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一棵树——香樟（前尘往事）

鹤矾

一日在马路旁信步，突然发现一棵与众不同的香樟，我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棵香樟完全颠覆了我的认知。从基部开始，一直到树冠，树皮与肉身似乎恨不得彼此分离，若不是有好心人在腰身这儿给它箍上一根粗壮的铁丝，恐怕两者就按自己的个性，就地散伙了！

人们常说，树不要皮，必死无疑，这棵树似乎完全不理这一套。我停下脚步，仔细观察：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裂开，你根本找不到任何一处伤痕，也看不到什么害虫的痕迹。这棵树就像个富有个性的内里非常光滑，小伙子，只披一件风衣，钮扣都不扣，坦胸露腹，自由洒脱地站在风中，向大众展露他那光洁健康的肉身。

心下奇怪。之前也看过爱暴露的香樟，但从没见过露得如此彻底，从上到下，看不出有试图遮掩遮掩的苗头。其他香樟的坦露大多是有历史原因的。比如这两棵（下图），局部走露春光，就像树上长了一张可怕的大嘴，肉身也因为少了一层保护，有一定的腐败。让人不由抱怨，当初到底是谁，修剪枝条时砍得如此干净，一点根儿都不给留下？不然，树干上就能形成一个有年轮的、很有艺术感的小桩，而不是这样狰狞的伤疤了。

从这两个伤疤的状态看来，树离了皮，真的连起码的安全保障都没了。

想到那位“穿披风”的树小伙儿，心里一时感慨万千。他到底经历了什么，这样一意孤行？他挣脱树皮，是太爱自由，受不了半点束缚，还是天生一身脆弱的皮囊和一副铁打的肉身？——皮一晒就裂开，肉身却自能抵御风沙严寒，自能防御百病？

这棵树到底有怎么样的前尘往事，以至如此特立独行，完全不按常规出牌？一年年的日晒雨淋，霜欺雪冻，他这半裸的肉身，又是如何保持健康光洁，一年年地傲然挺立？

也许，一切都是情非得已，只是命运早已安排——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一个调皮的小男孩往他外衣上从上到下笔直地划了一刀？或是年幼时被虫虫从基部咬开了，之后就习惯性开裂？……无论他经历了什么，都不得不说，这是一棵不折不扣的树坚强，在尘土飞扬的马路边，在人来人往的地铁口，半裸着身子，健康、爽朗地挺立着！

  无独有偶，后来我在杭州市民中心发现了另一棵树（上图），主干下端只是含羞裂开了一条小缝，但越往上越敞开，最后竟形成两个完全裸露的枝干。如果不是被砍断了，真不知这棵树最后会长成什么样。

下面这棵树的情形又刚好相反。左右分枝里头似乎都是空的，仅靠树皮，这树也能长得枝繁叶茂，郁郁葱葱！不知这棵香樟经历了什么惨痛，是人为的严重戕害，还是虫虫的猛烈进攻？——但是，她都挺过来了。生息繁衍，独木成林，四周倒没有哪棵树有她这样的生机！

挺想化为香樟上的一抹青苔，与她聊聊前尘往事，听听她那古老的痛苦的呻吟。

    　• THE END •

作者简介

鹤矾：中国作协会员，浙江省文学志愿者中心执行主任。著有短篇童话集《了不得的鼠小七》等5部，长篇童话《阳光娃娃小晴天》《神行精灵卡布丁》等20余部，科普童话绘本“奇葩动物大点兵”系列 1 套。另有儿童小说《托尼、艾米历险记》、随笔集《诗画两从容》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