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浪漫标签，你想用哪些词定义巴黎？

Original 傅卓蕊法语人 2020-10-23

作者简介

本文作者傅卓蕊（微博和bilibili同名），毕业于宾夕法尼亚大学。原籍深圳，现居纽约，辗转于纽约、伦敦、巴黎的重叠世界里。在国内，她常驻上海。

她在社交媒体平台上制作旅游与时尚内容，因为工作和私人生活需要，她也经常辗转中东，尤其以伊朗为主。

2014年起，每年的夏天甚至是冬天，我都是在巴黎度过的。刚开始是在巴政上夏校，旁边的圣日耳曼区闹中取静。后来在巴黎生活过更多的时间，我对巴黎和巴黎人的认识也越来越深。初恋的巴黎是浪漫唯美的，好像铁塔上永不落幕的星光；细水长流的巴黎却是有历史的，巴黎并不是只有浪漫而已。很多时候，她也是现实而血腥的。

关于巴黎，我想到三个标签：恐怖、时尚与浪漫。大家想要怎样定义这座城市呢？

可能大家对巴黎历史并不是那么熟悉，我挑选了我认为巴黎最值得标记的三件事：恐怖统治、时尚和爱情，以真实的角度，看时代的变迁。

恐怖：恐怖统治

巴黎的午夜，我终于读完了《激荡法国史》。我合上书陷进床里休息，可沉重的历史仍然在我脑袋里徘徊不去。

正如让-雅克·卢梭和孟德斯鸠一直宣称的那样，法国是倡导公民权利和合法权利的国家。然而，它的民主却来之不易。在法国大革命之后，恐怖统治很快就开始推行，而这场恐怖统治仅仅只是人民和统治者之间斗争的开始。

这场革命是以人民的名义进行，但本质上却是被不同的贵族集团操纵。国会开始了这场政变。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年幼的国王路易十六被送上了断头台，是为了承担人民的罪孽而非自己的罪过。不久以后，守寡的玛丽-安托瓦内特王后被指控犯有叛国罪、挥霍税款、虐待她的儿子——年轻的路易十七；最后一项指控让王后委屈得难掩哭泣。还是小男孩的路易十七被残忍地从他母亲身边带走，让王后度过了无数不眠之夜。为了看到自己的儿子，她曾整夜未眠地徘徊在他的房前，却不可与儿子相见。当法官要求她对最后一项——虐待亲儿子的罪行做出回应时，王后激烈地说：“如果我不承认这项罪行，那是由于我作为母亲的本性！”法庭坐了大半女士，其中不乏为人之母者，但众人只是呆若木鸡，没有一位为王后出声。最终，玛丽-安托瓦内特王后被指控为“人民的敌人”，送上了断头台。临刑前她穿着朴素的衣服，冷静地走到断头台旁边，把头放在断头台上。刀光一闪，雀跃的围观人群只看见她美丽的头颅离开了身躯，在地上滚动。

恐怖统治在巴黎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其中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密友兰伯特夫人也被极其残忍的方法匆忙杀害。之后，她的头被绑在一根加长的棍子上，在巴黎市内游行展示。而路易十五最宠爱的妻子包法利夫人临行前眼中噙着泪水，恳求执行人原谅她苍老的人生，但无济于事。刀子落下，她的头落地——双眼仍然盯着欢呼的观众，仿佛还在思考她过去美好的生活和这悲惨的结局。贵族、公民、被告、指控者，现如今成为历史书上的普通数字。20万？10万？当每个人面对锋利的刀刃时，他们的痛苦和恐惧消失在字里行间。

200年后的今天，断头台中心的协和广场已经成为了巴黎繁忙的交通环岛，在这里汽车总是拥堵不堪，司机常常抱怨着糟糕的交通情况。协和广场的名字“Concorde”在法语中是指和谐，而这个名字，承载了多么沉痛的历史过往，被多少鲜血浸透。

我常常路过协和广场去健身房健身，而每次看到高耸入云的卢克索方尖碑时，我不禁想知道战争和革命是如何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有时，我回想起阅读拿破仑伟大军队征服欧洲的故事时，我所想到的并非是什么伟大华丽的事情，而是对那些失去了鲜活生命的人们感到悲伤、肃穆和庄严。

一天结束了，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午夜的格伦内尔街被灯光照亮，屋外的喇叭鸣叫声穿透了窗户。而几百年前，在恐怖统治时期，谁又从这同一扇窗户下悄然走过？

时尚：高级定制成衣

加布里埃尔•香奈儿是一个来自郊区的孤儿。尽管她才华横溢，但不幸的童年让她性格固执、怪异。她因解放了女性的装着，从而缔造了香奈儿的时尚帝国。在时代的洪流中她抓住了机遇，让自己成为了至今都家喻户晓的可可·香奈儿小姐。

当我们谈起巴黎的时候，绝不会忽视“时尚”一词。毕竟，高定是在法国国王和王后的宫廷里发明的，而这一词后来也成为了法国的代名词。

在奢侈品帝国的建立过程中，香奈儿是重要一环。她碰巧在对的时间、对的地方开启了她的服装设计生涯，而历史则推动了香奈儿的成功。在当时的巴黎，女性的待遇并不高，而束腰则是禁锢她们每日生活的一个重要原因。香奈儿解开了束腰，解放了女士：她给了她们自由。

尽管人人都知道香奈儿，但时尚圈之外很少有人了解凡尔赛时尚之战，它发生在有着百年历史的法国高级时尚之都中心：凡尔赛宫，是一个标志着美国时装设计获得巨大成功的重大时尚事件。

1973年，法国和美国的策展人以及社会名流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时尚活动，来筹集资金翻新老旧的凡尔赛宫。凡尔赛宫由国王路易十四建造，被斩首的路易十六居住，并成为拿破仑的办公的地方，凡尔赛宫已经见证了太多的历史进程中的关键事件。而就在几十年前，五个美国设计师，就在这个地方大放异彩。

伊夫·圣罗兰、皮埃尔·卡丹、伊曼纽尔·昂加罗、休伯特·德·纪梵希和克里斯汀·迪奥这些名字至今都震撼着整个行业。他们是法国创造力的代表。从皇后的配件到售货员的选择，这五位法国设计师被誉为高级定制时装当中最顶尖的代表。相对不为人知的是，五位美国设计师（斯蒂芬·伯罗斯、霍尔斯顿、安妮·克莱因、比尔·布拉斯和奥斯卡·德拉伦塔）看起来就像是一群匆忙聚集起来的廉价时装生产者。

在活动中，法国人克雷姆·德·拉·克雷姆向摩纳哥王妃格蕾丝等类似的客人们展示了一场华丽的表演；美国设计师带来11个黑人模特，完美展现了他们前卫的艺术作品，这在当时是史无前例，非常具有开创性。法国的设计令人惊叹，而美国的设计可谓是振奋人心，在法国模特走下T台的时候，坐在昏暗的座位上的观众们静悄悄的，回味着刚刚呈现的美妙作品；而当美国黑人模特匆忙登上T台时，每个人先是大吃一惊，因为他们从未见这漫不经心的气质。渐渐地，新时代的迪士科音乐带动起在场所有人的身体；每个人都开始感到活力无比。模特们表演结束之后，观众纷纷站起来大声鼓掌，掌声似乎要掀翻这华美而陈旧的凡尔赛宫。

从那以后，时尚开始发生了变化。在60年代和70年代，人们通过公民运动和学生抗议的形式来促使民主化的进程。同时，人们也需要服装的改革进一步地体现民主化。20世纪60年代学生抗议期间，法国自由精神受到了考验。而在美国，黑人运动继续受到关注，肯尼迪十年前被暗杀。正如普利策获奖的时尚作家罗宾·吉文宣称的那样，“如果时尚是社会的服装，那么社会正在战中。”

——“很明显谁最终赢得了这场胜利。"

虽然法国大革命是精英们公然发动的政变，但革命思想却花了几个世纪才得以开展。讽刺的是，法国革命思想鼓舞了美国人为独立而战。数百年后，美国人为巴黎的时尚带来了解放。

历史的创伤不止一次冲击着巴黎，而这座城市的活力正是来源于自身文化的变动。当香奈儿女士在巴黎创办了第一家男式风格的女士时装店时，她可否知道，自己正好抓住了历史的机遇？

浪漫：巴黎伟大爱情

加布里埃尔成为可可·香奈儿之前，她的生命中出现了最重要的情人：亚瑟·卡佩尔。卡佩尔是位真正的英国绅士，在贵族世界里游刃有余。不同于那些老派的资产阶级男士，他是一个非常时髦的人。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的卡佩尔，不像普通的纨绔子弟那样，而是知书达礼，与人交谈十分温柔可亲，有着自己的爱好，他弹奏音乐，并且精通马术。这使得加布里埃尔十分痴迷。而卡佩尔穿的夹克启发了她制作出香奈儿品牌中著名的无领夹克式上衣。在卡佩尔的资助下，加布里埃尔在巴黎坎本街21号创办了她的第一家香奈儿商店。

无数精心制作的文章、书籍和电影都曾描述过香奈儿和卡佩尔之间的关系。而在这些作品中，由奥黛丽.塔图饰演香奈儿，亚历山德罗·尼沃拉饰演卡佩尔的电影《时尚先锋香奈儿》，才真正捕捉到了当时的情况和对那个时代构想的综合细节。

在扮演者奥黛丽. 塔图的棕色眼睛里，在那固执的眼神中，所有情绪一览无余，如同香奈儿自己一般，塔图传神地演绎出香奈儿当年各式各样的感触。一个被父亲遗弃的郊区孤儿、一个兼职的驻场歌手、男人的情妇、卡佩尔的年轻情人——加布里埃尔，在成为巴黎时尚女王、著名的可可·香奈儿小姐之前，她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

当卡佩尔和香奈儿第一次见面，在他们短短交流的几秒钟里，就被彼此深深地吸引。虽然香奈儿是卡佩尔朋友的情人，但在阳光普照的马厩里遇到卡佩尔那一刻，香奈儿陷入了爱河，对她来说卡佩尔完美到不真实。之后，更多的互动又进一步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当一个男孩与一个女孩相爱时，那是冰和火的交融，燃烧着欲望。而当一个灵魂遇到另一个契合的灵魂时，那是苍穹邂逅了星空。卡佩尔和香奈儿相爱了。

世界上有很多爱情故事，然而，一份伟大爱情却因为伤痛变得难忘。

突如其来的车祸夺走了卡佩尔的生命。香奈儿悲痛不已，很长一段时间才恢复起来，重振生活。在这以后几十年里，香奈儿又分别与俄罗斯大公爵迪米特里和威斯敏斯特公爵交往。然而，对于她来说，唯一的挚爱只有卡佩尔一个。卡佩尔的离世，带走了她20多岁时生命中最天真浪漫的时光。这份爱情不可替代，只能永存于心。

正如卡佩尔所说：“高傲的人最容易滋生愁思”，他们的爱情故事从此成为传奇。

巴黎爱情，感伤又带有着不完美的浪漫和不被满足的情感。玛格丽特·杜拉斯的自传《情人》就是这样一个故事。

在《情人》这本书中，年轻的法国女孩遇到了比自己大10岁的中国男人。故事从男主人公凝视着湄公河岸边女孩的侧影开始。他深深迷恋上这个女孩。男主人公走向杜拉斯，双手颤抖地递给她一支烟，女孩接了过来。她理解男主人公的欲望，所以引诱了他。然而，男主人公的欲望伴随着恐惧。杜拉斯写道，因为他是一个顺从长辈的人，他害怕失去他继承的财富。他被家人安排要娶一个素未谋面的中国女人为妻。为了消除这种恐惧，他频繁地与女孩做爱。在性爱中，他沉浸在自己的欲望里，暂时忘却了挥之不去的痛苦。这份欲望促进了他们的关系，但恐惧却让彼此的关系消亡。

最终，女孩决定在越南战争期间离开，而这个中国男人也遵从了富商父亲的安排，与那位他不爱的中国姑娘结婚。当杜拉斯在湄公河乘游轮准备离开时，男主人公乘坐豪华轿车赶来见她最后一面。可是他不敢下车说再见，女孩凝视着汹涌澎湃的海水冲击着这片心爱的土地；她忍不住哭了，眼泪沉入大海，化为乌有。男主人公没有从他的车里出来。他担心的不是他们之间看似不可弥补的文化背景差异，而是这10岁的年龄鸿沟。背景差异可以被时间征服，但是年龄差距却只能成为遗憾。

回到巴黎的杜拉斯把这段难忘的经历写成了小说并出版，让许多年轻的巴黎男女为这一段遥不可及的异国爱情悲伤哭泣。多年以后，那位中国男人给杜拉斯打了一个电话，在电话中那头他说：这些年来他依然爱着她，并且余生也会将这份感情保存下去。

巴黎这座城市，会发生各种各样的奇妙故事。当奇妙的时刻过去，悲伤也就来临。这是一座美丽的城市，一座灯火通明、充满着浪漫，却又让心怀爱情的少男少女们在这里心碎的城市。这些恋人大都明媚皓齿、灿如烟火，然后又在时间的洪流里消失，留下的只是巴黎那亘古不变的璀璨魅力。

大家眼里的巴黎又是什么样的？你想用哪些词去定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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