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近距离看中法社会差异 （二）收入/劳动强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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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法国过度平等，导致社会失去向上动力；但完善的医疗、教育保证了社会的流动性，底层相对有公平的起跑线。中国贫富差距大，对刺激经济有向上拉动作用。但医疗、教育商业化，将会导致贫富差距加剧和社会阶层固化。
近距离看中法社会差异 （二）收入/劳动强度
前几天和一个Rothschild 的朋友聊天，他说："法国历史上曾经经过的，其实我们正在经历 -- 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里各种荒诞不经，因为钱和利益可以割断亲情，出卖灵魂的故事，其实只是当时资本主义初期的写实。" 我觉得非常有理。远的不提，中国人为了买房而假离婚的套利（已经排到中国离婚第6大原因）对现在的法国人来说绝对是天方夜谭。法国已经过了经济高速上升期，所以法国人看问题的角度会偏于保守（法国人因此擅长风险管理），缺乏中国人发展的眼光（但中国人又因此缺乏风险管理意识 —— 符合道家的福祸相依理论）。 我想这也是为什么我以前在法国金融领域，明显感受到法国人更喜欢低风险的套利，市场中性策略，擅长风险管理；而很少有思路大开大阖的宏观对冲策略。
最近一篇叫《2017年法国生活水平和中国比较》的文章风靡网络。乍读来确实和手撕鬼子的影视剧一样 —— 看完后神清气爽，一股真气直通周身百骸，每个汗毛孔都是那么舒畅，腰也直了，背也不弯了，每一个肌肉纤维都绷得紧紧，好像刀枪不入；连头发都像钢针一样竖起来，随时准备扎向任何一个犯我天威侵略者，颇有增强民族自信心之功效。但细思量：由于作者好像常驻深圳，在法国只住了几个月，所见难免以偏概全：
比如作者对比消费能力，忽略了国人最敏感的教育医疗，忽略了巨大的贫富差距。作者讽刺法国地铁陈旧。殊不知巴黎大区快线自1837年已经开始运营，巴黎地铁自1900年开始运营，已经100多年历史，目前包括地铁、巴黎大区快线/郊区火车、轻轨至少40条线路。巴黎的公共交通设施在国际大都市中绝对排前列。中法文化不同，法国人吃完饭都习惯用面包把盘子里汤汁擦干净，节俭主义已经渗透到骨子里 —— 和中国新建设施没有可比性。当然，法国过度民主导致尤其公共部门工作效率偏低，也是原因之一。另外法国的地铁允许乞讨、卖艺，在冬天甚至在地铁停运后通宵开放地铁战，给流浪汉避寒用；而在中国地铁严禁乞讨卖艺 -- 评估社会进程，不能只看物质，人文关怀也不可忽视。
《2017年法国生活水平和中国比较》通篇看来，我感觉作者的观点非常代表当今社会中一部分物质至上的暴发户，看人交朋友只看穿着是否名牌，却不看内涵、思想和文化修养。他们目前的生活状况很大程度上只是因为碰巧生在了正确的时代，正确的地方，就以为一切目前的少部分富起来的优越可以唾手可得，而忽略了整个社会实际贫富差距不断扩大的事实（这个问题在中、法、美都存在，我们会在后文详细谈）。从金融的角度说，他们错把骑在beta上当成了自己挖掘到了alpha...
由于两国所处的发展阶段不同 -- 法国虽然叫资本主义，但其实已经进入社会主义，分配高度平均化。我一直认为法国其实是世界上第一个进入社会主义的国家——北欧诸国国土太小，经济单一，不具备可复制性；南欧“猪”国过度透支，更不具备可复制性。中国现在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实际具有资本主义初期的野蛮资本主义特征；完全的一一对比并不科学，与其盲目做物质攀比，倒不如多从前车之鉴取长补短。
东郭先生向庄子问道。庄子说，道在蝼蚁、野草、瓦砾之间，处处见道。东郭不解。庄子释疑：“检验猪的肥瘦，只看肚子看不出来。但屠夫踩一下猪肘子就能知道整猪的肥瘦。看问题，越是低微之处越见道。”
《2017年法国生活水平和中国比较》最大的问题是只对比了猪肚 -- 一线城市的中产阶级，但忽略了猪肘 -- 底层人民，社会福利、贫富差距、以及对弱势群体的保护。
我们下面尝试分小节对比中法社会的利弊。中间会说到一些法国的优势，但并不是完全褒扬他们，而是探讨社会进程中风险防范体制 —— 而且法国的很多优势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负面。以我10多年在法国的体会，我认为两国主要差别在于：
法国贫富差距过小，福利过高，税收过高，而且平民普遍仇富，导致个人和社会失去向上动力；另一方面，2008金融危机以后，虽然因为全球央行过度释放流动性导致贫富差距加大，但完善的、近于免费的医疗、教育体制有效地对贫富差距纠错，一定程度上保证了弱势群体在相对公平的起跑线，保证了社会阶层的流动性，尤其底层向中产相对中国容易。
中国贫富差距大，税收过高，福利较低，但由于经济在上升期，不完善的体制反而可以刺激平民通过勤劳改善生活的欲望强烈，整个社会有向上的动力。但贫富差距过大，而且由于医疗、教育商业化，尤其公立学校课堂教的知识越来越少，家长和学生过度依赖校外辅导，社会规则被破坏；医疗和教育的过度商业化导致富人垄断了越来越多的资源，将会阻断社会流动性，导致社会阶层固化。底层向中产移动越来越难。-- 而且目前中国依赖房地产和投资驱动的经济模型金融杠杆太高，一旦房价或经济失速，风险可能会急剧释放。
收入差异
先看私营部门工资，法国全国人均净月薪2225欧，合17396元，中国城镇5169元（如果统计非城镇收入，估计更低）。
法：据法国国家统计局，2014年，法国私营部门毛工资月薪2957欧，净工资2225欧，较2013年涨1%。高于中位数的工资涨幅更快，显示了一定的马太效应。但工资最高的1%人口的总收入仅占全部收入6.2%。
据中国国家统计局，2015年，城镇单位就业人员平均工资62029元，合5169元/月。其中：国有单位就业人员平均工资65296，城镇集体单位就业人员平均工资46607，城镇私营单位就业人员平均工资39589。
注意，中国国有单位工资远高于私营单位，拉高了平均数。
最低工资
但因为两国国情和发展阶段不同，只对比绝对收入有失公允。我们认为最合理的是对比平均工资/最低工资比率。先看最低工资：
2017年，法国最低毛工资1480欧。
中国城镇没有平均工资数据，所以我们暂且取中位数1650代替。
按中新经纬根据人社部和社保局数据统计，2017最低工资全国最高上海2300，最低广西1000， 中位数1650。最高的4个城市京津沪深的平均数2120。
据国家统计局和广东省统计局，深圳市2016年城镇非私营单位从业人员年平均工资为89481元。据私营单位抽样调查，城镇私营单位从业人员年平均工资为51423元。深圳非私营单位2016年平均月薪7456，私营4285。
私营部门平均工资/最低工资比
法国是2倍。中国平均工资/最低工资中位数的3.13倍 -- 差距明显大于法国。深圳非私营单位2016年平均月薪7456，私营4285，分别是最低工资的3.5和2倍。
法：平均毛工资/最低毛工资=2957/1480=2
中：平均毛工资/最低毛工资中位数*=5169/1650=3.13 （因为没有最低工资平均值数据，我们用最低毛工资中位数代替）
深圳：2017年最低工资2030元。
公共部门平均工资/最低工资比
从公共部门看，法国公务员工资是全国最低工资的1.8倍，而中国公务员平均工资是最低工资的3.4倍 —— 且不论公务员的隐性福利，工资增速快，退休工资比例高等因素。在法国我很少见到年轻人考公务员，在中国趋之若鹜的景象令人深思。
深圳公务员平均工资我们也未找到公开数据。据南方都市报（2015.1），“工资从7000元到1.5万元不等，房补从2400元到4600元不等，还有数千元车补，这是目前深圳各级公务员的现有工资水平。” 即使取7000元最低数值，深圳公务员公司也是2017年最低工资的3.45倍。
中国公务员占总人口0.52%，表面很低，但其实公职人员约占总人口3.6%。
注：中国公务员平均工资我们没找到公开数据。但根据教师原则上工资不能低于公务员平均工资，我们从国家统计局数据取2015年教育城镇单位就业人员平均工资66592元作为参照物，得出公务员平均工资约5550元/月。
制表：WaterWisdoml微明宏观
假期或工作强度差异
说到收入，不得不提对等的工作强度。法国人均带薪假期37天/年。每天工作7小时/天。一般禁止延时加班。超时公司必须付加班费。（除了有“干部(cadre)“指标的员工一般不被支付延时加班费。）如果节假日，带薪假加班，公司要支付110-200%工资。自2014年起，法国甚至禁止公司现在18点后给员工发送电子邮件。
中国法定职工累计工作已满1年不满10年的，年休假5天；已满10年不满20年的，年休假10天；已满20年的，年休假15天。日常或周末延时加班是家常便饭。多少人下班后还被绑在工作微信上？
→ 待续：近距离看中法社会差异 （三）房地产市场
以下是数据资料，不感兴趣的读者可以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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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 1 – 法国月平均工资，雇员和工人差距不大，但在中、美，雇员明显比工人高。
来源：Insee，WaterWisdoml微明宏观
表2：2014法国私营部门月薪/行业，和中国一样，工资最高的是金融、IT
| 2 006 | 2 035 | 1,0 | ||
| 仓储运输 | 2 166 | 2 184 | 2 202 | 0,3 |
|---|---|---|---|---|
| 住宿和餐饮 | 1 609 | 1 605 | 1 613 | 0,0 |
| 信息通信 | 3 125 | 3 146 | 3 174 | 0,4 |
| 金融保险 | 3 269 | 3 283 | 3 342 | 1,3 |
| 房地产 | 2 267 | 2 266 | 2 276 | -0,1 |
| 科学技术，行政管理 | 2 199 | 2 207 | 2 235 | 0,8 |
| 公共行政、教育、健康和社会行动 | 1 790 | 1 784 | 1 790 | -0,2 |
| 其他 | 1 921 | 1 925 | 1 935 | 0,0 |
| 整体 | 2 190 | 2 202 | 2 225 | 0,5 |
来源：Insee，WaterWisdoml微明宏观
表3： 2014法国净工资月薪分布，高于中位数的工资涨幅更快，显示了一定的马太效应。
| 分级 | 整体 | 男 | 女 | |||
|---|---|---|---|---|---|---|
| 2014 | 变化 (%) | 2014 | 变化 (%) | 2014 | 变化 (%) | |
| D1（最低10%） | 1 206 | 0,1 | 1 257 | -0,2 | 1 164 | 0,4 |
| D2 | 1 349 | 0,1 | 1 419 | -0,2 | 1 279 | 0,3 |
| D3 | 1 480 | 0,1 | 1 565 | -0,1 | 1 386 | 0,4 |
| D4 | 1 620 | 0,1 | 1 717 | 0,0 | 1 500 | 0,5 |
| D5 = 中位数 | 1 783 | 0,1 | 1 893 | 0,0 | 1 636 | 0,5 |
| D6 | 1 988 | 0,2 | 2 113 | 0,1 | 1 812 | 0,5 |
| D7 | 2 264 | 0,4 | 2 425 | 0,3 | 2 051 | 0,5 |
| D8 | 2 716 | 0,8 | 2 955 | 0,7 | 2 402 | 0,9 |
| D9（最高10%） | 3 599 | 1,0 | 3 940 | 0,8 | 3 100 | 1,5 |
| C95 | 4 589 | 0,9 | 5 089 | 0,7 | 3 839 | 1,8 |
| C99（最高1%） | 8 163 | 0,8 | 9 375 | 0,9 | 6 183 | 1,7 |
| Moyenne | 2 225 | 0,5 | 2 410 | 0,4 | 1 962 | 0,9 |
来源：Insee，WaterWisdoml微明宏观
C99表示工资最高的1%人口
人员构成 % | 平均毛工资 | 平均净工资 | |||
|---|---|---|---|---|---|
| 2015 (欧) | 2014-15变动 (%) | 2015 (欧) | 2014-15变动 (%) | ||
| 公务员 | 73,5 | 3 209 | +0,6 | 2 658 | +0,3 |
| 非公务员 | 26,5 | 2 551 | +0,8 | 2 043 | +0,5 |
| 部委员工 | 75,6 | 3 087 | +0,6 | 2 544 | +0,3 |
| 公共管理机构员工 | 24,4 | 2 873 | +1,1 | 2 343 | +0,8 |
| 整体 | 100,0 | 3 035 | 0,8 | 2 495 | 0,4 |
图1：2014工资最高的1%人口占全民收入占比：6.2%
来源：Insee，WaterWisdoml微明宏观
图2：2014，男性工资高于女性18.5%
来源：Insee，WaterWisdoml微明宏观
表5： 带薪假/工种，假期天数对公务员，职位高低，职称认证有正相关，但区别不是太大。
| 天 | 周 | |
|---|---|---|
| 干部 | 41 | 6,8 |
| 公务员 | 44 | 7,4 |
| 工程师、技术员 | 41 | 6,8 |
| 企业管理层 | 40 | 6,6 |
| 中层干部 | 41 | 6,8 |
| 公务员 | 45 | 7,5 |
| 健康部门、社会工作 | 44 | 7,3 |
| 技术员、工头 | 40 | 6,7 |
| 企业管理层 | 37 | 6,2 |
| 员工 | 35 | 5,8 |
| 公务员 | 43 | 7,1 |
| 企业管理 | 36 | 6,0 |
| 商业 | 30 | 4,9 |
| 工人 | 32 | 5,3 |
| 工业认证 | 34 | 5,7 |
| 司机、交通认证 | 33 | 5,5 |
| 非工业认证 | 32 | 5,3 |
| 工匠认证 | 32 | 5,3 |
| 非工匠认证、农业 | 28 | 4,6 |
来源：Insee，WaterWisdoml微明宏观
手工业者最少，技术、管理型最多
表6： 带薪假/企业分类，公共部门和私企大企业最优越，中小私企最差。但私企间区别不是很大。
| 天 | 周 | |
|---|---|---|
| 公共部门 | 45 | 7,6 |
| 国家 | 48 | 8,0 |
| 地方 | 45 | 7,4 |
| 公立医院 | 44 | 7,3 |
| 私企 | 26 | 4,3 |
| 企业/协会 | 36 | 5,9 |
| 1-9员工 | 29 | 4,9 |
| 10-49 | 32 | 5,3 |
| 50-199 | 37 | 6,1 |
| 200-999 | 38 | 6,4 |
| 1000+ | 40 | 6,6 |
来源：中新经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