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凑热闹……法国也有中国的“看客文化”吗？

围观、凑热闹……我们的社会中一直存在着这样一种“看客文化”（Culture de la badauderie）。形成围观的原因有很多种，其性质也有好有坏。

鲁迅曾在其作品《药》中描写了革命者夏瑜被杀时，围观群众的反应：

“老栓也向那边看，却只见一堆人的后背；颈项都伸得很长，仿佛许多鸭，被无形的手捏住了的，向上提着。静了一会，似乎有点声音，便又动摇起来，轰的一声，都向后退；一直散到老栓立着的地方，几乎将他挤倒了。”

作品背景为辛亥革命前后到五四运动初期，主人公夏瑜为群众而牺牲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同情，反而换来了他们的冷漠围观，这是鲁迅笔下典型的旧式“看客文化”。

随着时代的变更、技术的革新，“围观”进化成了“网络围观”，而“围观”一词的定义也悄然发生了变化，甚至在一定情况下被赋予了褒义的色彩。

过去我们称围观的人为“看客”，如今，因手机、互联网的普及，围观活动也随之扩展到了网络世界里，进而产生了一群新式的围观群体，比如我们常提到的“吃瓜群众”、“XX观光团”等。

其实，法语中也有一个专门用来形容围观的人的词汇“badaud”（在路上看热闹的人），经常出现在18到19世纪的文学作品中，多指当时构成巴黎城市风貌之一大特色的街道上的人群。

Honoré Daumier, Les Badauds, 1839

©️ wiki

拉封丹曾在寓言诗《江湖骗子》（Le Charlatan）中有过这样一段描写：

Un des derniers se vantait d’être,

En éloquence si grand maître,

Qu’il rendrait disert un badaud,

Un manant, un rustre, un lourdaud.

有这么一个江湖骗子，

他夸下海口，自称是盖世无双的雄辩大师，

能使白痴、乡巴佬、老粗和蠢人变得能言善辩。

（译 张越超）

这是“badaud”早期在文学作品的含义，指那些对什么事都感兴趣，并以此为消遣的愚蠢之人。

江湖骗子的车（La voiture de charlatan）

@ france-pittoresque

到了后来，“badaud”一词则专指那些对新奇事物感到好奇的游手好闲之人。居斯塔夫·福楼拜（Gustave Flaubert）就曾在其作品《庸见词典》（Dictionnaire des idées reçues）提到过“badaud”一词：

”Tous les Parisiens sont des badauds quoique sur dix habitants de Paris il y ait neuf provinciaux.“

所有巴黎人都是闲人,虽然巴黎居民中十有九成是外省人。（译 施康强）

法国Sarlat-la-Canéda小镇上名为“Le badaud”的雕像

©️ tribadvisor

因为历史背景不同，当时法国的围观文化与中国存在着一定的差异。但是究其形成的原因，总不过“好奇”二字。好奇心有好有坏，好的好奇心能帮助我们探索未知的科学世界，而坏的好奇心则可以是像法国作家阿尔弗雷德·德·缪塞（Alfred de Musset）在《一个世纪儿的忏悔》（Confession d’un enfant du siècle）所描述的：

“La curiosité du mal est une maladie infâme qui naît de tout contact impur. ”

对坏事的好奇是一种可耻的毛病，它产生自一切不洁的接触。

2018年6月，甘肃庆阳发生了一起跳楼事件，一位年仅19岁的女孩从高楼坠落身亡。令人痛心且惊讶不已的是，在女孩轻生之前，竟仍有人在楼下的围观群众中恶意起哄。

这种对坏事的好奇，形成了一种性质恶劣的围观，而这种围观对于在生死边缘徘徊的人来说就像一只来自深渊的无形的手将他们拖向黑暗。

当然，围观不只这一种，还有一种更为被动、更显冷漠的围观。

2017年1月19日，巴黎地铁上发生了一起持刀伤人事件。据目击者Kevin称，从行凶者出现到他刺伤一名男子，随即离开，整个过程中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人帮助受害者，他失望地表示巴黎地铁里的乘客“缺乏公民责任感”，并为此感到遗憾。

@ RTL

这种发生在法国的“冷漠围观”颇有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意味，也与其社会的发展有着一定的联系。当然，在所有“对坏事的围观”中，无论是选择起哄、冷漠围观还是用言语恶意伤人的人，无不例外的都是将自己置之于整个事件之外，即便他们所深处的“围观圈”可能就是酿成悲剧的原因之一。

围观者真的就只是单纯的旁观者吗？

发生在世界各地校园中的校园暴力很好的回答了这个问题。校园暴力不仅限于肢体、语言上的暴力，围观学生、老师甚至是家长的冷漠和视而不见都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暴力，这时他们的行为已经促使他们成为整个恶性循环的参与者。（更多阅读：校园暴力成全球通病，法国是如何应对的？）

除了校园以及我们的日常生活，现在的围观似乎也已然成为互联网的一个重要部分。弹幕观影、直播打赏以及各种小视频APP……这些都是“网络围观文化”的产物。

截图自网站bilibili，电影《这个杀手不太冷》

在这个充斥着“想围观”和“想被围观”的需求的世界里，人们的关注度促成了各种形式的流量产生，且在互联网上，博取眼球，引得围观的成本很低，人人皆可为。这种种因素导致从前的“围观群体”如今也成为了被围观的一部分。

如果说围观是出于好奇，那么想被围观的心理又是怎样的呢？拿网红职业来说，作为“网络围观文化”的获利者，他们的成功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出名”的门槛。

“过去的‘出名’指荣誉、名声，而现在的“出名”即指知名度。”社会学家Nathalie Heinich在法国Books杂志中的一篇文章中发表了这样的观点。

2018年新华网公布的关于”小学生向往的职业“调查

©️ 新华网

“网络围观”是一个“看”与“被看”的过程。围观的人从中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想要被围观的人则通过围观的过程获取自己的利益，而在这其中，社交网络的作用功不可没。关于社交网络，Nathalie Heinich在文中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La société de l’image est aussi celle de l’information et de la communication. En même temps que la possibilité de montrer son visage à la terre entière, la technologie moderne offre les moyens de faire connaître à grande échelle son existence, ses idées, ses opinions, les produits de son activité ou son action. 

现在的社会不仅是图像的社会，也是信息与交流的社会。在向全世界展示一个人的脸的同时，现代技术也大量的提供了使其存在、思想、观点、活动或行动的产物为人所知的手段。

大范围的网络围观，可以是数千人在看的直播、上万人在讨论的话题；小范围的可以是视频下的一个热评、空间以及朋友圈里的点赞……总之，如今的“网络围观文化”不只局限于中法两国，在全世界都可谓是无处不在。

当然，“围观文化”是具有两面性的，它既具有消极的一面，也具有正能量的一面。关于围观，我们更多的要采取辩证的眼光去看待；关于围观的现象，也不可盲目跟风，人云亦云，尤其是在一个人人都可以在网络上各抒己见的社会，我们的一言一行也时时刻刻都可能成为被围观的对象。

关于“围观文化”你有什么看法？在你看来，这其中产生的影响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呢？你是否亲眼见过法国人的“围观文化”呢？欢迎来评论区和我们讲述你的经历、发表你的看法！

文字：JMLLM

审编：沐橙园

图片：来源于网络

参考资料：

https://www.rtl.fr/actu/justice-faits-divers/agression-au-couteau-dans-le-metro-j-ai-vu-l-agresseur-les-yeux-dans-les-yeux-rapporte-un-temoin-7786863835

https://baike.baidu.com/item/6·20庆阳女生跳楼事件/22683657?fr=aladdin

http://www.leparisien.fr/faits-divers/audio-agression-au-couteau-dans-le-metro-a-paris-personne-n-a-bouge-21-01-2017-6600783.php

https://www.books.fr/voir-et-etre-vu-sociologie-de-la-visibili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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