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兰御用+配乐大神=汉斯·季默……但我不喜欢现在的你
在国外红透火爆两个月之久，被国内观众翘首以待到眼睛都直了的《敦刻尔克》，终于要在9月1日跟观众见面了。
第六次与诺兰合作的汉斯·季默，这回也揽尽风头，有媒体这样盛赞：伴着汉斯·季默既视感极强的配乐，诺兰直接把真实历史塞到观众喉咙里，从高潮开始，到高潮结束——以至于粉丝们等不及电影，只好听原声大碟来解馋。
克里斯托弗·诺兰、汉斯·季默
但作为迷弟，这回我得说：我不喜欢现在的汉斯·季默。
在开始之前，先请读者听一下以下3首曲子：
是否觉得它们听起来，都太符合寂寞大帝的风格：热血贲张的英雄主义、雄壮震撼的开拓精神、激情澎湃的史诗气质、有侵略性的音乐质感、绵长时沉重迟缓、激扬时狂放豪迈……
可以说，汉斯·季默和久石让，一起为那些即便对电影配乐知之甚少的观众，勾勒出电影原声两个符号性的人物与风格：前者大气磅礴，后者温婉柔和。
所以，笔者直言自己不喜欢汉斯·季默，其实很有压力：倒不全因为他粉丝基数庞大，也并非他看似凭一己之力扭转了好莱坞的配乐风格，而是他用听起来刺激的节奏、澎湃的乐章，把新一代观众喂养成了音乐上的“性瘾症患者”。
汉斯·季默
比如虾米音乐上对他的评价里，点赞数较高的一则是这样写的：“最能体现音乐功底的往往是配乐。真正的大师能够将剧情和感情具象到音乐中，好的配乐能够让你还未看到电影就已经知晓其氛围，或是在你看过很久很久之后只是听到配乐，曾经观影时的感觉立刻充盈整个大脑。”
对这批观众而言，汉斯·季默就是配乐界的巴普洛夫：他们享受的是音乐带来的条件反射，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音符之美——这跟那些听见女孩子“嘤嘤嘤”就忍不住想歪的“Tokyo-Hot”爱好者，本质上毫无区别。
可想而知，要在这样的环境里说自己不喜欢汉斯·季默，得承受多大的心理恐慌。但笔者还是要自我辩解：这种不喜欢并非讨厌，更不是听了就觉着恶心；恰恰相反，笔者熬夜加班困到不能自已时，也会放几首寂寞大帝的音乐来醒神，频率较高的是这首：
Hans Zimmer - Like A Dog Chasing Cars
《蝙蝠侠2：黑暗骑士》海报
这首曲子出自《蝙蝠侠2：黑暗骑士》——这张原声大碟与《狮子王》《珍珠港》《黑鹰坠落》《盗梦空间》和《星际穿越》，共同构成了笔者心里寂寞大帝的最高形象。
比如《黑暗骑士》里的这首《A Watchful Guardian》：
Hans Zimmer - A Watchful Guardian
这首曲子是根据蝙蝠侠的主题乐《I'm Not A Hero》演变而来，其开头部分出现在电影结束处，蝙蝠侠骑着摩托车躲避警察的追捕。在这段叙事里，蝙蝠侠为保留哥谭市的光明形象，主动选择成为坏人。
这种混淆着正义与邪恶在黑暗中奔逃的画面，是电影对人性中光明与黑暗终极对决这一主题的再次升华。汉斯·季默的这段配乐里，蕴含的情绪是沉痛与悲壮，完美契合蝙蝠侠身为救世主，却还要忍辱负重的英雄主义。
但同样的主题到了《蝙蝠侠3：黑暗骑士崛起》里，情况就发生了变化，尤其这首：
Hans Zimmer - Rise
从旋律到音色到情绪都贴合上边这首《A Watchful Guardian》，甚至还特意加入了人声吟唱来舒缓情绪。但因为电影本身有短板，而这里的音乐又太强势，以至于两者的情绪出现了并不对等的状况。
这也是观众鲜少记得第三部蝙蝠侠故事的缘由所在：反派失去魅力，人物动机也跟着处于失效边缘，观众的情绪还没到位，音乐就已经啪啪啪地煽上了，活脱脱就是观众分明完全没反应，电影却要一个劲儿地问你爽不爽的丑态。
其实，通过上边引用的几首曲子不难发现，汉斯·季默谱曲时的套路大致是这样的：用弦乐里不断重复的节奏和旋律做背景铺垫，并从开始贯穿到结束，在这个过程里搭配鼓点沉重且节奏克制的打击乐，偶尔穿插一些长线条的管乐器，时不时再点缀电子音色以撩拨听众的荷尔蒙，整个曲子听上去大开大合起伏跌宕。
《敦刻尔克》海报
这么干巴巴地陈述读者朋友可能无感，我们以《敦刻尔克》原声大碟里的第四轨《Supermarine》为例来分析（注：点击文末“阅读原文”可听《Supermarine》）。
这个表达“Time is Running Out”的曲子，很完美地阐释了汉斯·季默用不断重复与排列组合把玩音乐情绪的功力：曲子开场就是紧张的弦乐震动，且声音越来越高，背景里偶有电子乐模拟划动的擦响声——这时观众已经进入情绪状态；
如是40秒后，电子乐模拟的提琴声开始出现，背景里也跟着响起刺耳的电子声，由小变大后消失，紧接着就是低沉且持续的嗡声，且伴有提琴模拟的警报声响——所有声音重复且有序的混杂，时长达3分40秒之久，中间即便偶有变化，也是电子音偶尔点缀而已；
到3：44处音乐陡有变化，就是中间出现了由快到慢最后消失的打击乐；这样维持到5分钟左右后，音乐开始强调声场的变化，以及不同音色的搭配——但此前的元素一个没少，当然也并没有增加新内容，只是排列组合不尽相同后，在5：33处突然断掉，然后重新续接，把此前的旋律重来一遍……
据此回想一下那些所谓的史诗音乐，其实都逃不出这个路数，比如：
Ramin Djawadi - Main Title
用元素的不断重复，及对其不同的排列组合，把玩音乐的情绪功能，就是“季默模式”——换言之，汉斯·季默的配乐流于简单粗暴的热血化模式，不仅单曲旋律大同小异，甚至不同的原声大碟之间，也一再地自我重复。
也是这个原因，汉斯·季默很容易被普通听众封神。但对配器复调曲式和声四大件（吉他、键盘、贝斯和架子鼓）等音乐理论有所了解的听众而言，他曲子的和弦通常保持在2个以内，似乎再多就应付不来。有些人论及这个问题时，把这归罪于汉斯·季默没有接受过系统完整的音乐教育。
约翰·威廉姆斯
在泽贝纽·普瑞斯纳、艾莲妮·卡兰德若、埃尼奥·莫里康内、约翰·威廉姆斯等人面前，汉斯·季默确实是野路子（他只学过两个星期的钢琴，同时被八个学校开除，音乐知识储备少得可怜）。
可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以严肃的作曲技法取胜。对他而言：如果一台电子音乐合成器就能搞定勋伯格《古雷之歌》的话，何苦还要拉上150人的交响乐团？这既是汉斯·季默能在电影配乐歌剧化、古典化的20世纪末异军突起的最大优势，却也在短短数十年就开始被人诟病的关键所在。
相较而言，配乐大师约翰·威廉姆斯，就能在坚守传统音乐形式的同时，对自我进行革新。且不提他凭提琴就感动无数人的《Theme From Schindler's List》，单是新千年后他为《哈利波特与魔法石》编排的主题乐《Prologue》，就把电子合成器与传统乐器融汇得超脱在汉斯·季默之上：
John Williams - Prologue
这首充满魔力的配乐，情绪的主色调是欣喜惊奇，内里却透出一丝隐忧与不安，两种情绪持续更替和乐器音响纷繁变化，使整个曲子显出了极其丰富的层次感，完全就是小孩子进入神秘世界后的触电感。
这对一直仰赖传统乐器的威廉姆斯来说，是他贡献给新世纪配乐的方向。遗憾的是，太多配乐师被汉斯·季默带偏了，电子乐合成器在他们手里成了轰轰隆隆停不下来的玩具，以至于鲜少有人继承威廉姆斯的衣钵。
《星际穿越》海报
当然也得承认，汉斯·季默明显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他也一直在努力做出尝试和改变。比如为《星际穿越》配乐时，他就主动放弃了依赖十多年的弦乐+鼓乐模式，尝试用原声乐器模拟电子乐合成器，比如片中的那首《No Time For Caution》。
它在危机感下铺排出挣扎、愤怒与希望的层次感，可以说跟威廉姆斯那首《Prologue》有异曲同工之妙。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居然在这首曲子里，直接用管风琴塑造飞船在太空里孤独缥缈的景象——以至于有听众认为听这首曲子最带感并非音乐本身，而是专辑封面上不停旋转的宇宙飞船，给他们带来一种穿越空间和时间的使命感。
但这首曲子还是没能摆脱“季默模式”的痕迹。而且从此后的《圣徒与陌生人》《蝙蝠侠大战超人》和《敦刻尔克》来看，汉斯·季默几乎放弃了《星际穿越》时，试图改变自我的雄心。或许于他而言：固守已经是高峰，何必出力不讨好。
汉斯·季默
回到文章最初的3首音乐：《Cyberworld》（X-Ray Dog）、《Leave No Man Behind》（汉斯·季默，《黑鹰坠落》原声）和《Approaching the Enemy》（约翰·威廉姆斯，《拯救大兵瑞恩》原声）——之所以特意选《Leave No Man Behind》放在其中，是因为相较于现在的《敦刻尔克》，笔者更喜欢《黑鹰坠落》时的汉斯·季默，那时的他更注重有层次地诱导观众的情绪，而不是现在这种单一且粗暴地直给，甚至到了喧宾夺主的地步。
汉斯·季默获奖情况
【2014】
第19届美国评论家选择电影奖 最佳配乐(提名) 为奴十二年
第18届金卫星奖 电影部门 最佳原创配乐(提名) 为奴十二年
第13届华盛顿影评人协会奖 最佳原创配乐(提名) 星际穿越
【2013】
第18届圣地亚哥影评人协会奖 最佳配乐(提名)《为奴十二载》/《极速风流》
第13届凤凰城影评人协会奖 最佳原创配乐(提名)《为奴十二载》
【2011】
第83届奥斯卡金像奖 最佳原创配乐(提名)《盗梦空间》
第68届金球奖 电影类 最佳原创配乐(提名)《盗梦空间》
【2010】
第82届奥斯卡金像奖 最佳原创配乐(提名)《大侦探福尔摩斯》
第9届华盛顿影评人协会奖 最佳配乐《盗梦空间》
第23届芝加哥影评人协会奖 最佳原创配乐(提名)《盗梦空间》
第10届凤凰城影评人协会奖 最佳原创配乐《盗梦空间》
【2009】
第66届金球奖 电影类 最佳原创配乐(提名)《对话尼克松》
【2001】
第73届奥斯卡金像奖 最佳原创配乐(提名)《角斗士》
【1999】
第71届奥斯卡金像奖 最佳原创配乐（剧情类）(提名)《细细的红线》
第71届奥斯卡金像奖 最佳原创配乐（音乐、喜剧类）(提名)《埃及王子》
【1998】
第70届奥斯卡金像奖 最佳原创配乐（音乐、喜剧类）(提名)《尽善尽美》
【1997】
第69届奥斯卡金像奖 最佳原创配乐（音乐、喜剧类）(提名)《天使保镖》
【1995】
第67届奥斯卡金像奖 最佳原创配乐《狮子王》（汉斯·季默获奖的唯一作品）
【1989】
第61届奥斯卡金像奖 最佳原创配乐(提名)《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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