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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坦然面对死亡,何以从容享受人生

2017-07-07 时史洞见


本期编辑:董倩


01

“北医”教授王一方讲过两个遭遇:一位高级干部,好喝酒,一喝就两瓶茅台,犯两回病都被抢救回来了。第三次犯病,没救回来,死了。


其儿子不依不饶,找医生大闹:“他怎么会死呢?我从没想过我爸会死。”王一方说:“你怎么会从没想过你爸会死呢?不管你爸是谁,你都应该知道,他总有一天会死。”


还有一个老人,已经96岁。去医院检查后,非要医院给个说法。王一方只好实话实说:“你可能不行了。”老人火冒三丈,要打王一方:“说话不吉利。”


在中国人的观念里,死是一个很忌讳的词。平日里,大家一般不会讨论死亡这个话题。很多人都是大限已至时,才第一次认真思考死亡。《西藏生死书》说:我们是一个没有死亡准备的民族。



02

我七岁时,外婆意外中风去世。去世前三天,我被带到她病床前。没有一个大人告诉我,外婆已经生命垂危,我完全不知道,那是最后一面。我被匆匆带去,又被匆匆带走。直到外婆下葬后一个月,我才知道她死了。


至今,我还记得当时的愤怒和哀伤,从小跟着外婆长大的我,恨了父母整整半年。那一个月,我趁父母不注意时,就会把外婆遗照藏在书包里,背着上学。我用这种方式进行自我欺骗:“外婆还在。”


大人们以为把我和死亡隔离是对我的保护,却不知道这种做法对我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人为什么要死亡?”“人死后会去哪里?”“为什么死掉的是他,而不是别人?”


当孩子们忽闪着疑惑的眼睛,将这些叮当作响的问题摆在家长面前时,我们不是搪塞回避,就是胡乱作答:“他在睡觉”“他去旅行了”“他上天堂了”……


结果让孩子对死亡产生了深深的疑惑和恐惧。在我们的教育中,一直缺席“死亡”这一课。白岩松说:“中国人讨论死亡的时候简直就是小学生,因为中国从来没有真正的死亡教育。”



03

死亡教育已在欧美发展得相当成熟。这种教育首先是从各种书籍开始的。


比如像《爷爷变成了幽灵》这样的绘本。书中讲了一个男孩,他叫艾斯本。艾斯本最喜欢的人是爷爷霍尔格。一天,霍尔格突发心脏病而猝死。艾斯本伤心极了,哭个不停。


那晚,爷爷回来了,坐在橱柜上。艾斯本很奇怪:“爷爷,你在干什么?你不是死了吗?”“我也以为我死了。”爷爷说。艾斯本说:“噢,你变成了幽灵!”艾斯本有本关于幽灵的书,书上说,只要幽灵愿意,就可以穿墙而入。


“那我也来试一试。”爷爷说。他穿墙走了出去,然后又走了回来。“爷爷,你真成了幽灵,太好玩啦!”于是,爷爷每晚都来找艾斯本玩。然而有一天,爷爷叹气说:“我一点都不快乐,我不能总当一个幽灵吧!”他从书里得知,如果一个人去世时忘了做一件事,就会变成幽灵。“我想了好多天,就是想不起是什么事。”



为了帮助爷爷,小艾斯本和他一起想。爷孙俩回忆起了很多快乐的往事:他们去游乐场,坐过山车时差点吐了;他们在花园里挖了一个大坑种树;他们在看一场电影时呼呼睡着了;……“我想起来了。”爷爷突然大叫。


“什么事?”艾斯本问。“——我忘记对你说再见了!”爷爷说。爷爷和艾斯本都哭了。


“再见——”最后,爷爷穿墙走了。艾斯本不停挥手,目送爷爷消失于黑暗中。


这样的书籍就是要引导孩子正确认识死亡,明白死亡是我们必然要经历的过程,生命有开始有结束,这是生命的定数,是这个世界游戏规则的一部分,生命到了这里,就该让它自然地离开



04

作家张丽钧讲过一段美丽经历。那年,她跟团到德国旅行。早上起来遛弯时,突然发现:“离旅馆不到100米的地方就是一个墓园!”同行者愤愤,说安排住宿的导游太混蛋了。


吃早餐时,张丽钧发现旅馆也住了很多德国人。“我们才知道,德国墓园多建在城镇黄金地段,他们不怕鬼,愿意与死人朝夕相处。”


他们的墓园好美呀!有根的、无根的鲜花触目皆是;高大茁壮的苹果树结满了累累果实;苹果树下,是一条条原木长凳。长凳的边缘还发着幽幽亮光,这是人们常年光顾弄出来的“包浆”。


德国人去墓园祭奠时,还常带着书,坐在长凳上,为死者诵读美丽的诗文。看到这样的情况,张丽钧感叹不已:“徜徉在这样的墓园里,我没有恐惧感,相反,这里静谧安适的氛围,竟让我生出恋恋不舍之情。于是,我在这个墓园里留了影。

那张照片,至今都是我的最爱。”


而中国的墓园一般都建在远离人群的地方,充满了令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阴森气息。没人愿在这里安放长凳,安放了也不会有人来坐;只有在那个法定假日里,大家才来意思一下:看重金钱,就送去面值大得吓人的冥币;看重美食,就送去画在纸上的满汉全席;看重奢华,就送去纸糊的别墅豪车。


欧美墓园常常与住家比邻而居,而中国墓园则建在远离人烟之处,欧美人祭奠亲友时常送鲜花书籍,而中国人祭奠亲友常送钞票俗物,两者的巨大差异,彰显着我们“死亡教育”的重大缺失。



05

学者萧功秦和一位留美朋友,研究东西方文化差异时发现一个问题:“在美国的中国人的生活追求,与西方人相比,有一个相当大的区别,那就是旅美中国人无论事业成功与否,都喜欢沉溺于物质生活的享受,只要中国人在一起,无论是台湾人、香港人、大陆人,还是旅美华侨,都非常实际,讲求生活的享受与安乐,平时谈话的内容不外乎是房子、汽车,在世俗生活享受方面有很强的从众心理,不像西方人在人生追求方面那么多元化。”


欧美人,也有不少关心物质生活,但是更多的人在追求其他东西,“有的人喜欢冒险,而在物质享受方面相当随便,有的人成了亿万富翁,但生活十分朴素,始终开一部普通的车子。他们对于别人以何种方式生活,物质生活如何好,可以完全不在乎。每个人都以自我为中心,追求自己觉得值得追求的价值。”


有一次,萧功秦的自行车坏了,修车时,车架上的《西方哲学史》掉下来,给一位路旁休息的中年人看到了,他突然像发现外星人似的看着萧功秦,“都什么时代了,居然还有人读哲学!”


萧功秦感叹:“中国人的价值追求太单一了,大家都像一个经济动物,金钱成了衡量一切的标准。”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情况?原因很多,但一个重大原因,就是我们缺少了死亡教育。



06

乔布斯一生颠覆了四大行业:用iMAc颠覆了电脑,用PixAr颠覆了电影,用IPod颠覆了音乐,用iPhone颠覆了手机。


正如iPhone开启智能手机时代一样,这四大颠覆,各自都开创了一个时代。乔布斯为何能取得如此大的成功?


因为17岁时,死亡教育让他明白了生命的意义。2005年,他在斯坦福大学演讲时说:“从那时开始,过了33年,我在每天早晨都会对着镜子问自己:如果今天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天,你会不会完成你今天想做的事情呢?”


于是,他决定“向死而生”,把每一天都当作生命的最后一天去生活,如此才有了震惊世界的四大颠覆。所以乔布斯说:“死亡是生命的最伟大发明。”


07

乔布斯为何说死亡是生命最伟大的发明?


“很多时候,尽管生命依然在进行新陈代谢,但我们并没有活着,或者说并没有真正活着。只是在死亡刹那,或经过死亡体验后,我们才开始有了真正的生命。”乔布斯说。


为何说经过死亡体验后才有了真正的生命?


“死的意义就在于让我们知道生的可贵。一个人只有在认识到自己是有死的时候,才会开始思考生命,从而大彻大悟。不再沉溺于享乐、懒散、世俗,不再沉溺于金钱、物质、名位,然后积极地去筹划与实践美丽人生。”乔布斯说。


孔夫子有句老话:“未知生,焉知死?”就是说生的事情还没搞明白,谈论什么死?但死亡教育开启了新角度:未知死,焉知生?


冉克雷维说:“提早认识死亡才会深刻人生。”

巴雷特说:“只有认知死亡,才可以树立正确、健康的价值观。”

蒙田说:“预前考虑死亡就是预先考虑自由。”

萨瓦特尔说:“认识死亡,才能更好地认识生命。”

关于活着这件事,死亡是最好的老师。

这就是西方人追求的活法:向死而生。



08

2012年,心理学者陆晓娅,在北师大开设了“生死课”,教导学生认识死亡,认识生命。


一开始,她并没抱什么希望,因为中国人太忌讳谈论“死”了,“没想到来听课的学生会这么多。”她对“生死课”的作用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但没想到它的作用竟然会这么大。


“陆老师,上了这个课,我重新拿起了画笔。”“陆老师,我去报了个架子鼓班。”有一位学生,学了别人很羡慕的专业,但她自己却很抑郁,觉得毫无意思。上了“生死课”后,她学起了烘焙面包。烤得非常漂亮,还教给许多人。她一下子变得开朗起来,“我找到了自己参与世界并在其中感到价值的方式”。


去画画不一定要成为大画家,去学架子鼓不一定要成为伟大鼓手,去学烘焙面包不一定要成为糕点大师,而是因为那里有他们的生命热情。


“我什么要开设‘生死课’,就是想通过讨论死亡,帮助学生找到热情所在。人到了一定年龄,就要对人生负起责任来,需要去寻找能够让你燃起热情的东西,找到自己参与世界并在其中感到价值的方式。”这就是死亡教育的最大意义。



9

在《西游记》中,我们大呼过瘾的情节之一,就是美猴王火烧阎王府,勇销生死簿。我们惧怕死亡,因而妄想逃避死亡。但正如史铁生所说:死亡是一个必将到来的盛大节日。它终将到来,我们无从躲避。


每个人都是一本书,出生是封面,死亡是封底。我们虽无法改变封面前和封底后的事情,但书里的故事,我们却可以自由书写。很喜欢毕淑敏的一句话:“人生本没有什么意义,人生的意义便在于我们要努力赋予它的意义。”


面对死亡,我们都要补课。关于活着这件事,死亡是最好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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