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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更新关节技——克制与干预的5+1(上)

廉毅锐 产城空间 2023-01-07

作者:

清华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产业园区研究中心主任

廉毅锐


      沁源化肥厂的改造,是与河西村扩大范围叫做河西片区联立在一起来思考的。称其为“勾拳”,是仅仅对于化肥厂的核心高炉区,做一点公共景观层面的改造设计。但其目的是能够建立起整个厂区范围的环境激活,建立周围村民新的头脑意向。认识到老厂区可以成为新公园。并且加入新的业态和活动继而进入改变老村庄的旧有公共活动内容。


  亲切  

      这也只是第一步。


      化肥厂、河西村再向南比邻的是过去十年建起来的尚未能形成活力区的文化馆、电影院、活动中心与化肥厂文化公园,以及文化中心南侧两河汇合处形成的三角形绿地。不同年代的建成区域形成了一个县城郊与村庄杂处的场所,看配置原本是功能复合,能够互补,有power的地方,但是几个区域之间缺少了系统的联立设计,各自独立,互不相干。以至于不能相互借势,有人的出不了人场,有土地和设施的出不了地场。


(河西村片区区位图)


      这是一个县城之外的,村庄周边的,新场馆与老厂房共存的区域。想要激活整个区域我们无法做得到覆盖全体的刷新,也无法做到针对全部区域土地面积的研究和改造,必须要像擒拿一样找到整个区域的重点关节,对一系列关节要点进行干预,从而起到引领整个片区主要脉络更新的意向。


(图源:http://xspic.com/tiyu/roudao/103636.htm)


      新的文化场馆,之所以建成多年尚未能形成文化活动核心作用。一个原因是属于大城市的创作方法被直接挪移到了县和村的环境中来。不是美好不美好,而是合适不合适。比较高冷的白色现代主义方块,一般来说都是比较符合建筑师审美的,不出大错的。处于城市周边复杂度较高的环境中,恰好多少能够流露出依稀遗世独立的不同气质。成为城市环境中眼前一亮的元素,不能强行说是符合了less is more(少就是多),也能从复杂度上解释对比冲突产生了可消费因子。


      城市是一个人群聚集度高,消费文化影响极大的环境,高冷不是病。


      而在县和村,我们说他是弱流的地区,没有来得及完成建成区基底的普遍复杂度的阶段,其中的公共建筑并未提出用高冷来改变局部区域气质的建筑要求。结果容易放大了现代主义建筑的冷,遑论高低与否,先败一程。


      二则处于一个巨大的新建场地,尺度拉开较为空旷,自然少一点亲切近人的包裹感,独处城外,孤悬村边。周围没有互相支撑的朋友伙伴,公共文化建筑不由得顾影自怜,加剧萧瑟。这一切,都重新提出了,对于县和村的自身条件不同,必须要重新审视设计所受训练多为源自于城市文明、大尺度宏大表达的设计习惯。


(图源:罗杰·特兰西克《寻找失落空间》插图,戈登·卡伦——城镇景观透视序列)


      在地,不是空口无凭地说尊重地域文化,得有符合在地的设计转变。 


      城市文明并不见得都是不亲切的。


      在旧城更新这一领域中,一向既有“有机”“小规模渐进式”“微循环”这样的提倡有所克制的规划。克制不是学术,也不是方法,是心态,尤其是设计师自身的心态。对于创作内心所欲的自我约束。当然,设计师才能掀起多大浪来?更多的还是应该对于参与各方的一致的共识,克制性规划。


  目的  

      这个克制的态度,也是一种屁股决定脑袋的经济学,各说各有理的,就像之前说过的,在旧城更新领域内,几十年来吵了很久的究竟是先保护再发展还是先发展再保护,也还是没有完全扯清。到了乡村就更加复杂了。


      这涉及到乡村振兴的一个根本话题,大家似乎都在集体向前冲的热浪中,反而忽略了冲锋的战略目的地。乡村振兴,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要大幅释放乡村土地资源人口产能,用来冲击下一个经济高增长的波峰。还是在一个能够利用现有工业城市资源,来反哺构筑一个安全容纳一个6亿人口就业和生活的地理空间以及经济空间的铁底。这对于任何建设来说都是两个不同的心态,引发不同的动作幅度。尤其是在乡村,容错度很低的脆弱地区。


      铁底,对于一个庞大的快速增长的国家来说,显然是尤为重要的。脱贫瞬间动词,而保证稳定生活,不在接下来的长期生活中返贫,是持续动词,需要长足的努力和机制以及生产和经济互动载体。即是持续发展的保障,也是需要持续性保障的发展。


      这不是这篇文章主要要争论的问题。我们要说的是,即使是都想克制,那么怎么就算克制呢?

      

     对于原址改造的乡村和周边地区来说,保留其基本的路网格局,屋地关系,房巷肌理;这是最容易想到和接受的。


(山西省晋城市阳城县大天马村航拍)


      这样的接受也可能带来另一个极端,就是在乡村有两个别改:这也别改,那也别改。

      那单纯叫克制,不是克制性规划。


      祖制遗留的乡村格局和功能用途,未必就是百利无弊,尤其是技术时代已经快速更迭过几遭。并且看上去还会变加速继续快速更迭。这种更迭所带来的生活生产方式,人际交往和人际关系,已经伴随式地也发生了巨变。


      曾经的格局,已经有所不适。

      不适是多种多样的,在多数的华北聚集性的村落生活中,村村通的公路和汽车工具极大提高了村民出村的频率和半径。同时几十个的网络电视频道、手机娱乐app、室内舒适度提高了的空调取暖生活条件,又都极大缩小了村民出门在村内溜达聚会下棋的公共文化生活。


      不能简单地确定,逢村就在大槐树下建立公共广场,也不能作为复制性推论,逢村就找个空地建一个乡村咖啡馆就能复兴乡间交流。

      能够给村民建立心理引导的物理建设,是充满弹性的。

      这就是改变的要义,规划的目标。是能够产生出克制性规划的出发点。


  要素  

      无论怎么样清楚的态度,最后都需要一个能够吻合的动作发生在一个或几个点位上。

      面对一个需要改造的乡村,最低的动作和最有效果的改善,能够把这二者兼容的方法,至少有一条—----作整体系统研究,但选择最少的关节要点改造。


       选点,有一个简单但有效的思考依据。凯文林奇的五要素。

       这是一个出自60年前的叫做《城市意象》书中的理论。听起来老生常谈,并不新鲜,现在也少见人提及了。但是,别看广告,看疗效。他还真的有用。

       凯文·林奇(Kevin Lynch)提出的城市设计五要素,即节点、路径、区域、边界、地标。


(图源:凯文·林奇《城市形态》插图,城市设计五要素)


      凯文林奇是麻省理工大学规划系教授,是著名的城市规划理论家。他在《城市意象》一书中,提出了人类对于城市区域的归属在一定程度上建立在对于区域内建筑环境的观察得到意向。这五点要素提纲挈领地把游离在一个区域内的人类行动编码进周边环境的认识互动中去。从而能将一个片区用最容易理解的节点和方式系统化为一个链条或者一个网络。


      但是,教授是从一个城市的角度提出的思考,这和我们要进行的乡村更新能够关联吗?


      对于城市意象的提出不论是后来的学界还是教授本人都有进一步的适合性的修正的思考。


      林奇将人对城市环境的理解仅仅看做是对物质形态的知觉认识……人对某一环境的回忆首先是在环境中做了什么……最后才会回忆环境的外观,如具体的物质形态和建筑的细部等……其次,由于林奇城市五要素的方法对于形成局部的区域概念特别有效。因此在1981年出版的《城市形态》(Good City Form)一书中,他不再强调可识别性,而是将“感觉”作为城市行为的唯一尺度。


(凯文·林奇《城市形态》)


      五要素对于静态的识别性的强调对于大尺度的城市来说,过分秩序,而对于小尺度的片区来说,则相当实用。林奇教授在《城市形态》中对于静态识别性加以了修正,加入了“感觉”这个更加生动和个人化的思考路径。这简直可以看作是为了更新而做的量身制作。既有小片区的识别性和秩序性,又能建立人的活动从而建立感觉的场所感。乡村的日常生活态乃至与此相牵连的文化态的消极和碎片化,证实可以用重建识别性“秩序”和活动性“感觉”来改善。这是一出客观环境和人类的主观感受之间的戏剧。


      凯文的理论很“牛”,“牛”在哪里?也许借鉴其并不会诞生一个天才的杰作,但是在浅显明了的五要素的节点之下,能够系统地减少需要出手的选点,这样来看的改造目标也比较轻灵,犯错的几率减低。在乡村中,我最看重的是,不强求杰作,先追求少犯错,至少在乡村规划里尽量降低村落被再次规划伤害的可能性。(以目前看,大量规划再次伤害的可能性并不小。)


(图源:凯文·林奇《城市形态》插图)


      对于河西片区来说,一个中小范围内的活动感觉+重新梳理出来微弱系统的秩序感+游历中人群能够建立的可识别性,最终形成一个片区的自我认识和心理归属。恰好是面对这个区域想要将他再积极化的目标所在。也恰好能够在系统思维下选择最少最重要的关节点。只对有限的、有效的、点位进行干预,这是克制性规划的起手姿势。这种思维类似于武术里的关节技,扼制关节,就能对整个躯干进行有效的控制,力气不是重点,抓不抓得准关节才是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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