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朵花开的时间，手绘植物的美丽
2017年7月23—29日，第19届国际植物学大会——中国植物艺术画展将在深圳市会展中心举办。这是植物科学绘画首次在植物学界最高的学术舞台上亮相，也是我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植物画画展。
植物学家以文字来表达和描述其研究结果，而植物科学画家则用绘画手段形象地、富有艺术感染力地再现植物的自然形态和内在特征，弥补文字描述难以准确表达的形态性状。因此，植物科学画在植物学研究和科普工作中起着了画龙点睛的重要作用。
绘画，是人类记录、认知身边环境的最直接、质朴的方式，而植物又是人类最容易接触到的生物。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植物都是人类主要的食物和药物来源，人们需要依据描述来寻找不同的植物，而图画无疑比任何文字描述更形象、直观。
早在公元1世纪，老普林尼（《自然史》作者）和狄奥斯科里迪斯（《药理》作者）已经开始在自己的书籍中加入植物插图。这些插图通常只描绘了植物在某个时间的基本外观，几乎没有体现任何科学信息，更谈不上是科学绘画。
文艺复兴拉开了近代欧洲历史的序幕，自然科学与艺术迎来了蓬勃生机，大师巨匠横空出世。达·芬奇1478年画在圣母发间的花儿已是经典，他痴迷于植物的形态，在他的手稿中能看到各个角度的花朵速写。而意大利和佛兰德斯地区的画家们都是精湛的画花人，虽然那时花只是点缀，并非主角，但当艺术开始注重科学信息的准确性，同时有足够的技术和知识作为基础时，植物科学绘画就真正出现了。
▲达·芬奇的植物素描手稿，来源：Wikimedia Commons
随着地理大发现的推进，欧洲人对植物科学兴趣日渐浓厚。画家、科学家、探险家、传教士都能动手画下植物新种，并开始用美丽的植物绘画装饰室内。为了能记录更鲜活的植物状态，大量画师随同植物学家跋涉远行，记录了无数从未在欧洲大陆发现的植物，植物科学绘画创作也迎来了巅峰时期。
中国的植物绘画开始得更早，可以追溯到1061年宋代苏颂等人编撰的二十一卷《本草图经》，书中绘画为配制草药服务；明代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对其文图引用颇多。1848年刊印的吴其濬《植物名实图考》则是最早的中国植物学图谱，为1714种植物绘制了1800多幅实物插图。
▲明代《本草纲目》已有大量的植物插图
冯澄如是近代中国植物科学画的祖师爷。1943年，他创办江南美专；1957年，他编写了中国第一本生物科学绘画专著《生物绘图法》。随着我国植物科学事业的发展，植物科学绘画在上个世纪得到了极大的发展。
大规模绘制植物科学绘画是为编纂《中国植物志》而生的，这项从1959年延续到2004年的“植物人口普查”为中国植物学界贡献了420名画师。他们画了3万多种植物，完成了世界上最大型的植物学巨著。他们代表了中国植物科学绘画的巅峰水准。但随着几部大型植物学文献编纂完毕，专职从事植物科学绘画的画家迅速减少，植物科学绘画的交流也逐渐生疏。
▲《中国植物志》插图
从相机与摄影技术出现的那一刻，绘画艺术便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但即使照片具有手绘难以企及的清晰度和色彩还原优势，却依然无法取代绘画在植物研究中的地位。
今天，在国内的各大植物科研机构，依然可以看到孜孜不倦伏案创作的植物科学画师，很多场景都如出一辙：年逾古稀头发花白的老师带着年轻弟子，面对桌上干瘪的标本，一笔一画，在纸上还原立体而鲜活的植物。
没有照相机的年代，记录植物主要靠笔头，但即便科技发达如今，画师们灵巧的手依然强过相机和电脑绘图。相机只能捕捉植物生长过程中的一个片段，而把一株植物不同时期的特征摆在一起，恰当地表现植物的各个细节，只能靠笔“画”出来。视野与透视，时间与空间，是绘画相对于摄影的最大优势。
▲皱叶山姜 Alpinia rugosa Senjen et Z.Y.Chen 余峰（绘）
植物科学画师通过绘画表达对植物的认识，熟练的画家可以运用各种手法尽可能地体现植物的美感，同时传递严谨的科学信息，所以植物科学绘画总是有更强的感染力——当然，过程很是煎熬。画师们的工具很简单，比例规、铅笔、吸管笔，老派画师甚至用毛笔就够了。但植物科学画并不简单，每一个细节都要画得清清楚楚，毫末毕现。这就不是艺术的事了，而是磨人的活计，茎上的绒毛、仙人掌的细刺、松针的正反面，小细节直画得人眼冒金星。
在这个反复宣传“匠心”的时代，恰恰是这些人在诠释着何为“工匠精神”，枯燥的植物标本，数年如一日的冷板凳，他们的画作很难像其他艺术家的作品一样卖出个好价格，但他们都没有放弃植物画，仍然试图在排线和绒毛之间寻找美。
而植物科学绘画其实离我们并不遥远，你固然可以用手机拍下一株从未见过的植物，发到朋友圈，但你也可以试试随手画上几笔记录它的样貌或写几句关于它的描述，只要有科学信息在里面，并且力求表现植物最真实的状态，那么，你就是在完成一幅科学绘画作品。如果你已经了解了一些植物知识，重新试试提起笔来画画花草树木，你会发现植物会以另一种打开方式向你呈现一个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