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怕的不是有这么假的照片，而是大家都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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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可怕的不是有这么假的照片，而是大家都习惯了

乱花迷眼 2020-11-03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镇西茶馆 Author 李镇西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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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镇西茶馆（id：zhenxichaguan）

一个孩子正捧着一本翻开的书读着，围在身旁的同学也用眼睛盯着那一页，脸上带着微笑，有时候后面还站着孩子，眼睛也看着前面的书页。

我说的是照片。走进一些学校，会看到墙上或橱窗里有不少这样的照片——所谓“书香校园”。有时候，照片上是孩子和爸爸妈妈一起读一本书——这是在展示“书香家庭”。

几个人同读一本书，我小时候确实有过这种情况。当时在小人书的书摊上，看一本小人书（连环画）花两分钱的租金，可那个年代，对许多孩子来说，这也是一笔不少的钱，于是往往一个小伙伴租一本书，几个小伙伴一起看，省钱啊！老板也不管。

当时这很真实很自然，现在哪还有这样的场面？可如今，几个人围着同时看一本书的假照片，居然就源源不断地出现在校园。

我小时候，看过《人民日报》上经常登载这样的照片：军营里，或田埂上，大家合看一本毛主席著作，或《人民日报》。我当时的理解，是大家没钱，只好这样“共读”。没想到，几十年过去了，中国人还是这么穷。

“共读”照片中的老师们、父母们和孩子们，不是我这篇文章的批评对象。他们虽然是照片的主角，但其实并非作假者，他们不过是按领导的指示完成“政治任务”而已。

还要特别说明的是，我并不反对摆拍。对于真实发生过的事，比如老师的课堂教学，课余辅导学生和找学生谈心，等等，因为某种需要而通过摆拍而让情景再现，这不能说是“作假”。

但生活中并没有发生也不可能的事，偏要通过“真实”的照片来展示，就很假很假了，而且很可怕。因为这种“假”都是以种种“崇高”的名义出现在校园的。

更可怕的是，没有一个人对类似的做法提出异议，因为大家都习惯了，这才是真正的可怕。

我回忆了一下，我们还曾有更“气势磅礴”的作假。大跃进年代，为了吹胀“亩产万斤”的牛皮，而把其他稻田里的庄稼集中在一块地里，让姑娘们坐在庄稼上，然后拍照发表在《人民日报》上，以展示“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的成就；还有“文革”时表现领袖井冈山会师的油画，硬是把“朱（德）毛（泽东）会师”画成“毛（泽东）林（彪）”会师。

相比之下，一张“共读”的照片，实在是微不足道。

但这种“微不足道”的虚假——我姑且临时将其简称为“微虚假”“微作假”，所造成的危害从某意义上说更严重，因为那些重大的作假事件并不一定和每一个普通人有直接的联系，他们也很难在我们身边发生，可“微虚假”“微作假”则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上面要来检查了，要求所有课程必须开齐开足，可学校并没有开“健康教育”课，怎么办？于是全校统一要求所有学生改课表，将课表上的某一节“自习”改成“健康教育”，而且班主任还按学校布置，要求学生们“统一口径”。

某学校为了展示其“书香校园”的成果，特意安排一些学生在走廊上、楼梯口、操场边等校园不同的角落，装模作样地呈读书状，以烘托气氛。这些“群众演员”也很认真，因为他们知道这是“为了学校荣誉”。

公开课不断试上，一遍遍“打磨”，每一个细节都精心设计：提问、互动、表演，包括什么地方该唱歌，什么地方该鼓掌，都分秒不差。甚至连鼓掌的力度、声音和节奏都训练有素：“啪！啪啪！啪啪啪！”但等到上课的时候，这一切又要表现得像“第一次”上这篇课文一样，让人看不出“千锤百炼”的痕迹。

为了迎接领导视察，学校组织孩子们到校门口表演，领导来了笑眯眯地看了几眼，就进去了。学校老师对还没表演完的小演员们说：“好了，可以了，回去吧！”孩子们花那么多时间精力排练，清晨又早早等在校门口，就是为了这么“昙花一现”。她们成了学校的道具。

无记名问卷测评，是近几年上级考评学校或学校考评老师的重要手段之一，也是有些学校或有些老师作弊的时候。教育者暗示甚至明示学生对有利于学校的调查选项“一律打勾”，不管事实上是怎样的。

还有网上投票拉票。硬是在朋友圈里发动毫不相干也毫不知情的老同学、老战友、老同事，以及七大姑八大姨来投票。不管是否赞同，反正一律投上一张“友情票”。大家都知道，这样拉来的票，再多也不能说明其“优秀“；或者说，票数的多少与是否优秀已经没有关系了！可这样的“假票”几乎每天都还在网上拉着、投着。

……

类似的事例实在是不胜枚举。我相信，读者如果有兴趣，会提供更多更“生动”的事例。

最可怕的是，这些“微虚假”“微作假”都是以高尚的名义堂而皇之地进行的，人们（特别是孩子）不但渐渐接受，而且以为是理所当然——心虚气亏的“假”变成了理直气壮地“真”。

这种让人们习以为常的“微假”，腐蚀着我们学校纯正的教育，也毒化着我们孩子纯真的心灵——最后的结果是，腐蚀和毒化着我们的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