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最热，美国“焦灼”

6月中旬以来，美国多地遭遇历史罕见高温。尤其是美国西北地区，一波接一波的热浪，频繁刷新历史最高气温记录。

6月27日，美国国家气象局发出预警，“自19世纪末以来的最强热浪正在登陆北美，它将席卷整个太平洋西北地区，并于本周达到高峰”。最近，包括西雅图、波特兰和斯波坎在内的美国很多城市，纷纷遭遇了有记录以来的最高温度。

据美国媒体报道，截至目前最热的是俄勒冈州，该州各地的日间温度普遍都飙到了40度以上，塞勒姆市更是创下了47度的该市最高记录。在推特上，有俄勒冈居民晒出“马路裂开”、“机器上的塑料零件直接融成了液体”的图片。还有人称，因为太热，自己不得不戴着烤箱隔热手套开车。

美国网民发布照片：戴着烤箱隔热手套开车

高温与大旱总相伴相随。进入“烧烤模式”的美国，很多地方都在喊渴。高温终将消退，但美国的缺水，却可能是一颗潜在的“气候炸弹”。

气候专家普遍将其归因于全球气候变化。英国《卫报》援引美国加州大学欧文分校古气候学家凯瑟琳·约翰逊的话称，当前的干旱有可能变成至少1200年来人们所见过的最严重的干旱，其原因与人类活动导致的气候变化直接相关。

高温、缺水

据CNBC7月1日报道，历史罕见的高温，在美国西北部以及临近的加拿大部分地区，已经导致数百人死亡。俄勒冈州的官方数据是（截至6月30日），与极端高温相关的死亡人数已达63人。此外，西雅图、斯波坎等都有死亡报告，而且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2021年6月26日，俄勒冈州塞勒姆市，医护人员在把一名中暑的男子转移到救护车上

根据美国干旱监测机构的数据，美国大约40%的地区正在经历干旱。在最渴的西部地区，2021年的整体降水量不到正常水平的一半。内华达州、亚利桑那州和加州地区的降水量，甚至仅为正常水平的三分之一。

根据美国的官方标准，“异常干旱”属于干旱状态中最严重的一档。但据CNN报道，美国有大约一半的地区都处于异常干旱或更糟的状况，约有1.43亿人受到影响（美国总人口约3.1亿）。

很难想象，这个东西临海，坐拥五大湖，人均水资源量接近1.2万立方米的淡水资源大国，也拉响了缺水警报，或者用美国副总统卡玛拉·哈里斯的话说，昔日为石油而战的美国，日后将“为水而战”。

池塘里的水不是一天蒸发的，旱地的裂缝也并非在一天内形成，美国的淡水危机其实也有迹可循。

2021年6月26日，俄勒冈州波特兰市，热浪袭来，居民在河边喷泉中消暑

早在上世纪20年代，世界上最富裕的农业区之一——加州的中央山谷就被发现正在下沉。在最近的一次严重干旱（2012至2016年）期间，山谷的部分地区每年下沉多达60厘米。

造成地面沉降的原因有很多种，但犹他州的地质学家迈克·洛表示，美国的大多数地面沉降都与蓄水层压实和地下水过度抽取导致的压力下降有关。这已经是一个地下水资源“超采”，即地下水开采量大于补给量的标志。

加州大学圣巴巴拉分校的水专家斯科特·贾塞奇科和黛布拉·佩罗内，在《地球的未来》杂志上发表的一项研究也表明，仅在2013年至2018年间，中央山谷的数千口井就因此干涸了。

2020年，《科学》杂志的调查发现，几十年来，人们都在无情地抽取地下水来灌溉庄稼，并将厚厚的含水粘土层排向地下深处。同时随着粘土的不断压缩，道路、桥梁和灌溉渠道已经开裂，造成了更为广泛且代价高昂的破坏。

俄勒冈州波特兰市，一处人行道因高温而开裂

加州大约80%的地下水使用是农业用水。康奈尔大学地球与大气科学副教授罗伊娜·洛曼说，在加州中部图莱里盆地的农业区，农民开采地下水长达一个多世纪。即使山谷每年的冬季降雨和周围山脉的融雪都会在一定程度上补充地下水，但自2011年以来，这样的补给在人类的过度使用面前只是杯水车薪。

2014年，当NASA科学家操控雷达设备，飞越加州渡槽这一重要的水利基础设施时，他们探测到有一块区域在4个月内下沉了20厘米。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的水文地质学家格雷厄姆·福格说，这是一种“终极讽刺”。因为建造加州渡槽就是为了减少对地下水的需求，然而这种下坠会使运河携带的水量不断减少。

“这不像地震，它不会突然发生。”美国地质调查局的水文学家克劳迪娅·法特则认为，不断下沉的地基是一场缓慢的灾难的证据，也是加州不计后果开采地下水的结果。

进入6月，旧金山湾区已有近200万人处于缺水紧急状态。圣克拉拉谷水区主任托尼·埃斯特雷梅拉在新闻发布会上说：“我们迫不及待地采取行动，是因为我们的供水在当地和整个加州都受到了威胁。”目前圣克拉拉县也已发布强制性用水限制，近200万人被要求将用水量比2019年减少15%。

一处居民区的节约用水宣传标语

农民求雨

“修好你家漏水的水龙头，不要再长时间淋浴，也别再打理草坪了。”犹他州州长斯宾塞·考克斯在推特上对居民发出了请求，“就让我们祈祷下雨吧。”

对于普通人来说，用水限制也许意味着少给花园浇几次水，但对于极度依赖水资源的美国农民来说，缺水几乎就约等于失业。他们不得不开始求雨。

据Modern Farmer报道，加州北部索诺玛县的农民大卫和凯塔·普莱西亚，今年被迫取消了他们的“蔬菜社区支持农业计划”。这对夫妇在塞瓦斯托波尔经营绿谷社区农场，但今年因为缺水，他们根本无法种植必要的蔬菜。

“85年了，情况从没有这么糟糕过。”T.J.阿特金的家族从事养牛业已有近一个世纪的历史。他告诉CNN，干旱从未对他们的农场造成如此严重的打击。

2021年5月25日，在加利福尼亚州马德拉，一辆拖拉机在耕作干燥的田地时扬起灰尘

阿特金继承了家族作为牧场主的遗产，在犹他州和亚利桑那州西北部经营着两处农场，但都在承受干旱的煎熬。

“在过去的15个月中，我们几乎只有3英寸的降水。”阿特金说，但这段时间他预期的降雨量应该接近12英寸，这下足足少了四分之三。

其他州的农民也受到了影响。今年1月，新墨西哥州政府警告那些依赖里奥格兰德河和其他河流的农民和牧场主准备“自求多福”，并建议里约查马沿岸和中谷地区的农民，除非迫不得已，今年就不要种地了。

2021年也是爱达荷州艾达县有记录以来第36个最干旱的年份。根据美国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 (NOAA) 的数据，今年的降水量比去年减少了1.4英寸，在博伊西市总共只有8.25英寸的降水，再创历史新低。

2021年6月22日，美国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NOAA）发布的干旱监测数据图

人们求雨的另一大原因，是对森林大火的恐惧。

在经历了两年异常干燥的气候后，加州和内华达州的水库水位低得“令人沮丧”，也加剧了居民对5月至10月间森林野火季的担忧。

回想起2020年加州的森林大火，当时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留学的李乐彤还心有余悸。

2020年9月，李乐彤难得忙里偷闲，准备去加州北部的纳帕谷过个周末。但在驾车途中，李乐彤注意到远处不断有黑烟冲向天空，她一开始没放在心上，但在不断向前行驶时，乐彤发现对面的天空逐渐也变得猩红，再一仔细听广播才知道，那边的山峰山谷正在被炙热的大火吞没，前方的路口也早被封死。

李乐彤见状便马上调头往回开。她之前听过卡戴珊家族因森林大火被迫撤离豪宅的新闻，但这种比较近距离的接触还是第一次。“当时就感觉这个火好像灭不了似的，等我到家了看新闻才发现还在烧，而且正是发生在我要去的卡利斯托加市。”

在几天之内，那场大火的燃烧面积扩大到4.2万多英亩，摧毁了至少80座建筑物，包括房屋和纳帕县远近闻名的酿酒厂，卡利斯托加市大约5千名居民被紧急撤离。

2020年9月，加州森林大火

2020年，美国穆迪投资者服务公司的一份报告显示，加州、俄勒冈州、华盛顿州和其他西部各州的野火，损坏或摧毁了约9657栋房屋和商业建筑，烧毁了超过500万英亩的土地。他们预估损失在50亿至80亿美元之间。

美国农业部的报告称，2020年，加州的酿酒葡萄产量下降了13%。有不少专家表示，索诺玛、纳帕和蒙特雷县的野火造成的烟雾便是元凶。

拜登着急

据美国媒体报道，面对土地干裂、饮用水供应短缺和西部农业系统难以生存的“三座大山”，西部至少有8个州已经开始寻求人工降雨，以防止出现更为糟糕的情况。

但在气候专家们看来，人工降雨只是权宜之计，并不能解决干旱的系统性问题，而且实施起来可能很棘手。

俄勒冈州波特兰市，为对应极端的高温天气，俄勒冈会议中心被临时改造成一个可容纳约300人的纳凉中心

“一个问题是，你是否能够在不断变化的气候中做到这一点——你需要较低的温度，一旦天气变得太热，你就无法进行人工降雨。”研究该问题的科罗拉多大学研究员卡佳·弗里德里希认为，人工降雨可以提供帮助，但不会解决根本问题。“它应该成为涉及有效节约用水的水资源计划的一部分，但我们不能只专注于一件事。”

“极端高温和野火都不奇怪。但是亲眼看到那些曾经只在研究和模型中出现的东西变成现实，还是让我觉得很超现实。”大自然保护协会的气候科学家凯瑟琳·海霍认为，为美国解渴的源头，还在于如何应对气候变暖。

CNBC在报道中写道，“最近的研究表明，全球超过三分之一的与高温相关的死亡，可以归因于气候变化。而在美国，高温造成的死亡人数，比其他任何天气灾难都要多。”“热浪来袭，夜间较低的气温可以缓解白天的炎热，但随着地球变暖，这种情况也消失了，从而危及到那些家里没有安装空调的人。”

6月30日，拜登在与部分西部州州长的会议上说，气候变化导致了极端高温与持续干旱，美国在应对逐渐恶化的火灾方面明显落后，现在我们必须采取行动，而且要快。

今年5月，拜登政府在2022财年预算提案中，为应对气候变化、改善水基建设施等申请的资金是360亿美元，比2021财年多了140亿美元。超过60%的增幅，足见拜登心里有多着急。

但拜登的着急，与美国民众的“淡定”形成鲜明对比。美国的一项民调显示，虽然约有72%的美国人认可全球变暖正在发生，但只有40%的人认为这会直接影响到他们。

（应受访者要求，李乐彤为化名）

作者 | 本刊记者 赵菀滢

杂志编辑 | 何任远 [e-mail]

新媒体编辑 | 雷墨 [e-mail]

排版 | 李鱼

看世界杂志新媒体出品

| 往期推荐 |

点击图片即刻探索下一世界

 看世界杂志

 长按二维码关注我们

 带你一起   畅游世界

点击★在看，一起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