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骚年,背个诗词算什么本事?

2017-02-13 杨早 时史洞见



作者:杨早  知名文史学者

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助理研究员。


在下表示莫名其妙,站在原地摊手:骚年,背个诗词算什么本事?


▲武亦姝在《中国诗词大会》上


十年前,一班同事去箭扣玩。晚上在农家吃饭,有师长临时提议玩“飞花令”,因为各专业的人都有,用了最普通的“花”“红”两个字。一桌十余人,走了八九轮,撑到最后的都是年轻人,学古代文学的有,也有现代文学、当代文学、比较文学的。有位研究宋元文学的老先生脸上有点挂不住,直嚷嚷:


“不对不对,怎么回事?你们一定是昨天就知道这事,有准备吧?”


其实真没有准备,无非是拳怕少壮,年轻人心思简单,记性好,反应也快,“飞花令”不就靠这两样么?现在你让我去跟下一代PK,我经常连到嘴边的人名都说不出来,只能是输输输。



▲综艺节目《出彩中国人》上,有五岁小朋友背诵圆周率至小数点后600多位


再把时间提前十多年,我念初中的时候,曾经痴迷围棋,痴迷到背谱的地步,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下棋还是经常被虐成渣渣。


年轻人的文化偏好,都很舍得下工夫,也有工夫可下。背诗词只是其中一种文化偏好,还有打游戏打得棒的,看动漫看得好的,写程序写得溜的,萝卜炒青菜,各人心中爱。电视台做节目聚众消费一下,也无可厚非。但非要把某种爱好抬高到“弘扬传统文化”的地步,反而就漏洞百出。


汪曾祺写过一篇小说《金冬心》。金冬心就是金农,“扬州八怪”之一。他被请去赴宴,是扬州第一大盐商程雪门给新任两淮盐务道铁保珊摆的接风宴。席上,铁保珊提议玩“飞红令”——跟飞花令差不多,各人说一句或两句古人诗词,要有“飞、红”二字,或明嵌、或暗藏,都可以。



▲汪曾祺


场面很热闹:


他自己先说了两句:“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有人不识出处。旁边的人提醒他:“《红楼梦》!”这时正是《红楼梦》大行的时候,“开谈不说《红楼梦》,纵读诗书也枉然”,不知出处的怕露怯,连忙说:“哦,《红楼梦》!《红楼梦》!”下面也有说“一片花飞减却春”的,也有说“桃花乱落如红雨”的。有的说不上来,甘愿罚酒。也有的明明说得出,为了谦抑,故意说:“我诗词上有限,认罚认罚!”借以凑趣的。


轮到主人程雪门,盐商真的是“诗词上有限”,说了一句“柳絮飞来片片红”。满堂哗然,一是没有出处,二是柳絮怎么可能是红的?


正在众声喧哗,程雪门紫涨面皮,无地自容之际,金冬心出场了:


“诸位莫吵。雪翁此诗有出处。这是元人咏平山堂的诗。”然后念出全诗:

 

廿四桥边廿四风,凭栏犹忆旧江东。

夕阳返照桃花渡,柳絮飞来片片红。

 

大家,一听,全都击掌:“好诗!”


“好一个‘柳絮飞来片片红’!妙!妙极了!”


“如此尖新,却又合情合理,这定是元人之诗,非唐非宋!”


“到底是冬心先生!元朝人的诗,我们知道得太少,惭愧惭愧!”


“想不到程雪翁如此博学!佩服!佩服!”


——像不像《中华诗词大会》?


第二天,程雪门让人给金冬心送去一千两银子。


这也是我们的传统文化。一是金冬心的捷才,能把一句不通的诗句诌通;二是官场商场上的面子工程,以及由此衍生的利益交换。


我们这个民族,不知是不是因为在远古就产生了“巫史”的传统,巫师的角色被史官代替,于是以历史为宗教,于记忆力有一种谜之迷恋。汉代开始的今古文经之争,源头就在于是采信伏生等人凭记忆写下来的今文经书,还是信奉“鲁恭王坏孔子宅”等处得到的古文经书。现在去北京国子监,还能看到一套“世界上最重的书”,是清代生员蒋衡楷书抄写的《十三经》,献给乾隆,乾隆命石刻留于太学。而在民间传说中,总说这套经是蒋衡默写出来的,所以珍贵——记忆力强真是自带魅力光圈。



▲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科学家之一爱因斯坦。据传曾有人问他声音的速度是多少,他回答“我没有把这些可以在书上查到的东西记在脑子里(I did not carry such information in my mind since it is readily available in books)”


具体到考试,尤其是文科(近代之前全是文科),那就是出题者与考生记忆力的大博弈。朱元璋农民出身,要求八股出题局限在《四书》范围内,其实是偏帮一下买不起更多书的草根们。然而百余年下来几乎《四书》几乎每一句都有范文,都能背诵应考,考官们绞尽脑汁,发明了“截搭题”,就是上一句尾接下一句头,像“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就可以出题为“亦说乎,有朋”,这篇文章让苏有朋来写他也抓瞎。至于上一章搭下一章,这本书搭那本书,就更是胡话大全,无非是最后决出晋级者(进士)与冠军(状元),很像知识性综艺节目的玩法。


大家有没有发现《中华诗词大会》的男女比例相当悬殊?唉,当年高考我就体会过这种痛,有些女同学真的能把整本教材连同注解全背下来。念高中时我是历史科代表,但往往会在这种题上输给女同学,比如:

 

东非肯尼亚原始人化石发现于____年。

博南帕克神庙发现于____年。

 

这两道题当时快把我气疯了,居然有女同学能答出来!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忘记这两个数字。


问题是光靠背背背,能济得甚事?中学生跟博南帕克神庙较劲的意义何在?我们这个社会是缺记忆力,还是缺创造力?前面说到痴迷围棋,这方面金庸先生是我的偶像。他不但肯花一千万日元买古棋盘,还把陈祖德、林海峰这些国手请到家里长住,还拜聂卫平、王立诚为师,颇有段祺瑞执政的风范。而他下棋也跟段祺瑞一样,爱而不精。好像是王立诚说过,金庸下棋不爱算,是典型的“文人棋”。然而——


阿尔法狗一出,讲求算路的“胜负师”团灭,反而是“求道派”“文人棋”不怕这条狗,因为他们追求棋形美观,棋路飘逸,我就不信阿尔法狗能理解什么是美观和飘逸。



▲李世石和“阿尔法狗(alphago)”的对弈


金庸小说《鸳鸯刀》里面有个镖头“铁鞭镇八方”周威信,这人的特长便是记性好,记得无数条诗词成语,不,江湖俗语。现实生活每出一道题,他就能马上答出来。短短一场打斗,他的脑海中便掠过了十几条“江湖上有言道”:

 

江湖上有言道:“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

江湖上有言道:“小心天下去得,莽撞寸步难行”

江湖上有言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江湖上有言道:“宁可不识字,不可不识人。”

江湖上有言道:“只要人手多,牌楼抬过河。”

江湖上有言道:“相打一蓬风,有事各西东。”

江湖上有言道:“晴天不肯走,等到雨淋头。”

江湖上有言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江湖上有言道:“做贼的心虚,放屁的脸红。”

 

然而真的没什么卵用,打不过还是打不过,只能靠师叔救命,所以太师叔风清扬教育令狐冲道:


“五岳剑派中各有无数蠢才,以为将师父传下来的剑招学得精熟,自然而然便成高手,哼哼,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熟读了人家诗句,做几首打油诗是可以的,但若不能自出机杼,能成大诗人么?”


靠背背背就能弘扬传统文化么?还“满足了大家对古代才女的所有幻想”,你家的古代才女都是21世纪穿越过去的吧?那些说看了《中华诗词大会》“才知道诗词这么有趣”的,知不知道清末民初上海有一种“诗谜”的玩法?摆摊者列出一句罕见的古诗,挖去其中一个字,然后列出四个字的选项,你可以随便押一个字,买定离手,通吃通赔。以何为正误依据?他拿出一本古书来——这是他前天到城隍庙找高手刻印做旧的。当时上海滩啊,为这个游戏疯魔,多少人自负才学,输得倾家荡产,纷纷跳进黄浦江当浮尸——诗词是不是很有趣啊?民国的传统文化那么昌盛,一定跟诗词游戏风行有关吧?


下面两段是用来堵嘴的:


有人一定会说:“只是个电视娱乐节目嘛,何必这么较真?”不扯传统文化,不扯中华文明,不写什么《想看更多的武亦姝?中央文件大力支持》,我根本不看不关心。如果武亦姝后来跟着《弟子规》,又上演“神童报国”那一套,那就得掰扯掰扯——插一句,武亦姝用“一簑烟雨任平生”来形容自己,也没个成年人出来,基于传统文化指指谬:“少年人发悲凉之音,于己不吉,于国不祥”,用“为赋新词强说愁”比较合适吧。



▲苏轼一生历经坎坷。“一蓑烟雨任平生”出自苏轼《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这首记事抒怀之词作于公元1082年(宋神宗元丰五年)春,当时是苏轼因“乌台诗案”被贬为黄州(今湖北黄冈)团练副使的第三个春天


又有人会说:至于这节目还是让人亲近古诗词,比什么什么晚会总强过许多吧。嗯,你们为于丹辩护时,也是这么说的。你们这么热爱传统文化,总该知道孔子说过一句“恶紫之夺朱”吧?为啥孔夫子不说恶丹之夺朱,恶青之夺朱,非要跟紫色过不去呢?孔安国说了,因为“紫”是“朱”与“黑”混合的“间色”,近于朱而非正色。所以啊,这些貌似清流,实则有寄生虫的桶装水,才是该使劲挑挑毛病的吧。


最后奉送一个小故事:我有一位世伯,大陆去台湾的官二代。他两个女儿都在委内瑞拉长大。有一次跟他聊,问他这个钱穆的学生怎样让女儿保持对中国传统文化的联系?他说,每次写信,都会要求女儿解答问题,不是背唐诗宋词,是配合阅读解答问题,比如她们在读《西游记》,世伯就出题曰:


1、《西游记》中的道人,喜欢穿“多耳麻鞋”,请查找资料,画出多耳麻鞋的样式。


2、猪八戒被妖怪捉进洞里,捆成了“四马攒蹄式”,请画出四马攒蹄的图样,并回答古代捆人还有哪些样式?


被肯尼亚和博南帕克神庙虐过的我当时就泪奔了。啊啊,这才是我想了解与想象的中国传统文化不是吗?




杨早  知名文史学者,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助理研究员。主要关注中国近现代舆论史与文化览、当代文化研究等。作品有《野史记》《说史记》《民国了》等。




延伸阅读:


难道中国人每天都过愚人节?


作者:杨连宁


要不,怎么能天天都要相互蒙骗、相互愚弄呢:“你的账户即将被冻结,请将资金转至••••••”“请将房租打入我的新账号•••••••”“恭喜你中了大奖,请先支付扣税••••••”“这是法院的传票,请先支付诉前保全金••••••”“老同学吗?借点钱帮我应个急•••••••”“你得罪人啦,家人要想保命,拿钱出来消灾吧••••••”!


全社会道德雪崩时,哪一片雪花会有负罪感呢?看到一客机又一客机的诈骗犯从境外被押解回国,不由我不坦白自己在英国也干过欺诈活儿——帮同胞办过假退税——游客在欧盟购物离境时,其成员国会在机场凭发票给予17%的退税。已定居英国的朋友,把她的购物发票开到我的护照名下,这位大姐买衣服花掉那3000镑,我能帮她拿回500镑退税。


初次遇上希斯罗机场海关有了防范,说要验货。这难不倒我,我有第一预案:撒谎说衣服已经随行李托运了:“对不起,退单了!”——汗呀!算了吗?NO!撒谎本有坚持到底的天性,大姐也传授过应对验货的第二预案:转过墙角,从身上脱下一件外套,我马上拿去海关补验:“衣服取回来了,这就是!”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面对堂堂一个中国老头的面不改色心不跳,英国海关的老头终于折服了,不得不苦笑着给我盖了戳,退了钱。其实,老头我自己心里明镜似的:鬼才会信,刚刚交付航空托运的行李能立马取回来!我敢坚持撒谎也敢赌底线:一个英国人不忍当面戳穿一个中国人的欺诈,也是不忍撕破国际交往中人格尊重与诚实假设底线罢了!


终于不陪外人玩了,英国脱欧了!是不是英国人受够了外来者没完没了地冲撞底线?当年大陆留学生回国探亲时,往往会带回好几部手机送人,都是英国电信公司白送的。怎么回事?事情是这样的:英国电信(BT)和沃达丰两家竞争客户,你开户就送手机给你。于是,大陆留学生们发现有孔子可钻:只要你说白送的手机丢了,人家就只能相信,不会去追究。于是,从这家公司白拿一部手机后报失了,又从那家公司白拿一部手机又报失了,回国后孩子们不但给父母送手机,连送二姑、大姨的手机都有啦!


道德是社会的游戏规则,就如当今的竞技规则大都出自英国一样。西方社会的制度法则,都是建立在人格尊重与诚实假设上的。手机确属易丢失物,你说丢了,电信公司不可能假设你隐匿去报案。虽然英国对盗窃数额没有立案标准,但公德认为一般人不会为隐匿一部手机而欺诈。为什么?因为人格诚信比一部手机值钱多啦!于是,人格尊重与推定诚实的制度空间,就给把一部手机看得比人格还值钱的许多同胞,留下了用武之地。


“华风之敝,八字尽之:始于作伪,终于无耻”(梁启超语)。随着华人大批涌入美欧各国,华风的投机取巧,已经迫使西方各国把全部游戏规则补漏一遍了。比如说,过去用水、用电、打电话、开帐户都可以透支。为应对恶意透支,现在也开始插卡取电,超支断水,过月停机了。又比如说,过去罚单没有滞纳金,为对付拒缴逃费,现在也有了滞纳金。制度的漏洞倒是好补,只是更严苛的规则,推高了人际不信任与恶意推定,大大稀释了西方社会的安全感、信任感和人格尊重。


话说回来,在丢失了道德罗盘、道德坐标与道德底线的大陆,社会的安全指数、诚信指数、道德健康指数与精神卫生指数全都跌落得岌岌可危了。为什么?因为卑鄙早已成了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也早已成了高尚者的墓志铭啦。


虽说当下中国人对金子、房子、车子、女子、孩子的“五子登科”充满焦虑,但仍比不上大家对于世风日下、人心浇漓的焦虑。为什么?因为大陆社会早已成为道德越少、牟利越多的动物庄园,靠男盗女娼来博取洋房豪车,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你我返祖回弱肉强食+茹毛饮血的丛林山寨生存状态啦,有没有?


市场经济的伦理核心是“诚信、理性、节俭与勤劳”,而众多同胞们却反其道而行之,把“欺诈、虚妄、奢靡与投机取巧”当成了赚钱法则。因而,本国社会这口大酱缸里,几乎随处可见把灵魂出卖给魔鬼的衣冠禽兽。


你怎样信仰,你就怎样生活。正因为中国人的信仰与道德有巨大缺陷,所以,本国盛产只求利益,不求道义;只辨利害,不辨是非的权力动物+金钱动物;换言之,神州大地遍地行走着衣冠禽兽。


衣冠禽兽?太挖苦了吧?NO!先人造句,就是为后人对号入座的。霍布斯曾有个“麻雀入屋,无法逃出”的比喻,不是说把鸟关进屋里,而是假设一只鸟儿从烟囱里钻进屋内,就注定逃不出去啦——它只知道撞向明亮的玻璃窗,忘了自己是从烟囱里误入室内的。


中国人生活里为什么常见“动物性屈从”与“集体性蠢行”(罗素语)?就是因为中国人没有宗教信仰,缺乏道德自省,只能钻进世俗功利的烟囱暗道。


执迷于物质攫取,停留在动物性本能对性与食物的低级追求上,那么,一个人就难免掉进低德、低智、低能的陷阱,迫于生计、穷于应付,劳于低能、拙于技巧,苦于挣扎,疲于奔命,陷于物欲、工于心计,过于世俗、无以自拔,因而也缺少人格尊严,道德鄙琐地滞留在动物性层面的生活。


为什么?因为没有信仰,人便不能仁慈而人道地生存。“我劝你们不要为生命忧虑吃什么,喝什么,为身体忧虑穿什么。•••••你们看那天上的飞鸟,也不种,也不收,也不积储在仓里,上天尚且养活它;难道人不比飞鸟尊贵得多吗?”(耶酥语)显然,先哲拿鸟比人的这个发问,是要劝诫世人摆脱生活负累的。


然而,拿鸟比人的中国俗语却与先哲满拧,说的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信条。在许多中国人看来,似乎飞鸟的快乐,给予人的启示不是尊严地生活,反倒是活着是为了吃饭——“人沦为物的奴隶”(马尔库塞语)之后,遍地的“卡奴、房奴、车奴、妻奴、孩奴”,既是人被工具化、被手段化的结果,也是大陆似乎每年有365天愚人节的原因。


韦伯1895年曾忠告德国人:“我们将成为什么样的人?不是人均收入是多少,谁住多大的房子,开多好的车,并不是培养丰衣足食之人,而是要培养那些足以构成我们人性中高贵的伟大的素质。”


而国内多年的庸俗唯物主义教育却跑偏了,变成了“见物不见人”的拜金主义,人被当成了发财工具与赚钱手段。人被物化、被矮化、被异化、被客体化、被动物化,沦落为被权力与金钱“败坏了良知,麻木了心灵,失去了对环境的理解力”(阿克顿语)的权力动物与金钱动物。


本老头已经老了。我最怕自己被推进焚尸炉时,没有心,没有脑,只混下了一副痴肥的下水,烧起来都费油费电的;因而,我不能仅为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权力与金钱,不识真假、不论是非、不辨善恶、不分美丑、不知荣辱地苟活着。


然而“一个人的道德高低也许不重要,一个民族的道德高低就重要了。一个官员的道德高低也许不重要,一个执政集团的道德高低就很重要了”(刘亚洲语)。因此,假如一个执政集团带领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不惜牺牲良知,抛弃道德去追求楼高车多,把权力与金钱看得比人格尊严、比道德良知、比善良诚实更紧要,那中国人一年要过365天愚人节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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