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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盾文学奖5部获奖作品的背后

好书探 2024-01-29

《雪山大地》记录了青藏高原的巨变


■受访人:姬小琴(作家出版社编辑、《雪山大地》责任编辑) 


□采访人:孟丽媛(中国出版传媒商报记者)


作家出版社编辑、《雪山大地》责任编辑 姬小琴


□能否讲一下《雪山大地》出版的经过及得奖后的反应?


■作为编辑,我和杨志军合作多年,我们彼此有足够的信任和默契。这是我做的他的第三部长篇小说,前面两部是《潮退无声》《最后的农民工》,是关于他40岁后定居的城市青岛的故事。但我知道,他一定会用一个大部头重回他的出生成长地青海。终于在去年被我等到了,就是这部《雪山大地》。


小说将青藏高原几十年来发生的沧桑变化,以“父亲母亲”为代表的三代建设者在这片土地上耕耘建设、鞠躬尽瘁的日日夜夜展现在读者面前。在青藏高原度过青年时期的杨志军对那片荒原有着深切真实、血脉相连的生命体验,这段经历对他来说刻骨铭心,也使他始终能葆有一种内地作家难得的、珍贵的理想主义情怀。

《雪山大地》里的主人公父亲母亲,既有杨志军自己父母的影子,又代表了从1949年开始的所有支边人的形象,这个群体奉献的一生,也成为中国边疆地区发展的缩影。小说里能读到大时代的家国情怀,也能切身感受到普通人的生命歌哭。


我读稿的第一印象是这样的作品不可多得。这些年写青藏高原的长篇小说并不多见。这片土地广阔神奇,《雪山大地》里有跨越六七十年的时代社会变迁,藏民牧民的生活方式、生产方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阅读过程中有种历史的宏阔感,俯拾即是的细节又很动人。

茅奖10部提名奖公布的时候,库房里的《雪山大地》迅速清空,三四天后《雪山大地》以投票第一获得茅奖的消息出来,我们连续加印到10万册。印厂在协调生产保障供应,我们也会密切关注市场需求,及时补货。


□接下来有围绕获奖图书和其他重点图书的出版与宣推计划吗?


■大概一个多月前我们确定参加上海书展的“行进的风景2023——新时代文学攀登计划作品联展”,“献给青藏高原上的父辈们——杨志军《雪山大地》分享会”是本次系列活动的首场。赶上海书展开幕前茅奖结果揭晓,这也成为杨老师获奖后的首次线下新书分享活动。

接下来我们会邀请杨志军在不同城市做系列新书分享活动,我们很期待更多读者可以走进《雪山大地》,感受青藏高原几十年的时代变迁与雪山下的大地生灵。



《宝水》是“70后作家的突围之作”


■受访人:韩敬群(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总编辑)


□采访人:张中江(中国出版传媒商报记者)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总编辑 韩敬群


□首先恭喜贵社《宝水》获得茅盾文学奖,请介绍下这本书的编辑出版过程。


■乔叶是一个“又有天分,又有耐心”的作家。这不是空穴来风的一句话,是前两天我跟马来西亚作家黎紫书聊到文坛情况时提到的。她有一个观点,中国大陆有天分的作家很多,但有时候会缺少耐心。我对乔叶这部作品象最深的就是她所说的“这是我迄今为止写得最有耐心的一部长篇小说”。


耐心不是简单的两个字,它其实是时间的长度和一个人的恒心、韧劲,对一件事持之以恒的深入。她这个作品构思很早,应该有七八年了。这中间构思也有一些改变,包括故事的框架、思路都有一些调整。她说是十易其稿,我确实是见证者。我现在还能记起来,最早在2017年,大概是七月份的时候,乔叶把她写的最初一部分稿子给我看。那时候稿子还叫《有水村记》。当时我看了以后,写了一封很长的信。这封信里除了有鼓励的话以外,对她当时作品的思路脉络、未来走向,都有一个判断。


现在回过头来看,判断还是很精准的。乔叶精心打磨 ,一直到2021年交来了稿子,我觉得已经非常成熟了。因为我们从一个文学编辑的角度,衡量一部长篇小说,一般从它的情节、人物、语言、结构、立意、创新性,各个方面去考虑。《宝水》的完成度,我觉得是很好的。后来除了个别地方做了一些常规的编辑工作,我只是在结尾的部分提了一些建议。其他部分都是非常好的,顺理成章就是一本非常好的书。所以我在第一时间就有一个判断——它是迄今为止中国写新农村建设,写乡村振兴最出色的作品。我是第一个给她写评论的,题目就叫《生活是创作的宝水》。《宝水》的出现让我很振奋。我说它是“70后作家的突围之作”,这是我基于对70后一代作家作品的阅读,综合整个中国长篇小说创作现状的一个分析。


□十月文艺出版社在挖掘优秀青年作家作品,尤其是已经成为中坚力量的70后作家这块非常突出。可否介绍下对青年作家作品的选题发掘上有怎样的经验?


■我觉得出版社跟作家的缘分,跟哪些作家会结成特别深厚的关系,是有一些特殊背景,跟出版社的历史渊源是有关系的。比如说,在我开始主持十月文艺出版社工作的时候就发现,国内50后、60后的作家版图大体已经划定,能拓展的空间已经很小了。我们为什么会把精力放在70后,甚至是80后,再年轻的90后作家身上,我觉得跟这个是有关系的。


我们有一个出版理念,是与作家同行共进、一起成长。比如徐则臣老师,他的成名作《耶路撒冷》就是在十月文艺出版。因为这部作品,他从70后中一名优秀作家成长为70后领军人物,并且在2019年凭借《北上》成为70后第一位获茅奖作家。这个过程,我们始终是陪伴着他的。


□目前中国作协有“新时代文学攀登计划”和 “新时代山乡巨变创作计划”,十月文艺出版社也参与其中。通过一年的合作,对这两个计划有怎样的感受?


■我感觉通过这两个计划以及扬帆计划,还有“作家回家”等活动,能看得出来新的作协领导班子很有想法,也有很多大手笔。他们展示了格局和远见,对文学有高屋建瓴的导引作用,而且在细节上也做得很好。比如说张宏森书记一直强调,要重视来自基层的写作者,重视年轻的作家。他曾经很认真地读过范雨素的《久别重逢》,还给范雨素发了非常专业,而且很温暖的短信。他说这部作品坚实有力。


当然,中国作协把施工图、路线图画好了,我们一线的文学出版工作者,需要做的是尊重文学的规律,尊重作家的艺术个性,用一部部高质量的文学作品实现这些计划要达到的目标。所以我在山东临沂的一个会上发言,特别提到了《宝水》,“我个人认为《宝水》是接近或者说达到了宏森书记所说的高标准的”。


□对获奖作品后续会有怎样的宣传安排?


■会有安排。我认为传播好作品应该是我们作为出版人的职责,服务好作家,传播好作品。



《本巴》里有生命的碎响


■受访人:袁 楠(译林出版社总编辑 ) 


□采访人:刘思怡(中国出版传媒商报记者)


译林出版社总编辑 袁楠


首先恭喜《本巴》这本书获得茅盾文学奖,能讲下出版的一些经过,得奖后的反响有哪些吗?


译林出版社2018年与刘亮程老师开始合作,当年出版的《捎话》获第十届茅盾文学奖前十提名奖和其他多种文学奖项;2019年顺利签下刘亮程全部重要作品独家版权,包括经典散文集《一个人的村庄》《在新疆》,小说《虚土》《凿空》,访谈随笔集《把地上的事往天上聊》等;2020年获得长篇新作《本巴》独家授权。在《本巴》的编辑过程中,图书整体装帧设计是很重要也很有意思的事情。


2021年4月,刘老师来南京造访“世界最美的书”“中国最美的书”设计师朱赢椿的书衣坊工作室,两人一见如故,回新疆后,刘老师为此次交游作文一篇,起名《虫文·虫鸣·虫心》。作为《虫子诗》《虫子旁》作者,朱老师偏爱一虫一草、关注自然生灵,与刘老师的审美趣味高度契合;在刘亮程作品设计中,朱老师期望用尽量简朴自然的方式来完成。于是,朱老师让小虫子爬出了《本巴》封面上的书名,小小的生命创造出本巴世界在人间的轨迹。


朱老师觉得刘老师是个轻声慢语、没什么废话的人,所以书的设计风格安静就好,让读者心无挂碍地听见刘老师说的话,书名与作者名即最好的元素。最终,整套刘亮程作品呈现出沉静简古的氛围,你可以细细倾听书中的声音:风声、树声、雪落的声音、生命的碎响。


得奖前一天,刘老师还在田里干活。得知获奖后,刘老师语速依然从容缓慢。编辑部门陷入疯狂忙碌模式。样书忽然间一本都没有了,《本巴》迅速加印10万册,发行与印制部门鼎力合作为这本珍贵的书而忙活,媒体和编辑同行接连道贺采访……大家都很开心,小江格尔齐的悠远故事将走到更多人心里。


贵社在原创文学领域近年表现出色,做了哪些工作吗?


2014年,译林社试水原创文学,相继出版国内一流作家李敬泽、格非、阿乙作品,赢得出色口碑。2017年,译林社全面进入华语原创文学板块,力求高起点高品质,挖掘国内外有实力有潜力的原创作者,关注优秀文学文化选题。2019年,译林社基于在世界文学出版格局下精心耕耘与外国文学出版层次匹配的一流原创文学出版之理念,成立世界文学出版中心。余华、格非、叶兆言等优秀原创作家作品,与翻译引进的卡尔维诺、塞林格、鲁尔福等一流外国作家作品构成相得益彰的世界文学出版格局。


世界文学背景下的中国文学,中国文学映衬下的世界文学,交相辉映而共同构建了文学想象世界与人类精神家园。在上述理念下,译林社原创文学出版虽起步不算早,但取得较为显著的成果,在文学界、评论界,媒体、市场、读者中有较高美誉度,被誉为进入原创文学出版第一方阵。


2021年,译林社与中国作协青年工作委员会及南京师范大学合作成立“世界文学与中国当代原创文学研究暨出版中心”,旨在推动中国当代作家尤其是青年作家参与世界文学交流,开展基于世界文学视野的中国当代原创文学研究,促进海外优秀文学作品译介以及中国原创文学推广传播。


对资深名作家,译林社加大合作力度与深度,着力打造格非、刘亮程、叶兆言等优质作家IP。对青年新锐作家作品的关注出版既检验出版社前瞻未来的眼光,也彰显国有企业的文化责任担当。2019年开始,译林社深度关注青年写作,推出由鲁迅文学奖得主、南师大何平教授主编的“现场文丛”,瞩目汉语文学未来的可能性,已出版作品六种,包括陈思安《活食》、周恺《侦探小说家的未来之书》、朱宜《我是月亮》、三三《俄罗斯套娃》、王苏辛《马灵芝的前世今生》、杨知寒《一团坚冰》,荣获多项文学奖。


在中国作协攀登计划和山乡巨变计划中有怎样的参与呢?


2022年,译林社成为中国作协“新时代文学攀登计划”发起单位之一,2023年将出版的格非最新长篇《浮生余情》(现名《登春台》)入选“新时代文学攀登计划”支持项目。2023年初,中国作协“新时代文学攀登计划”与第六届平遥国际电影展合作设立的“迁徙计划·从文学到影视”单元在平遥启幕,译林社《本巴》《一个人的村庄》入围并参展,《一个人的村庄》是其中唯一获推荐的散文体裁作品,作者刘亮程也是本次活动中唯一一位有两部作品入围的作家。着眼于精品积累沉淀的这些成果,标志着译林社原创文学出版进入新的阶段、登上新的平台。山乡巨变相关选题在积极申报中。


《本巴》获得茅盾文学奖和《金色河流》入围10强,接下来有围绕获奖图书,和其他重点图书有什么出版计划和宣推计划呢?


收到获奖消息后,我们第一时间更新《本巴》与《金色河流》两部作品的网店资料,分发给各大渠道;迅速更新媒体资料和相关物料等,广泛扩散到文化媒体圈。接下来,将邀请作家刘亮程老师来江苏等地做获奖作品的读者分享活动。《金色河流》作者鲁敏老师与我们同在南京,有地缘便利,也将与作者密切沟通,借助契机因势进行线上线下宣推。


今年10月,刘亮程老师凝聚十年思考与写作精华的最新散文集《大地上的家乡》,及其珍藏多年的《一个人的村庄》(手稿本)和《晒晒黄沙梁的太阳》(手稿本),都将由译林社推出,敬请期待。在充满魅力的《大地上的家乡》中,飘在空中的那些被人熟视无睹的故事,俱成为岁月深处与乡土自然的馈赠。刘老师独特的时空观念、万物有灵的审美气质,将进一步打动当下的读者们。



《千里江山图》传承上海红色精神之源


■受访人:江 晔(上海文艺出版社编辑、《千里江山图》责任编辑) 


□采访人:张中江(中国出版传媒商报记者)


上海文艺出版社编辑、《千里江山图》责任编辑 江晔


□《千里江山图》不出意外获奖,但等待过程也确实长。可否讲讲这本书从立项到出版的过程中,从编辑和出版社的角度,与作者一起做了哪些工作?


■《千里江山图》立项之初就是社里的重点项目。我们策划《千里江山图》这部作品已经历时十多年光阴,跟作家孙甘露老师也保持了长久的追踪和互动。小说里绝大部分对历史的还原都来自孙老师本人多年扎实的考察工作。他翻阅了大量文献档案,也重点参考了当时的城市地图、报纸新闻、风俗志等材料。在稿件编辑核对过程中,编辑团队收到了来自孙老师的压缩资料包,打开后是上百张资料图等,非常震撼。在创作过程中,我们也为孙老师安排了龙华烈士陵园的实地采访,取得龙华烈士纪念馆的支持,获得了龙华烈士的生平事迹等珍贵资料。


□从图书最终出版之后,我们注意到虽然宣发和研讨会一直都有,但作者孙甘露本人接受采访还是非常谨慎的。出版社在推广方面,跟作者达成怎样的默契,重心放在哪些方面?


■《千里江山图》的主要出版和宣传过程是在上海疫情封控期间完成的,故而可能给大家带来一种“不做线下活动”的感受。我们还是十分重视宣传的,原定也策划了一些线下的活动,最后都不巧各种原因延期了。不过后来我们发现,文学评论界以及读者朋友们都把目光投放到小说文本本身,都来关注小说的线索结构、人物呈现、语言力量等,让故事本身实现口耳相传。


□这本书目前销量和加印情况如何?茅奖揭晓后是否有新的出版和加印计划。在接下来两三个月或者更长周期里,还会针对这本书做怎样的推广?


■目前是完成了15次加印,累计销量超20万册,是一个很不错的成绩。茅盾文学奖揭晓后,我们立刻紧急加印,与各渠道紧急对接铺货和补货情况。茅奖的影响力非常大,出版社当然会抓住这个机会,继续做好图书推广。我们也会在上海书展活动现场友谊会堂三楼举办《千里江山图》读者见面会,欢迎读者朋友们关注。


□孙甘露在给媒体的答谢中提到上海是一座伟大的城市。《千里江山图》在写作技法上的创新之外,选择的题材确实也正是红色历史的一部分。上海革命历史题材方面的著作,在贵社还是否有其他同类的出版计划?


■孙甘露老师曾经以一名邮局少年的形象穿行于上海午后或夜晚的大街小巷,对上海的每一处纹理都了熟于心。上海对于他“是一个敏于接收暗示的城市”,也是“替他存放信件的地方”。他在访问这段历史的过程中意外发现了从上海转移到3000里外瑞金的中国共产党的这次隐秘行动,并将它讲述了出来。我们也十分关注脚下这块土地的红色基因和红色资源,上海的每一处红色资源、每一段红色足迹,都凝结着中国共产党人艰苦卓绝、荡气回肠的动人故事。我们也仍在探索用形式多样的文艺创作来传承这片土地的红色精神之源。此前我们已推出过何建明《革命者》《我心飞扬》、马伯庸《大医》、高渊《生死守护》,“红色经典文艺作品口袋书”,接下来还将推出小白的长篇新作《无我》。


□上海文艺社一直是文学精品很多的出版社。可否简述下贵社在国内原创文学,包括著名作家和青年作家作品发掘推广上的一系列计划和做法?


■上海文艺出版社作为一家拥有70多年历史的文学专业出版社,目前正处于改革发展的阶段。我们始终不变的宗旨是,用心服务作家、用心做好产品,以高专业度、高服务力来贴近作家和市场的需求,加强我们在文艺现场的参与度,希冀赢得作家和读者的信任,实现图书的双效统一。关于青年作家新鲜血液的挖掘途径,我们主要依靠文学期刊、专家推荐、网络发表等渠道,我们也推出过一揽子签约机制,定向跟踪培育一定数量的青年作家。


□贵社也是中国作协两大计划的积极参与方。可否介绍下参与两个计划的情况,并且分享下参与计划带来的变化和积极作用。


■我们积极参与了中国作协组织的“新时代文学攀登计划”“新时代山乡巨变创作计划”两大计划。我们很荣幸参与到这一次推动新时代文学从“高原”向“高峰”迈进的顶层设计战略中来,目前也有《大医》《纵浪》《无我》三部兼具思想性和文学性的作品入选了“攀登计划”,希望接下来能进一步加强与中国作协、上海作协的合作联系,为现当代原创文艺的精品建设工作的不断推进发展提供更多服务。


□接下来在文学出版方面还有怎样重点的安排?


■接下来我们将推出陈福民《北纬四十度》的延伸作品,刘大先长篇非虚构《新北川记》,小白长篇新作《无我》,田耳《一个人张灯结彩》全新版本和长篇新作《纵浪》。



《回响》触及了当代人的灵魂


■受访人:刘 稚(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回响》责任编辑) 


□采访人:江玉婷(中国出版传媒商报记者) 


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回响》责任编辑 刘稚


“我挺高兴的,也替东西高兴。得了茅奖以后,可以让更多的读者了解东西和他的《回响》。”刘稚是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回响》的责编。她说:“看了书就会知道,《回响》确实是一部对当代生活有深入思考的作品。”


20世纪90年代,刘稚进入人民文学出版社工作,当时的编辑室主任高贤均先生鼓励大家积极组稿。刘稚当编辑没多久,没有什么经验。她记得,第一次跟东西见面是在全国青创会的会议间隙,她打电话请东西从会场出来见面。在会场外等候的时候,她还有点紧张。那次她就向东西约了长篇,不过此后他们并没有合作。


2011年,东西创作了《后悔录》,刘稚很喜欢这个作品,专门跟东西进行了交流,为这本书组织了书评。2019年,刘稚陪同刚刚获得茅盾文学奖的李洱去南宁参加《应物兄》读者见面会,又跟东西见面了。


这次她很直接,希望东西把新作交给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她说起青创会,说起《后悔录》,久已成名、已经出版了三部长篇小说的东西似乎把他们之间断断续续的联系勾连起来了,感到了一丝内疚,欣然允诺续上二十年前的邀约。他正在写一个长篇,他说:“我写完了,第一个给你看。”过了一年多,刘稚拿到了新鲜热乎的《回响》。


当时,刘稚手头还在做庆山(安妮宝贝)的新书《一切境》。发给刘稚的资料包里,除了书稿,还有一些庆山女儿的画作。设计《回响》封面时,刘稚把小姑娘的几张画发给美编看,美编选了一幅女孩的抽象画作,像海底,也像冻结的冰山。美编在画作基础上加以设计,形成了现在的封面,很有意味,得到了宣发部门的好评。


《回响》出版后,多次重印。刘稚不是一直盯着销量的编辑,每次送来样书,她才意识到书又卖光了。茅奖公布后,社里立即安排加印。后续,策划部还会进行一系列推广活动。刘稚说:“获茅奖等于给这部作品授勋,我们得把这块奖牌擦得亮亮的。”


您一直很关注东西?


对。我一直很喜欢东西的作品,一直有关注。特别是《后悔录》,我还帮他宣传。东西成名很早,1998年他的中篇小说《没有语言的生活》得了首届鲁迅文学奖。我们很早就认识了,但中间一直没合作,缘分没到。后来因为喜欢《后悔录》,他大概觉得我是一个懂他的编辑,这么多年重新联系,所以把《回响》给我了。


拿到稿子以后,您是什么感觉?


特别开心。我看到,经过20多年的创作,东西还在一直往前走。我一直关注他,他以前的写作就在不断突破自我,一直保持着文学上的进步性、先锋性。现在他仍然如此。他的写作动力充沛,促使他能不断往前走。对他们这一拨作家来说,他们心里有一个文学版图,有一个参照系,对文学有独特的认识和理解。东西写的时候,他的感觉也非常好,谈起他要写的新作的时候,特别有信心,有激情。作为责编感受到这个,我就会相信他。


《回响》哪一点打动了您?


现在有一种观点认为,文学反映现实的分量不够。当下生活的变化太剧烈了,生活的戏剧性已经足够了,这就导致作品很难把握住生活的本质。


看完《回响》以后,我觉得东西找到了一个介入现实的路径。表面上看,东西是用了推理的形式,把一个刑侦故事作为入口。进入之后,它的内涵特别丰富,内容开阔。作家如何用文学反映当下生活?在“写什么”“怎么写”上,东西提供了一个很好的例子。


书里的语言很幽默。


这是这本书的一个特点。幽默是一种高级的修辞方式。小说在讲一个具体的故事,但这个故事并不是非黑即白的。评论家王彬彬就说,他感受到《回响》里人物的摇摆性。东西是从一个故事入口,但他绝不是停留在故事的层面。小说里幽默的语言,是作家把握生活的自信。《回响》出版以后,有好多评论家写书评,小说激起了评论家评论的欲望,他们觉得这里有文章可做,他们有话要说。


《回响》的影视化也比较顺利。


这是一部很结实地反映当代的作品,让它“破圈”的话,影视化是一个很好的方式。《回响》的文学品质很好,相当适合影视化改编。我们就把书推荐给导演、制片人,有拍电影的,也有拍电视剧。推过去以后,大家都觉得小说真的好,很快就进入了影视改编。《回响》在爱奇艺播放,收官之夜热力值破8800点,是迷雾剧场当时电视剧热播榜第一名。


《回响》还有哪些突破?


从艺术性上来说,《回响》非常完整,内在的转折出人意料。我觉得更重要的是,东西对人心理的探索,这和当代人的生活情境、精神面貌息息相关。小说里涉及夫妻之间的信任、亲子间的信任,扩展到社会中人与人的信任。他还写到了人的欲望,对物质的欲望,对爱情的欲望,人在潜意识中的精神地带,东西都深入写了。


他不是在评价是非对错,而是把人放进现实关系中,去探索我们的精神世界,去探索我们的失落,我们的希望,我们的理想,我们的追求。我看到这一点时,深受感动。我觉得这部小说真正触及了当代人的灵魂,触及了当代人的痛。小说拓宽了我们对人和人性的认知。


书里,冉咚咚不断问丈夫:“你爱不爱我?”


对于爱情,我们有一种理想化的描摹。但实际上,爱情是什么呢?小说最后,冉咚咚发现自己对丈夫是一种“疚爱”——一种因为内疚而产生的爱。这也是一种爱。


书里面描写,爱情有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口香糖期”,两个人在热恋期,就像嚼烂的口香糖,撕都撕不开;第二个阶段是“鸡尾酒期”,一般是有了孩子,两个人的爱转移到了孩子身上,爱情、亲情混合在一起,就像一杯调制的鸡尾酒;第三个阶段是“飞行模式期”,孩子长大了一些,夫妻像开了飞行模式的手机一样,联系之前需要打开信号。


冉咚咚觉得生活平淡了,她一直怀疑丈夫爱不爱自己。实际上,他们进入了飞行模式,两个人之间的精神交流减少了。这在婚姻里是常态,爱情不可能一直在“口香糖期”。


冉咚咚很看重爱情。


她一直在追问丈夫,你爱不爱我?如果人要去虚妄地追寻,那确实很难判断是不是爱。最后,冉咚咚还是找到了爱,她确定那是爱。她兜了一个大圈子,过程中把婚都离了。有一些读者不喜欢这个地方,觉得冉咚咚“很作”,老是疑神疑鬼。实际上,她在进行一种确认,即便经过山重水复的曲折,她也要确认此刻彼此是相爱的,这比一切都重要。


或者说,爱是被双方不断定义的,它不是固定的,不是永恒不变的一种模式。我们通过各种方式来确认,最后确认了还是爱,还有爱。这难道不迷人吗?


她要的是一份理想中的爱情,不能掺假。


东西写了结结实实的生活,他写了生活对人的捶打,人必须在生活中证明生活。什么是真?冉咚咚是警察,她一直在追查凶手,她在追求一个真相,也在追查爱情的真相,生活的真相。小说里包含着对生活的隐喻。一旦人离真相近一点,就离生活的本质近一点,就离世界的本质近一点。有评论家说,东西是“小说中的哲学家”,他的确用具象的描写达到了哲学的思考。



来源:中国出版传媒商报

初审:郭奕洲

复审:张中江

终审:张维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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