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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虹深处的阿姆斯特丹

希米 看世界杂志 2020-08-27



世界上没有几个城市乐意对旅人展露它暗黑的一面,而阿姆斯特丹就是这样一个地方:穿过弯绕的窄巷,空气中刺鼻的大麻味,让你捂着鼻子快步通过;踏上石阶,错落的情欲小店让人为之惊叹。


这座城市的欢乐与欲望之下,也隐藏着秘密与私语。我搭上行驶于运河的小型游船,从中央车站旁的渡船头,沿着阿姆斯特丹的水路,随水流前进,试图找出那些层层叠叠的故事。

01

隐身于阁楼的教堂


以前荷兰是根据房子的宽度来课税,人们想尽办法将自家门面缩减。因此,一般的荷式运河屋门面很窄、内部狭长且深。虽然能发挥的面积减少,但层叠向上的做法不会增加税赋。


于是,居民将房屋顶层外加一座山形墙(Gable)作为装饰,美观外也可增加阁楼的空间。一个秘密空间就藏匿于此——阁楼上的吾主博物馆,一座隐身在阁楼里的神秘教堂。



1578年荷兰宗教改革,新教取代天主教的地位,很多天主教徒无法进行公开的弥撒活动。于是,这种潜隐的、外部看不见的天主教集会场所,开始在城市里随着信仰逐步发展。


1661年,从德国移民来此、信仰天主教的商人Jan Hartman买下一栋面对运河的大房子,以及邻巷的两栋小房子,将面向运河的这一栋作为自己的住所。
后来Jan Hartman改造他的房子,用平凡的外部装饰,掩盖一个可以秘密进行天主教活动的教堂。于是,运河边熙熙攘攘的平凡民宅,暗地里成为另一群人寄托心灵的场所。
要进入这个神秘教堂,必须先从隔壁售票处,穿越狭窄的地下道,随着地下一层的两段式阶梯,从现代的室内装潢走过,一步步踏入17-18世纪荷兰人的起居室。

在房屋面向运河的这一侧,仿佛一般市民的生活,有客厅有书房,还看得到楼梯边的储藏室半开着,餐桌上摆着碗盘与烧水的锅炉。房屋内部很深,没有窗户的角落显得阴暗且寂静。
卧室内,一个外观像壁橱的床榻嵌在墙上。床檐长度约莫是一个瘦小男孩的大小,比胶囊旅馆的床位还小。这样的尺寸,如何让高大的荷兰人躺平睡觉?另一间房应是客房,位于楼梯与另一栋房屋之间的夹层,天花板低矮且阴暗,墙上的十字架与简单的陈设,使之更像一间祷告室。
阶梯向上延展,我逐渐看清了这座秘密教堂的真正样貌。它就像一个普通皮箱夹层里锁着的珠宝盒,虽然低调,但山谷型三层楼的挑高,使之成为一般教堂的微型缩影。隐蔽的教堂藏匿于街道表面的秩序与韵律中,是前来集会的人才知道的秘密。
随着时间的流逝,数百年间荷兰人开始接受并包容人与人之间的差异,了解各种肤色及宗教风俗都是生活的面相,从而培养出开阔的心态。任何人、任何文化出现在荷兰都是自然而然的,每个人都是城市风景的一部分。

02

声色犬马


阿姆斯特丹是13世纪一群渔民因渔业和贸易而兴起的靠海村庄,渐渐发展成一个重要的港口。


街上穿行的多是远游的水手与前来交易的异乡人,伴随着情欲的扩张,在阿姆斯特丹古地图的城墙边缘(现在的德瓦伦区),开始了因需求而供给的性产业。


这样的交易,并没有因为城市逐年扩展而被推往边陲地带。包容性强的荷兰人,让这个特有产业存留在首都最繁荣的车站旁边。


傍晚5时,红灯区橱窗里的女郎几乎都已准备完毕。有些照着镜子修整妆容,有些随着音乐摆弄身体,时而对行人招手眨眼。随着天色渐暗,有些女郎的内衣选择了荧光材质,让自己的“店面”更加鲜艳、有吸引力。
游客络绎不绝地经过运河边的“一级战区”,笑闹着品头论足。拉上窗帘的,代表这个橱窗正在“营业”。如果遇到有客人从门缝询问价钱后开门进入小橱窗,陌生游客们总会鼓噪起哄。穿梭于窄巷更能贴近感受,甚至听得到小姐们开窗招揽的话语与讨价还价的叫骂声。

△傍晚的阿姆斯特丹红灯区
红灯区还有性博物馆与妓女博物馆,从描写性事的细节到古今性事使用的工具与动画,让人不禁血脉偾张。虽然大量游客对红灯区周遭的居住环境造成影响,也曾令政府动过搬迁红灯区的念头,但经广泛讨论,阿姆斯特丹依旧是那个活力与包容兼备的城市。
这样的产业既然一开始在法规上属合法范畴,包容性强的荷兰人就不会抹煞与敌视这个职业。这种不愿非黑即白的文化,也展现了一个以贸易立足的小国的开阔胸襟。

03

安妮之家


沿着运河网,游船驶向王子运河。街道上行人与单车熙熙攘攘,王子运河上荷式船屋与屋前的露天小船,静悄悄漂浮着。看着街角的西教堂,这样的街景繁华又平静。


然而,这样朴实平凡的街道,却有一处比刚刚那座神秘教堂更阴郁、狰狞、紧绷的密室。住在其中的居民,就是1933年希特勒掌权后被迫害的犹太人。


《安妮日记》一书便诞生在这个纳粹屠杀犹太人的时期。当时犹太人的处境每况愈下,许多活动被禁止,时有犹太人突然失踪或被杀害的消息。1942年,安妮和父母姐姐在德军占领荷兰后,躲藏在安妮父亲原本经营的“王子运河263号”里,也就是现在知名的“安妮之家”。

安妮·弗兰克


在办公楼的密室里,住着安妮一家四口,没多久又搬来另一家犹太人和一名医生,总共8人。多人使用狭小拥挤的空间,有限的物资,加上白天需小声活动以防止楼下办公人员发现,使每个人的神经日渐紧张。
8个人在这里躲藏了两年多,后来还是不幸被人告发。所有人被捕并被送往集中营,相继病死饿死,只有安妮的父亲幸存。
这座办公楼分为前栋与后栋,前栋四层楼是安妮爸爸与他合伙人的办公空间,在一家人躲藏进密室后,仍正常运作并加入了许多不知情的工作人员。后栋一、二楼为仓库,但白天工作人员亦可进出使用,因此三楼以上的密室使用者,必须屏声静气不发出声音。

“安妮之家”的模型剖面图,剖面图左边为房子的前栋,右边是后栋,后栋三层以上是安妮一家和其他人的躲藏之处
前后栋由一个楼梯相连,刻意设计成档案室,堆满了文件。密室的入口便位于此处,如同《哈利·波特》电影里隐秘的可转动书柜,书柜后面便是一个很小的通往密室的入口。
当你亲身通过这个秘密书柜入口,走过狭窄的楼梯和通道,踏入安妮和其他人躲藏的房间时,才能体会到《安妮日记》中那种高压与抑郁。
通道口的第一个空间是厕所,这个厕所只有在晚上没人办公时才能使用。通道另一扇门内,即是安妮父母亲的房间,仅能容纳两张单人床与桌椅。穿过这个房间,里面是安妮与姐姐的卧室,房间尺寸极为狭窄压抑,一人张开双手便能摸到两侧墙壁,窗户也涂上白色油漆防止外部窥视。

位于王子运河畔的“安妮之家”

白天,当楼下有人在工作时,他们如坐针毡,生怕被揭发的恐惧始终弥漫于此。失去自由让年幼的安妮倍感压抑,只能通过书写日记来缓解情绪。
穿梭于这些层层叠叠的故事,我了解到阿姆斯特丹的开放与包容并非在一夕之间促成,而是从历史中不断反思与进步。
那句荷兰谚语“Leef en laat leven”,便是如今荷兰人生活的核心价值——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也让别人按照别人的方式去生活,彼此间相互尊重、包容。

作者 | 希米

特约编辑 | 姜 jw@nfcmag.com

排版 | 唐俊霏,龙明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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