是傻逼的李志,拒绝唱《梵高先生》的李志,在豆瓣月亮组自爆圈子八卦的李志。赵雷不可能再继续穷了,但李志还是那么装。两代民谣人,正是“文艺”和“艺术”之间区别的最佳注脚。



歌手之前 摸马时更像一个独立音乐人


  

3 再也不会去丽江

 

在去年工体的演唱会上,赵雷终于变得一票难求,票价炒到了一千。这是他应得的。如今“知名歌唱家”五个字,已经不能说是调笑,毕竟他已经和国家一级歌唱家谭晶一起同台竞技。芒果台的《歌手》,很难讲与音乐本身有关,实质上是一场类似马戏团风格的“声带杂技秀”。赵雷去了,然后不出意外的走了,留给主流一个叫做“民谣”的消费品类。

 

这并不是一个独立音乐被主流招安的隐蔽过程,如同人人都看得见的标签化案例:

 

文青去丽江 / 丽江被打上标签 / 丽江开始垃圾

文青去豆瓣 / 豆瓣被打上标签 / 豆瓣开始垃圾

 

恰恰相反,在赵雷身上,这种向主流的招安甚至是主动的、自觉的。从出道伊始,赵雷就有意识地想要借助最主流的娱媒扩大影响,几次事业的milestone都是靠选秀节目,可歌迷却一厢情愿地相信,他还是一个非主流歌手。正如人们更愿意去相信,“理想今年你几岁”的质问是只属于自己的质问,而忘记了这句心灵鸡汤,也不过是“今年三十五了还没有混上个VP”的转义。

 

这两年,我经常路过村里的站街女子。经过某一位的身边时,我曾听到她的手机正播放贰佰的《玫瑰》。有的时候,我对民谣感到绝望,因为它从艺术劣化成了文艺,从李志、万晓利劣化到了赵雷、好妹妹;有的时候,我对民谣又充满敬意,因为它终于走出了小圈子,走上了前台,走进了每一个人的手机。只不过,我始终感到怀疑:借助娱媒上位的赵雷到底还独不独立,正如借助资本增值的社会主义还算不算社会主义;而好妹妹到底是不是民谣,正如S.H.E.的《Super Star》是不是摇滚一样。

 

我一直喜欢王小波在《白银时代》里的一句话。他说,在热寂之后,世界一块巨大的银子。热寂过程中,温度会趋向均一,而艺术从亚文化走进主流,也正是拉低着自身去反哺世界。然而,艺术已经开始自我损毁,世界真的会变得更好吗?

 

但总归,我不再文艺,赵雷不再去丽江,而民谣也变得越来越差了。


银幕构图:画面中心是张杰,主体赵雷却处于构图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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