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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手与作揖

邓拓 三家村 2024-0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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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 拓


邓拓(1912—1966),原名邓子健、邓云特,福建福州人。当代杰出的新闻工作者、政论家、历史学家、诗人、杂文家及书画收藏家。本文选自《燕山夜话》(邓拓著)。著名社会学家、北大教授郑也夫推介语:《握手与作揖》为一代报人邓拓所写。谈到“作揖”有着非常优越的品质:卫生、不卑不亢、不远不近,文明、儒雅。它是中国非常稀少的有望输送给世界的礼仪。而这个非常时期是把它输送给世界的最佳时机。如果世界通行这一礼节中国人太有面子了。而搭不上这趟车,这一绝好的古典礼节大概就永远也不会在世界流行。如果您认同,请帮助传播邓拓先生的文章。此文还可以帮助您认识国人不该忘记的邓拓先生。




握手与作揖

邓 拓




大家平日相见,往往以握手为礼。这种礼节究竟好不好,似乎还值得研究。

为什么这样提问题呢?问题首先是由卫生的角度提出的。但是,除了卫生问题以外,实际上还 有其他应该考虑的问题。

人的手是最不容易保持清洁的。因为人的一切活动,差不多都离不开手。无论饮食起居、生产劳动、工作和学习等等,几乎全靠手的动作来进行。手既然要接触一切东西,就不可避免地会沾染各种细菌。即便经常洗手,也不容易使细菌完全消灭;而且刚洗了手,又可能重复受到沾染。

特别是自己有病,或者家里有病人,手上就更难避免病菌的沾染。如果与朋友见面,一一握手,病菌必然要随着握手的机会而传染给许多人。社会上的接触极为频繁,疾病的流行时刻威胁着人们的健康。这些虽然不能完全怪罪于握手,可是,握手毕竟是传染疾病的一个重要原因啊!

由此看来,朋友之间见面握手的举动,实在是有害无益的举动。我们对待朋友,本来为了表示友谊而握手,结果反而给朋友的健康以不利的影响,这岂不是违背了友爱的精神吗?因此,如果没有特殊的必要,一般朋友见面还是不握手的好。

可是,有许多人看见朋友不握手,总觉得非常别扭,态度很不自然。在他们的心目中,握手是普通的礼貌;不握手当然会被认为是不礼貌。这怎么办呢?这就只有看不同的场合,加以区别对待。

比如在外交场合,握手为礼节所必需。在这种场合活动的人,应该特别注意保证客人的健康,同时要保证自己的行动符合礼节。除此以外,在一般公共集会的场合,可以不握手的,就尽可能不要握手。至于在经常见面的朋友之间,握手更是不必要的了。

那末,有什么可以代替握手,来表达友情的呢?大家平日相见,往往以握手为礼。这种礼节究竟好不好,似乎还值得研究。而对于其他民族的传统礼节,即便自己感觉很不习惯,也应该加以尊重。

握手这个礼节,在欧洲最为普遍。而在我们中国,情况却不一样。《史记》《滑稽列传》(注①)所谓“握手无罚,目眙不禁”,实际上是把它看做轻佻的举动。三国时代著名的诗人阮籍,在《咏怀诗》(注②)中写道:“携手等欢爱,宿昔同衣裳。”这又证明,古人对于手拉着手的这种举动,都认为是特殊感情的表现,而不是一般的礼节。《后汉书》《马援传》(注③)载:“公孙述称帝于蜀,(隗)嚣使援往观之。援素与述同里*,相善。以为既至当握手,欢如平生;而述盛陈陛卫,以延援入,交拜礼毕,使出就馆。”马援以为他与公孙述从小在一块儿厮混长大,见面一定手拉着手地亲热得不得了,哪晓得公孙述却以正式的“交拜礼”来待他,这就出乎马援的意外了。这个例子,更进一步证明,握手并非我国传统的正式礼节。按照我国传统的正式礼节,难道见面就都用“交拜礼”吗?当然也不是。我国古代有许多礼节,严格区分各种等级,早已成为历史的陈迹了。清初的顾炎武,在《日知录》(注④)中写道:“古人席地而坐,引身而起则为长跪;首至手则为拜手;手至地则为拜;首至地则为稽首。此礼之等也。”现在我们既非席地而坐,又无等级制度,什么长跪、拜手、拜、稽首的那一套礼节,永远不能让它们复活!我们从古礼中唯一可以斟酌采用的便是“作揖”。古人作揖的方法有许多种。《周礼》(注⑤)《夏官司土》写道:“孤卿特揖;大夫以其等,旅揖;士,旁三揖。”大概所谓“特揖”是一个一个地作揖;“旅揖”是按等级分别作揖;“旁三揖”是对许多人笼统地作揖三下。《周礼》《秋官司仪》又写道:“土揖庶姓,时揖异姓,天揖同姓。”这里所谓“土揖”是手前伸而稍向下;“时揖”是手向前平伸;“天揖”是手前伸而稍上举。这些作揖的方法仍然不免要区分许多等级,尽可以不去管它。我们只要吸取最简便的作揖方法就行了。

从许多种作揖的方法中,要找出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举手。宋代陆游的《老学庵笔记》(注⑥)说:“古所谓揖,但举手而已。”清代的阎若璩,在《论语》《述而》(注⑦)的注释中说:“古之揖,今之拱手。”这两人的解说可以认为基本一致。如果我们吸取这种作揖的方法,去代替握手,再加上大家常见的点头或轻微的鞠躬,那末,这在一般的场合下,应该是行得通的吧。


说明:此篇文章作者约写于1962年。




注释 ①②③④⑤⑥⑦

注① ·《史记•滑稽列传》



《史记》是西汉史学家司马迁所撰的一部纪传体史书。也是迄今被认为是中国历史上第一部纪传体通史,记载了上自上古传说中的黄帝时代,下至汉武帝元狩元年间共3000多年的历史。初名《太史公书》,东汉桓帝时定名《史记》。《滑稽列传》出自《史记》卷一百二十六,列传第六十六。这是专记滑(gǔ)稽人物的类传。滑稽是言辞流利,正言若反,思维敏捷,没有阻难之意。后世用作诙谐幽默之意。


注② · 阮籍《咏怀诗》

阮籍 (公元210-263年) ,三国时期魏国文学家、思想家。字嗣宗,陈留(今属河南)尉氏人,阮瑀之子。曾任步兵校尉,世称阮步兵。与嵇康等七人为友,史称竹林七贤。他崇奉老庄之学,是“正始之音”的代表人物,其《咏怀》八十二首最为著名。邓拓先生文中所提“携手等欢爱,宿昔同衣裳”即出自于《咏怀》,下句为“愿为双飞鸟,比翼共翱翔。”


注③ •《后汉书•马援传》

《后汉书》是由南朝刘宋时期的史学家范晔编撰的纪传体史书,记述了东汉王朝上起东汉的汉光武帝建武元年(公元25年),下至汉献帝建安二十五年(公元公元220年)195年的史事。与《史记》《汉书》《三国志》合称“前四史”。

《马援传》马援,字文渊,扶风郡茂陵县(今陕西兴平)人。西汉末年至东汉初年著名军事家,因功累官伏波将军,封新息侯,是东汉开国功臣之一。我们耳熟能详的“马革裹尸”“老当益壮”“画虎不成反类犬”等成语都典出于他的故事。


注④ · 顾炎武《日知录》

 

顾炎武(1613—1682年),江苏昆山人,明末清初的杰出的思想家、经学家、史地学家和音韵学家,与黄宗羲、王夫之并称为明末清初“三大儒”。成为清初继往开来的一代宗师,被誉为清学“开山始祖”。顾炎武学问渊博,于国家典制、郡邑掌故、天文仪象、河漕、兵农及经史百家、音韵训诂之学,都有研究。《日知录》是他积三十余年心力,“稽古有得,随时札记,久而类次成书”的著作,三十二卷,内容包括经义、政事、史地、艺文、兵事、天象、术数等方面。有条目1019条,长短不拘,最长者《苏淞二府田赋之重》有5000多字;最短者《召杀》仅有9字。其中不少名言警句,传诵千古,最著名就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激励着一代代中国士庶。


注⑤·《周礼》•夏官司土•秋官司仪

《周礼》,原名《周官》,是一部记述王室职官制度的著作,通过记述三百多种职官的职掌而阐述对社会政治制度的设想。所涉及的内容极为丰富:大至天下九州,天文历象;小至沟洫道路,草木虫鱼。凡邦国建制,政法文教,礼乐兵刑,赋税度支,膳食衣饰,寝庙车马,农商医卜,工艺制作,各种名物、典章、制度,无所不包。其作者与成书年代,迄今争议纷纭亦无定论。

《周礼》体例非常严整,每一官均冠以“叙官”一卷,以总括设立此官的意义、介绍此官的职掌、员数等。对于各种官职,均是先叙其官名、爵等、员数,然后再分叙其职掌。全书完整记载了王朝职官制度,对古代中国官制的影响之大,罕有其匹。南北朝时期开始萌生的吏、户、礼、兵、刑、工“六部”之制,就脱胎于《周礼》六官,即天官、地官、春官、夏官、秋官、冬官,其后成为历朝官制的主干,沿用千年不衰。堪称是中国学术史上的一部奇书。


注⑥ ·《老学庵笔记》

《老学庵笔记》作者南宋陆游,是以其镜湖岸边的“老学庵”书斋得名的,书斋的命名乃“取‘师旷老而学如秉烛夜行’之语”。此书记载了大量的遗闻故实, 风土民俗,奇人怪物,考辨了许多诗文、典章、舆地、方物等等。内容多是作者亲历、亲见、亲闻之事,或读书考察之心得,笔调流畅,真实丰富,兴趣盎然。其突出的特点,一是所录多属本人或亲友见闻,二是特别关心时亊人物,三是所述人事多有议论褒贬。此乃宋人笔记丛中的佼佼者。

清代文学家李慈铭认为该书“杂述掌故,间考旧文,俱为谨严,所论时事人物亦多平允”,称之为“亦说部之杰出也。





注⑦ · 《论语》《述而》

《论语》是儒家经典之一,是一部以记言为主的语录体散文集,主要以语录和对话文体的形式记录了孔子及其弟子的言行,成书于战国前期。全书共20篇492章,集中体现了孔子的政治主张、伦理思想、道德观念及教育原则等。

《论语•述而》出自《论语》,共包括38章,是学者们在研究孔子和儒家思想时引述较多的篇章之一,它包括以下几个方面的主要内容:“学而不厌,诲人不倦”;“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在其中”;“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三人行必有我师”;“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










图文编辑/毕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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