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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异常观察 | 何处不是狼人杀?

2017-06-16 C 不党群

“面试小朋友比狼人杀有意思多了。”

        —— C(围观村民)



1 狼王的演讲

 

桌游吧里最吵的那桌,一定是在打狼人杀;而桌上最激昂的那一个,八成是整桌颜值最差的妹子。推开包间的门,我就看见小玲一手叉腰一手指天,唾沫横飞地把全桌人的身份都盘了一遍。

 

“抗推?抱歉,我这辈子从来都拒绝抗推。你们的眼睛都瞎了嘛?四号这么一头明晃晃的悍跳野狼你们看不出,竟然还给他警徽。你,你,还有你,眼睛不好使,比他妈的长在脚上还多余。四、八、十、十二,四个铁狼坑,照着打就能赢。有这么难嘛?”书生意气,怒点四狼,粪土当年万户侯。

 

在这个时候,游戏才刚刚进行到第一个白天。小玲气呼呼地坐回位置上,狠狠灌了一口手边的柚子茶。而其余的玩家们,不约而同地给了小玲雷鸣般的掌声。我看见小玲的脸色平复下来,这一局无论输赢和出人顺序,她都是赢家。只要不打酱油,带队走向胜利还是跳进坑里,其实又有什么所谓呢?狼人杀的意义,从来不是逻辑,而是秀存在。

 

“我给你们先盘逻辑,盘完之后再盘状态。四号的验人有问题,六号一个萌新有什么好验的——”洋洋洒洒五分钟的发言里,九成九都是废话,质量简直比高考作文还不如。鱼塘局最大的特点就是人人都在说话,信息密度极大。绝对不可能有观众能听懂每一句的“因为”、“所以”,更不可能有人每句都记得住,然而,好像每个人都能一眼看穿逻辑线。

 

“这群年轻小伙一开口都是清一色的大学知识分子的腔调,不管轮到哪个说话,没一个不拔尖了嗓子,一通慷慨陈词,就好像是在一劳永逸地解决某个极端有争议的问题,正是这个问题让大学外面的那个世界一筹莫展,已经瞎忙活了几个世纪。”

—— 塞林格 《弗兰尼与祖伊》

 

狼人杀找到了自己最好的时代。有一个畅所欲言加举手投票的游戏,简直就是华夏国期盼已久的理想乡。就像杜汶泽在电影《伊莎贝拉》里说的那样,“在澳门,如果你不带块金捞(劳力士),人家不是看不起你,是根本看不见你。”重要的不是讲什么,而是在讲。这是一个人人都想被看见的时代。每个人的面前好像都有一位隐形的面试官,一旦自己不能keep on talking,结果就是毫无疑问的reject。可现实却是,最跳的那几个,常常都是鱼。那又怎么样,他们不闷声,到底也发了大财。


葬爱家族领袖 幺三零·我是狗·不贪·囚


 

2 高配玩家

 

狼人杀从出生到在国内大热,中间跨越了苏联解体和川普上台。

 

1986年的莫斯科大学,一位战斗民族的青年苦于和平年代,发明了“杀人游戏”。随即这个充满心理博弈的游戏模板,就像安卓系统一样,有了各式各样的背景mod。1997年,杀人游戏的狼人模板被ZARF创造出来。这位真名叫安德鲁·普洛特金的狼人爱好者,毫无疑问是美国人,也从一个侧面证明了连暮光之城这种低幼读物都会火的社会根源:老美热爱狼人,就像天民喜欢熊猫一样,如果还不相信,请继续参考魔兽世界。1999年,狼人杀被留美的硅谷大学生带进墙内。但在传播的初期,狼人杀只是在桌游吧里小范围流行,几乎是一种高智商、高学历的标志。硅谷海归的心理暗示,从引进的一开始,就植入了这个游戏的血脉。然而,这个时代的狼人杀大神,几乎没有几个学霸精英,优越感却流传下来了。


北京“大魔王桌游吧”的创始人唐立君,在2010年才注册了“狼人杀”的国产商标,与引进时间已经相隔了十年,不可谓之不晚,但真正火爆起来,还是靠直播平台的兴起。战旗TV点起了狼人杀的第一把火,创立了一个直播节目“Lying Man”,圈内把它和“跑男”相提并论,称之为“躺男”。

 

回顾参加躺男的嘉宾,一半以上都是游戏主播客串,尤其是炉石主播。毕游侠、董重、雪妍、少帮主、Comm以及二龙,作为一个曾经炉石天梯的前百玩家,可以负责任的说,他们一个比一个菜。熊猫TV的Pandakill,素质只有更差,连董重这种棋牌高手都没有,只有漏气的囚徒、孤寡老人王师傅和黄毛不良元气王。最初平台搞狼人杀的目的,只是创造一个节目,让喜闻乐见的主播搞搞联欢,集体连麦涨人气,顺便还能补贴点通告费。如今,Pandakill已经成为了熊猫TV的重量级IP,本来几乎下岗失业的囚不贪也蹭到了事业的第二春。

 

从直播圈再度进入普通观众的视野,狼人杀对高配玩家的定义,就从逻辑缜密转义成了吹逼华丽。不可否认,PDD这种大头智障的确非常有节目效果,傻一点不是罪,而观众看节目也不过图个乐子。但终归是有鱼上了钩,杀得那么深,杀得那么认真,把“躺男”和“熊猫杀”当作了智商水准的标杆。痴迷狼人杀的核心玩家,津津乐道起主播杀人的水平,甚至像豆瓣一样采用了五星制的评分。

 

满分五分,又叫五阶。各项评定包括气场、逻辑、直觉等等。不知道这些观众是从哪里进口的浮点计算机,连小数点都要保留一位。比如李锦的水平是3.7阶,桃子的水平是3.9阶。这样的打分风格,不由得让我想起了某个豆友,煞有其事地给蔡依林的专辑打了71分,而周杰伦则只有66。

 

这正是狼人杀逻辑的本质。狼人杀的逻辑,就是没有逻辑的硬掰。金水、银水、警徽流,几个专有名词一念,就足够吓跑新人。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某位顶级大神,也是狼人杀圈里唯一的四阶玩家,可以听过第一圈发言后,就能稳健地点杀四狼。直到去年年底刷微博,我才发现,这位直觉五阶的申屠大神,不过是天黑时分睁眼偷看的小女孩。

 

阿尔法狗之前的围棋之神一代目藤原佐为,曾经这样哀叹说,“究竟什么那么重要,才值得污染一局好棋。”申屠绝不是唯一的污染者。那些高配玩家对着镜头胡扯的一瞬间,那些鱼塘草鱼对着贴吧盘主播阶数的一瞬间,这个逻辑游戏就已经被玷污了。


你是全联盟最骚的骚猪 我服


 

3 盘状态?盘逻辑?

 

竟然有人相信,玩过上百局的老玩家,还会有紧张这种状态。口齿不清就是坏身份,那么芮成钢一定是强神,而海子一定是白狼王。反过来说,如果滔滔不绝才是坏身份,那么囚徒这辈子一定没有抽到过好人。

 

盘状态,说到底就是盘表演,再精确一点,其实是盘表情。一旦抽离本质,刀位、票型、前后发言的判断,这些实打实的信息素材,才是逻辑的根本,根本不需要状态。狼人杀这个游戏,本来是教会玩家辨清言语和行动的偏差,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好声音式的选秀转椅。

 

起手查杀一个相对沉默的新手,难道就真的不值得信任嘛?逻辑的正面是,他表达能力差,所以我必须要先验他;逻辑的反面是,查验一个看上去能带节奏的高配玩家,更有利于局面的清晰。哪个是对的?哪个都是对的,或者说哪个都不对。孤立的信息只是逻辑推演的素材,素材之间的错位才是逻辑演绎之后的矛盾。没有人能够裸点四狼,就像没有人真的会隔山打牛的传统气功。

 

狼人杀的精妙之处,在于狼人和好人的信息不对等。狼人拥有信息优势,而好人却拥有人数优势。一旦信息越来清楚,狼人就处于绝对的劣势。在这个基本逻辑之下,很容易明白狼人为什么要悍跳,而好人却必须尽量保持冷静。如果每一个好人都学会冷静判断,可惜这只是如果,无论是游戏,还是现实。

 

因此,只有怂死的狼,却没有怂死的好人。好人如果输了,只是被又跳又鱼的KOL带偏了路。九句没毛病的废话,一句纯胡编的屁话,九浅一深直接懵逼,之前那些的轰轰烈烈的发言统统被忘得一干二净。忘记了不要紧,可是没有一个人会像安徒生的孩子的一样,弱弱地说上一句,“可是我一句都没听明白。”

 

无论在直播还是面杀,我都无数次旁观过相同的案例。预言家报查杀或者金水,同时狼人也毫不犹豫地悍跳。很少有冷静的村民,告诉所有人这个双预言家模型的博弈正解。正解就是保留两个预言家。好身份不缺轮次,只缺信息,而信息是可以储存的。真预言家每多验一回合信息,受益的永远是好人。所以,强行统一信息源,硬要扛推其中一方的,更有可能是狼逻辑。

 

“再等一等,听一听,看一看,搞清楚了再决定”,这么简单的道理,在狼人杀这个逻辑游戏里,反而成了低配玩家的标签。

 

可何处又不是狼人杀呢?

 

美国大选举手投票的时候,单纯的愚民只愿意听奥巴马的政客套路,根本不管他做过什么。我有一位赴美留学的学妹,才到美国不到两个月,就学会了在希拉里落选时,和白人同学一起抱头痛哭,根本不考虑“华裔细分法案”到底在革谁的命,只愿意沉醉在白左虚伪的大饼里。而朝鲜不需要小道消息,墙也是为了保护朝鲜,负面意见就像狼一样要立刻清除。反正不管什么鬼话,都会有大把人相信。

 

我谁都不相信。我不相信那些不读书不思考只盘状态的鱼民,不相信他们听到几句废话鸡汤就状态良好,就敢用高配玩家来自诩身份。而我也更加不相信,连票都不需要投,直接扛推不好发言村民的预言家,就真的是一个好身份。


十年之后 三国杀已经过时了 狼人杀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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