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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舍自杀之谜:他遭遇了什么? 为何走绝路?

2016-11-04 历史大论坛

不为君王唱赞歌,只为苍生说人话。我们丑陋,源于我们不知道自己丑陋。喜欢阅读和思考的朋友,请长按下方二维码和我做朋友(秦莎莎,ID:qss8418),每天一起揭露真相,反思历史,传播常识。子规夜半犹啼血,不信春风唤不回。


来源:中华网

摘自:《老舍之死口述实录》


夜里11点钟,也是一个陌生人给我打电话说,现在没有公共汽车了,你赶快上太平湖。我一听,知道不好了,就拿着工作证、户口本、钱,坐着无轨车,到太平湖。这是一个不收钱的野的公园,没有框,什么也没有,我就摸着黑进去,也没有灯,走了一半,有个灯光,一问呢,是养鱼场一个老头。我问他,是不是有人在这儿投河了?他说,白天,有一个老头,以为是退休的呢,他坐在椅子上不动,拿着毛主席诗词一直念了一天。到了晚上之后,没人了,他自己投河了。投河的时候可能是两只腿站在岸上,头浸下去了。


老舍


太平湖


50年前的8月24日,中国现代小说家、新中国首位获得“人民艺术家”称号的老舍先生自沉太平湖,在北京离世,死后未能留下骨灰。更多劲爆内幕文章请添加美女小编私人微信:qss0653,朋友圈每天更新。老舍先生在那段时间究竟遭遇了什么?他又缘何会走上绝路?


为此,作者采访了老舍的家人与众多亲历者,访问中,作者抛开个人立场,真实记录各人口述,并保留许多细节不一的叙述,只希望为读者提供一条指向真实的通途。


傅光明:您记得老舍先生当时是以一种什么心情来参加“文化大革命”的?


胡絜青(老舍先生的夫人):老舍觉得“文化大革命”是沾着“文化”两字。最先的时候一直也没有找他,然后在对过儿——全国文联,他打了两次电话,人家都没给他回信。到后来他就给北京文联打。文联那时已经进入解放军,知道解放军吗?解放军那时候就是一种误会,“啊,你出来了,我们欢迎你”。这样呢,第二天来车接他,就去了。去了之后,正斗萧军,没完没了地斗萧军,他就在旁边听着,听回来我就问,这是斗什么?他跟我说,不是按照文艺,竟说他家里头的婚姻事务、爱情,唉呀,没完没了,都是小事情。天又特热,后来解放军就说:你呀,改天来听,下午他们都要写大字报,你也甭写,就回去得了。没想到回来之后呢,自己吐血,吐了一痰桶血,我就害怕了,就直接给送到北京医院去了。我去看他,他问我现在怎么样了,我说形势越来越扩大,把“四条汉子”已经揪出来了,让他们穿上大坎肩儿,上头呢是白字。老舍听见就一直皱着眉头,没等着我让他回来,大夫也没答应他回来,他自己就在7月31日回来了,他说在这期间正开国务会议,国务会议时还是要去。


傅光明:老舍先生回家以后,跟您说过些什么吗?


胡絜青:说为什么写话剧呢?因为不管认识字不认识字,对新社会、新事物,他一目了然,完全立体地看。所以就拼命来写现在的东西,我想我没有什么问题。因为那时候已经知道了,在清河已经把学校的教授和中央直系的700多人拉到清河,没有老舍。在北京饭店圈着五六百人,也没有老舍。老舍说没有我,我也有必要参加,完了之后,我知道“文化大革命”怎么回事,我好写。后来,他也没听我的话,二十几号他又去了,正赶上文联有坏分子挑拨说,把牛鬼蛇神都戴上牌子,上国子监去烧戏行头。因为他是算陪绑的,他在紧后面这一排,前一排是戏剧武把子这一班,正在后院住,他们整个出来,就拿十八般武器呀,把人打了,紧后头一个女孩拿了一把宝剑在后面,把老舍脑袋劈了,就流血了。之后,还要继续带到文联去,牛鬼蛇神都得斗。到了中午,他已经回不来了,就打电话告诉我,现在还有事情没完,不能回来吃饭了。到了晚上,说要继续开会,我不能回来了。等到夜里11点多钟,一个不认识的人给我打电话,说你尽快来吧,把老舍接回去。我问去哪接?上西单牌楼。他也不说西单牌楼在哪儿。


我一看情形非常不好,公共汽车也没有了,无轨电车也没有了,我就顺着王府井大街一直走,碰着一辆三轮车,蹬车的是个老先生,我跟他说,现在有一个老先生在西城开会,没有车,回不来了,我去接他。他很瘦,你的车上可以坐两个人,我搂着他就能回来。老头同意了,可我怎么找也找不着老舍。后来去了派出所,红卫兵还把得挺严的,但派出所民警好多都认识我,因为我以前做过陪审员。他们说,您先等一等,我们先打电话给文联。等到一点多钟以后了,才说可以回来了。


我始终就没见着老舍在哪儿。我就坐在一进门的一个长凳子上,里面有个小套间,然后他们就说,您可以把老舍接回去了。我进去之后,看见老舍在一个空桌子上拄着脑袋,头上用白绸子蒙着,全是血。见着我,我说,我来接你。他就使劲攥着我手。我就搀着他出来。我坐在三轮车上头,让他坐在下头。我搂着他,才回去的。


回去之后,我就怕出意外,他的卧室和书房是一个套间,我把剪子、小裁纸刀什么的都拿开。老舍说,你睡你的,我该休息了。一句话也没说。第二天早上我拿着棉花,把他头上的白布打开擦血,擦身上的血。他把衣服换了之后,说还得继续去单位。我说,你无论如何不能去了,你在家好好休息。他说,不行,我还得去。这事情我得说清楚了。我要跟他去,他说,你有你的工作,你的画院也有“文化大革命”。你走你的,我走我的。说得很坚决,要单独去。没想到,我刚出去没有五分钟,他就夹着一个包儿,跟舒乙的小女孩,才四岁,说,爷爷要出去了,再见!跟她握握手,就出去了。然后就再没见。


后来夜里11点钟,也是一个陌生人给我打电话说,现在没有公共汽车了,你赶快上太平湖。我一听,知道不好了,就拿着工作证、户口本、钱,坐着无轨车,到太平湖。这是一个不收钱的野的公园,没有框,什么也没有,我就摸着黑进去,也没有灯,走了一半,有个灯光,一问呢,是养鱼场一个老头。我问他,是不是有人在这儿投河了?他说,白天,有一个老头,以为是退休的呢,他坐在椅子上不动,拿着毛主席诗词一直念了一天。到了晚上之后,没人了,他自己投河了。投河的时候可能是两只腿站在岸上,头浸下去了。


这个养鱼的老头带着我过了一座小桥,他的衣服挂在矮的树棵子上了。看地上,是一个席子,露着两只脚,没看见头,两只鞋是同升和千层底的布鞋,鞋底子完全是白的,袜子也是白的。我在那儿借的电话,找文联,对方说让我等着,待会儿来车。后来来了四个杠夫,一个透明的玻璃棺材。老舍的肚子里没水,鼻子有血。我跟着汽车到八宝山。到了那里,已经夜里一点钟了。


凡是投水的人,一概没有骨灰,我说那就是骨灰献给天地了。签完字,我从那儿走回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五点钟。一个人由八宝山自己走回家来的。


8月23日那天,他被打得很厉害。后来听说是在文联,他们让他跪在两层砖上,由上头给打到地下,受苦受得很厉害。我知道之后,在院子里吐水,什么也吃不了。可巧二十六中的学生到这儿来接收,有个学生说,老舍已经故去了,是非自有明白。可能是高三或是高二的学生,非常明白,说,你不能跟老舍一样去死。因为你还有儿女,后事不能这样完。我们不能在这儿看着,你什么时候有情况随时打电话,电话不拆。我们知道了就来。你无论如何,上厨房自己做点面,吃完之后,我们看着你睡觉,然后我们再走。让我们来破“四旧”,我们也不懂。什么是“四旧”你自己看。


傅光明:去太平湖是舒乙陪您去的吗?


胡絜青:先是给舒乙打的电话。舒乙去了之后绕了半天等着。我因为是夜里一点钟才去的,他找不着我,他就回家了,两人没碰头。可能倘若有他,骨灰不至于就没了。


傅光明:就是说是您一个人送老舍先生的遗体去的八宝山?


胡絜青:因为那天我家还有一个看门的老头儿,让他陪着我去的,一直跟着我。八宝山那时候死人特别多。1978年给老舍平反时,在八宝山非常轰动,八宝山里面都是人,满满的,大街上人也非常多。好多人都说,老舍一直是爱国的。邓大姐在没有正式纪念的时候,先半点钟来了,把我叫到休息室,当场跟我说,你真坚强呀,让你儿女跟你学。倘若要是没有打倒“四人帮”,你、我都活不了。这是邓大姐亲口跟我说的。


傅光明:老舍去世前一天,从文联回家以后没跟您说过什么吗?


胡絜青:什么也没说,他自己觉得那五百多人没有他,七百多人也没有他。全国文联斗田汉、夏衍,也没他,所以他才给文联打电话要去。不想一去就那么样儿了。……回来之后,老舍跟我说,我希望把我的委屈说说,你写,写完之后让人给寄了去。那时只能寄。我儿子把我写的这个贴在身上,那时都夜里三点钟了,总理已经睡了,秘书接进去了,说,老舍已经没有了,你安心等待我们把老舍找着。特意给我打来电话。那时候还不知道老舍死,就知道他第二天失踪了。跟我要人,文联来的人所有的墙都敲敲打打。上头有一个窟窿,还爬上去看看老舍是不是藏里头了。……


傅光明:您是说是您一人送老舍去八宝山的?


胡絜青:是我自己跟着棺材走的。


傅光明:老舍那天回家后,您看没看出他当时的状态很不好?


胡絜青:他很少在家里说家长里短。第二天早上我特意让老杨买了焦圈,买了烧饼,熬的粥,他一点都没吃。他告诉我说,你有你的工作,我有我的工作,我们两人不要掺和,我上我的机关,你上你的机关。我就傻子似地听他这个了。要是多留一个心眼,他出去我跟着,兴许就不会出事了。


傅光明:您帮他擦伤口时,他有没有说什么?


胡絜青:没办法,那时候统战部都打烂了。


傅光明:老舍让您写个东西交给总理,那时候说什么了吗?


胡絜青:他让我拿笔,他写完了之后,就睡觉了。他在他的屋睡,我在我的屋睡。


傅光明:是老舍先生自己写的?


胡絜青:他说的,我写的。我写完之后,让我儿子、我二女儿一直跟着到那儿见总理。总理那时已经睡觉了,秘书说他传达。第二天就说,总理知道了,老舍务必找到。


傅光明:当时老舍说您写的那个东西现在还能回忆起来吗?


胡絜青:他让我写的就是:我由旧社会受苦受难,我写小说不算一回事。解放后解放军和毛主席、周总理又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一定要报答党的恩情,我一定要把新社会一切事情告诉大家。就这么写的。文章已经不在了,已经拿到总理那儿去了,要不邓大姐一见面就说我坚强,熬过来真不容易。


傅光明:老舍回家时没跟您讲文联挨斗挨打的事?或者对运动的看法?


胡絜青:他什么也不说。在我刚结婚时,第二天早上他就告诉我说,凡是你看我坐在那里抽烟,你别跟我搭话,我不是跟你闹别扭,是我正在想小说呢。由那时起,凡是他自己上屋里去,我都不干扰他。儿女们也知道,也不上他屋里干扰。有时他需要什么东西,买袜子啦,买小衬衫啦,买大衣,写一张条儿给我。我整个就是他的买办。就这么个情形,很少说话。


傅光明:他当时有没有委屈、愤怒、不满的表示?


胡絜青:没有,他当时攥着我的手,哆嗦得很厉害。据别人说在国子监挨打时,脸色——那种气愤的样子有人看出来,情况不好。说脸色煞白,那种不服的样子看得出来,他们就说这老先生看情形不好。从派出所回来时,我当时穿了一件大衣,我把大衣脱下来给他穿上,我自己穿一个小褂。我怕他摔下来,就搂着他。


周总理说话从不强加于人,不发号施令。老舍对周总理的话完全理解,他也十分尊重周总理,就说,谢谢总理的关心,我听党的,听总理的。所以,当周总理听说老舍出事后,当着他身边工作人员的面,跺着脚说,把老舍先生弄到这步田地,叫我怎么向国际社会交待啊!


那天老舍被打得皮开肉绽之后,已经站不起来,有人怕当场被打死,就把他拖到附近一个派出所。几个红卫兵听说他是“反革命”,马上又冲进屋内你踢一脚,他踹几下。


我知道消息已经是晚上了,忙奔到那个小派出所,在门口等了许久,才让我进旁边的小屋。一进门就见到他满脸是血,躺在地上,眼睛紧紧闭着。我走到他跟前,俯下身,拉着他的手,把他轻轻扶坐起来。这时,他两只手才紧紧地抓着我的手,久久没有松开。我俩谁也没说一句话。当时,找不到车辆,我也背不动他,就在街上到处找,找了好久,才找到了一辆平板人力三轮车。我就上前求人家,请您行个好吧,我们有一位年岁大的老头受了伤,请您帮个忙,把他送回家去。那位同志终于被我说得感动了,我俩才坐上他的车回了家。


回家后,老舍不吃不喝,光坐着发愣,我用棉花轻轻帮他擦去脸上、身上的血,帮他换了衣裳,让他躺下休息,在那百思不得其解的恐怖中度过了一个难眠的黑夜。


第二天,老舍仍然没有吃东西,我知道他的脾气倔,就对他说,今天我俩都不出去吧!他瞪了我一眼说,为什么不出去呢?我们真是反革命、特务?不敢见群众了?我拗不过他,只好默默地把他房间里的剪刀、皮带等可能致他于意外的东西统统拿走,锁到另一个房间里。在我行将离家时,他又一次两手紧紧抓住我的手,凝视我好久,我也预感可能要发生什么意外,可是在那叫天不灵、叫地不应的日子里,又有啥办法呢?


听说我离家不久,老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拿上一本《毛主席诗词》就出去了。走到院里,他见四岁的小孙女在那里玩,还把小孙女叫到面前,拉着孩子的小手说,跟爷爷说“爷爷再见”。天真的孩子哪里知道这是和爷爷的永别?还真的说了“爷爷再见”,并向她爷爷摇了摇小手。


老舍出门后,就一直往北走,走到太平湖边,坐在那里读起了《毛主席诗词》。整整读了一天,天黑以后,他头朝下,脚朝上投进了那一汪平静的湖水。


我中午回家时,小孙女只告诉我爷爷出去了。到晚上还没有回来。我慌了,到处找,打电话,结果都没有他的影儿。一直找到第二天下午,才有人告诉我,太平湖那儿有一个老头投水死了,好像是老舍。我急忙奔上公共汽车,找到湖边。见到他已被人捞了起来,平放在地上。他嘴、鼻都流着血,上身穿白汗衫,下身穿蓝裤子,脚上的黑色千层底鞋子,白色的袜子等都干干净净,可见那是他把头埋进水中之后,自己用双手硬性扒住湖崖石头淹死的。那本他带出去的《毛主席诗词》还漂在水里没有沉下去。


我见到老舍先生躺在地上,不知怎么是好。看湖的人提醒说,给他的单位打个电话,怎么说也得把尸体尽快处理掉!我就找到附近一家单位,给北京市文联挂了电话,他们在电话里回告我说,你先等着,马上有车来。我一直等到天黑,才来一辆卡车。他们抬上老舍遗体,我也就爬上车,守在他的身旁,开到八宝山,天已漆黑了。去的人告诉我,他是“反革命”分子,火化后就不保留骨灰了。我忙合十作揖说,那就谢天谢地了。(后来骨灰还是保存了,也许是上边什么人知道了吧!)


当时遗体还没有火化,他们就叫我先回去,如果等还早呢,我就只好向卡车上投去最后一瞥,从八宝山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回挪。那真是个昏天黑地的日子,也不知走了多久,回到东城我家里时已是清晨五点多钟了。这时我家里屋外到处贴满了大字报,子女们又都在极“左”思潮压制下,被迫与“反革命”的父亲“划清界限”。


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心里想着:我还活不活呢?这时使我想不到的是,“进驻”我家的一批北京市六十四中的高三学生却悄悄安慰我说,你去做点吃的,你不能也不明不白地去死啊?如果那样以后有许多事就没人说得清了。


在那个岁月里,这两句平平常常的话却给了我莫大的安慰和活下去的勇气。学生们还告诉我,你的电话也不要拆,如果有别的造反派再来你家,你就拨这个电话号码,我们马上就来。他们一边说一边递给我一个写有电话号码的小纸条。当时我真有点不敢相信,后来才知道是周总理发下了话,他说服了一批学生来保护我。


老舍与外孙女王研在丹柿小院中


逝世50周年 | 老舍故居丹柿小院:他在灿烂的秋阳下,挽着袖子给几盆菊花松土


无论北平还是北京,灯市口西街都是黄金地段核心街区,东边紧邻王府井,西边是紫禁城护城河。丰富胡同夹在西街正中,可谓大隐隐于市的典范。就像《四世同堂》的小羊圈胡同,“人们若不留心找,或向邮差打听,便很容易忽略过去。”


拐进胡同第一户,是老舍的家。一切喧嚣,穿过小院砖砌门楼便自觉收敛,连三月天的沙尘雾霾,遇到满园郁郁葱葱也稍显退散。参观者络绎不绝,脚步都放得很轻,仿佛怕打扰作家的思考、惊落枝头的露珠。


逢年过节,这里变得很热闹,老舍纪念馆工作人员按照北京传统装饰小院,组织民俗活动,游客们不像朝拜文豪故居,更像到一位平凡老者家中做客。这应当是老舍自己也会喜欢的纪念方式。当年,他在院中亲手培育了三百盆菊花,上至文人官员,下至送报送奶的工友,都曾被他邀来品茶赏菊。曹禺写道:“菊,花之隐逸者也。而老舍先生从来不是一个隐士,他是喜欢和朋友们同乐的。”

 

作家买房第一人


1949年10月,接到文艺界友人发来的邀请信,老舍就匆匆自美国启程回国。刚做完坐骨神经手术,他是被人用担架抬上轮船的。漂泊半生,老舍为途经的许多城市写下文字,加起来也比不上故乡皇城根儿。从《骆驼祥子》到 《四世同堂》《月牙儿》,他“最初的知识与印象都得自北平”,北平在他的笔下,在他的血里。更多劲爆内幕文章请添加美女小编私人微信:qss0653,朋友圈每天更新。费正清劝他再观望一阵,可是回北京,他等不了。


与许多归国名人一样,老舍被暂时安排在北京饭店居住,夫人和四个孩子抗战期间迁往重庆尚未返京。房间现代化国际范儿,但写作只能在梳妆台上对着镜子。对老北京人来说,独门独院才有家的味道。“像小的胡同里的房子也有院子与树;最空旷的地方也离买卖街与住宅区不远。”1936年在青岛,他这样满怀憧憬地写道,“像我这样一个贫寒的人,或者只有在北平能享受一点清福了。”少小离家老大回,揣着在美国积攒的稿费,老舍想买个自己的房。


新中国成立伊始,有产业的人害怕“共产”,纷纷抛售房屋,价格极低,但全北京没人买。解放区干部、归国文艺人士都听从政府分配,住进宿舍楼或合住大院,“买房置地”似乎不合时势。老舍问周恩来,能否自己出钱买房?周恩来说,你需要安静的写作环境,没问题,你买吧。老舍成为新中国第一位获得“特批”可以买房的作家。他赶紧托好友卢松庵和张良辰看房。两人挑中了东城廼兹府丰盛胡同的小四合院。廼兹府大街即今天的灯市口西街,老舍对位置满意,信任朋友眼光,连看都没有看就定下了。房主开价一百匹布,老舍用500美金稿费买来布匹换了房。


1950年3月,夫人胡絜青携儿子舒乙、女儿舒济、舒雨、舒立回京,简单修葺装修后,4月一家人搬进新居。北京人爱在四合院种果树,图个吉利好看,老舍请人到西山移植来两棵柿子树。柿子圆润火红,是国画家青睐的题材。胡絜青年轻时就喜欢画画,回北京正式拜师齐白石。三间正房中的东房是胡絜青的画室兼卧室,胡絜青为这间房取名双柿斋,整个新家叫作“丹柿小院”。前半生,老舍住过的地方不下几十处,从1950到1966年,丹柿小院是他一生居住时间最长的地方。


两棵柿树结出果实。树下正中是小院正房,自西向东是老舍书房卧室、客厅、胡絜青卧室兼画室


连房带院占地300平方米,在四合院中算是规模很小的。郑振铎高君箴夫妇去祝贺乔迁之喜,看到“狭长的房子有点像列车车厢”;客厅新粉的墙壁因为受潮花糊糊一片,老舍指着墙说,“这是多妙的一幅天然山水画呀”。《四世同堂》里写祁老人十分喜爱自家的小房:“这是他自己置买的产业,不论格局与建筑怎样不好,也值得自傲。”老舍常得意地说:“我是作家自己掏钱买房的头一名!后来好多朋友来过之后羡慕得不得了!连共产党员也跟我学,像赵树理、丁玲。”


当时,北京有两条丰盛胡同。另一条在西四南大街,因明初大将丰城侯李彬府邸在那里,得名丰城胡同,清代讹传为丰盛。而廼兹府原名奶子府,是明代皇子选乳母的地方,后来改名是为了雅致,这里的丰盛胡同得名于天启皇帝的乳母奉圣夫人。西城丰盛胡同宽敞整齐,名气更大,寄给老舍的信件常常错投到那里。老舍去世后,东城的丰盛改了名字,叫作丰富胡同。

 

以写作的细腻布置家居


在老舍眼里,新中国成立后的北京,“象一个古老美丽的雕花漆盒,落在一个勤勉人手里,盒子上的每一凹处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再没有一点积垢”。简朴的小院也在他的手里变得精致温馨,处处体现平凡人家的生活情趣。


正院一进门是一座木影壁,一般漆红底黑边,老舍请人漆成了草绿、深绿、黄、红、黑五彩影壁。时下初春,两棵柿树刚发新芽不见果实。以往每到秋冬季节,街坊四邻、亲朋好友都会收到老舍夫妇亲自登门送上的“有机柿子”,这是老北京的传统:“送树熟儿”。臧克家记得,那些柿子有方的有尖的,活枝鲜叶,收到后他舍不得吃,摆在宜兴泥茶盘上,当作艺术品鉴赏。


正院进门五彩影壁。上贴福字为胡絜青手书


在伦敦、青岛住小洋楼的时候,老舍最怀念的就是北平“家家有院子,可以花不多的钱而种一院子花。”在丹柿小院,他的愿望终于实现。每一个到过老舍家的人,描述他家的样子,必从满园鲜花说起。1961年,法国汉学家贝热隆到老舍家做客。谈文学时他们通过翻译人员,有一种公事公办的色彩,谈到花时,老舍兴奋地直接用英语聊起来。十几年后,贝热隆半调侃地回忆道:“单凭这种对鲜花的爱好,在某个时期就可以被戴上资产阶级的帽子”。


就像普通的北京老爷子一样,老舍颇为他的花得意,总想秀给别人看。昙花一现定叫朋友秉烛夜游;金秋时节,菊花开了,更是丹柿小院的盛事,必邀大批朋友轮番饮酒赏菊。老舍夫妇在院中养了多达三百盆菊花,品种近百,恐怕植物园也不过如此。培植方法是老舍跟他哥哥舒子祥学来的。舒子祥拉过洋车、当过巡警,骆驼祥子的原型就是他。


老舍自言,他对花像好朋友似的关切。“赶上狂风暴雨或天气突变,就得全家动员,抢救花草,十分紧张。几百盆花,都要很快地抢到屋里去,使人腰酸腿疼,热汗直流。第二天,天气好了,又得把花都搬出去,就又一次腰酸腿疼,热汗直流。”夏天暴雨,邻家的墙倒了,砸死一百多棵菊,“全家几天都没有笑容”。


正房中间是客厅,面积不大,但几个沙发、一张小圆茶几,也够三两知己舒适畅谈。当年贝热隆做客,瓷器,扇子,挂画叉竿,老舍收集的各式手杖、镀金的球形时钟,无不让他感叹。“这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偶然。这位作家把他的生活环境整理得有条不紊,以他写作的那种细腻来布置一切。”


客厅按照原样布置,不同的是老舍在世时厅中摆满鲜花。墙上挂的是李可染的《耕牛图》


老北京人,尤其是旗人,无论贫富,讲究个体面干净。家具陈设,老舍每天至少亲自擦拭一遍。红木的旧式多宝格和条案上,摆着他淘来的古玩和工艺品。老舍纪念馆副馆长王红英说,老舍先生在“文革”刚开始就去世了,大规模抄家还未开始,这些藏品也就因此大部分保存下来了。可惜的是老舍精心收藏的一百多把名伶手绘扇面,都被抄走低价出售了。


老舍搞收藏,标准只有一个:他喜欢。至于是真是假,完整还是残破,值多少钱,他都不管。郑振铎是海内闻名的大收藏家,与老舍相熟多年不见外,进客厅四处看看瓶瓶罐罐,轻轻说了声:“全该扔”。老舍一笑:“我看着舒服”。


大圆桌上每日必摆插着鲜花的花瓶,和盛满时令水果的果盘。每天,老舍把水果一个个拿出来擦好,把果盘也擦干净,再把水果摆回去。二十出头时老舍单身在英国,几年没按时吃饭,得了胃下垂和神经性肠炎,不能吃生冷食物,水果摆出来只为好看,闻着清香。


墙上的“天然山水画”早已被名家画作取代。老舍第一张藏画是1933年托许地山向齐白石求来的《雏鸡》,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客厅西墙是老舍“私家美术展”,十天半月换一轮。现在,墙上挂的是李可染的《耕牛图》,这是抗战期间,老舍在李可染重庆画展上购得的。画作右首题字为老舍所拟,齐白石书写:“当时政治教人民置农器,未教人民读农器谱。可染以耕牛为农人之首,真善教人也”。一画荟萃三名家,可谓老舍纪念馆镇馆之宝。副馆长王红英告诉笔者,这是老舍去世前最后一幅亲手挂上的画。丹青寂寞,迎来许多观赏过客,却再没等到主人归来,将它摘下收起。


饮酒赏菊谁与共


在各项运动中,老舍的朋友们陆续被批判,被划为右派。老舍像以前一样,请他们吃饭。在当时的环境下,这不是谁都有勇气做的事。


石挥导演并主演过《我这一辈子》,老舍很看重他。石挥被划为右派后,心情低落,来北京办事,躲在小旅馆里不出来。老舍让秘书再三去请,告诉他是在家里见面,石挥这才赴约。丹柿小院一番畅聊后,两人同去萃华楼。老舍拄着拐杖,石挥在大街上模仿起他走路的样子,引得路人围观。这是石挥难得的一次情绪放松。回上海不久,一代“话剧皇帝”投了黄浦江。


1958年,吴祖光下放北大荒劳改。吴祖光和新凤霞的婚姻是老舍做的媒。老舍叫新凤霞到丹柿小院吃元宵,临走时送她一大摞信纸,一对永生牌钢笔,嘱咐她“给祖光多写信,一天写一封,信里别发牢骚”。吴祖光成了北大荒家信最多的人。


1960年底,吴祖光回北京,发现新凤霞因生活困难将他收藏的齐白石字画都卖了,他虽深为惋惜,但如此境遇也顾不上许多。临近1961年春节,夫妇俩在王府井大街散步,迎面遇见手持拐杖的老舍,老舍一把抓牢了吴祖光说:“我知道你回来了,正要找你,我有一样东西要拿给你看,现在就到我家来吧!”老舍走进里屋拿出一幅画卷,展开竟是齐白石的玉兰花。他在画店发现画轴签条上写着吴祖光的名字,便替他买了回来。吴祖光问花了多少钱,老舍不告诉他,只应他的要求,在上面写了几个字作纪念:“还赠祖光,物归原主矣。”


当年二十出头的王蒙被划为右派,他和老舍并不熟,只在几次大会听过老舍发言。王蒙在报纸上看到老舍和外国友人饮酒赏花的报道,“这虽然是文人的一种情调,但在当时的确是政治上的特权”。王蒙又强调,“特权”这个词一点没有批评的意思。“一个文人大模大样饮酒赏菊待客都成了特权,是社会的不正常。”对于老舍本人而言,这与其说是权利,不如说是任务,向外国客人“证明中国作家生活得很潇洒,很有个性”。


吴组缃与老舍知交数十年,20世纪60年代,他来老舍家喝酒,听老舍在酒后发过很多牢骚,具体说了些什么,吴组缃不肯多透露。晚年,林斤澜曾几次劝吴组缃写出来,吴说,实话不能写,不写实话没意思,还不如不写。


1966年8月21日,老舍在家中和儿子舒乙、女儿舒雨进行了一番谈话。舒雨说起离家不远的王府井大街上,老字号店匾都被砸了,接着说:“爸,您还不把您的小玩艺儿先收起来。”她指的是客厅多宝阁里摆的那些古董。老舍斩钉截铁说了五个字:“不,我绝不收!”那是他和子女的最后一次长谈。


两天后,1966年8月23日,在孔庙大成门前,在北京文联大院,老舍遭到毒打。半夜,胡絜青接老舍回家,换下血迹斑斑的衣服,用棉花擦洗他脸上、身上的伤口。老舍躺下休息,一言不发。胡絜青问不出什么,只好回东屋睡觉,睡前把剪刀、皮带全都收起来,以防不测。


老舍有他自己的方式。8月24日,他走出鲜花盛开的丹柿小院,拉着小孙女的手,拖着长音说:“跟爷爷说,再——见——”然后直奔太平湖。冰心说过,她早有预感,老舍要自杀,一定选择投水。就像《四世同堂》里祁天佑投河前的独白:“想到河,海,他反倒痛快一点,他看见了空旷,自由,无忧无虑,比这么揪心扒肝的活着要好的多……他只看见了护城河,与那可爱的水……他的世界已经灭亡,他须到另一个世界里去。在另一世界里,他的耻辱才可以洗净。”


老舍、胡絜青与菊合影


1978年6月,在迟来的追悼会上,如同许多在“文革”中没能保留骨灰的人士一样,老舍的骨灰盒里,放的是他的钢笔、眼镜等常用遗物,以及血衣残片。特别的是,家人在其中放了几朵茉莉花。老舍喜欢茉莉的味道,茉莉花茶是他每天不能缺少的饮品。


20世纪90年代中期,胡絜青搬出丹柿小院,将故居和老舍的遗物、收藏品捐献给国家,成立老舍纪念馆。1999年,纪念馆正式对外开放。书房桌上的台历定格在1966年8月24日,一切按照老舍生前的样子布置,跨进小院,仿佛进入另一个时空。只是这时空中,没有蒙族作家玛拉沁夫笔下的场景:


老舍先生在灿烂的秋阳下,挽着袖子给几盆菊花松土。他穿着一件肥大的中式便服,像个老园丁。更多劲爆内幕文章请添加美女小编私人微信:qss0653,朋友圈每天更新。他见我们进来,放下手里的活儿,拍打了两下手掌,说:“脏,就甭握手了。”然后他迎你走进挂满水墨画的客厅,抱起沙发上的老猫,笑了一声:“来客人了,让开座吧。”


参考资料:王红英、郝亚钟《老舍纪念馆》,舒乙《老舍的平民生活》,舒济编《老舍和朋友们》,傅光明、郑实《老舍之死口述实录》,陈徒手《老舍:花开花落有几回》,李犁耘《老舍在北京的足迹》,胡青、舒乙《散记老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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