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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是时间的敌人丨上海滩最后的大小姐严幼韵:每天都是好日子

2016-12-18 女性阅读新力量➤ 半城



半 城 大 话“多少人真情假意/爱过你的美丽/爱过你欢乐而迷人的青春/唯独一人爱过你朝圣者的心/爱你日益凋谢的脸上的哀戚......

有这样一批女性,经历过如霜岁月、家国战乱、人性的恶和命运的苦,走进耄耋之年,白发如雪、笑靥温润,犹如蚌病生珠,愈发惊艳。而这种惊艳,就像历史天空中那一抹璀璨晚霞。半城以此栏目,向她们致敬!那一低头的温柔,照亮了整座城。






上海滩最后的大小姐严幼韵:每天都是好日子


她的祖父是上海总商会第一任会长,父亲经营着长芦盐业。第一任丈夫是外交官杨光泩,第二任丈夫也是外交官——顾维钧,表弟是中国国民党主席连战。子孙辈们亦皆事业有成。

她是上海滩最后的大小姐——严幼韵。

她现在已经一百一十一岁了,住在纽约享受美食,举办派对,朋友众多,身体康健。当人们问她“今天您好吗”的时候,她总是回答“每天都是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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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号小姐:开豪车进校园第一人

严幼韵,1905年生,十四岁进入天津中西女中学习。当时的她热爱运动,在学校里打网球、排球,夏天游泳,冬天滑冰,骑自行车甚至可以大撒把!

1925年,上海沪江大学第一年招收女生,严幼韵注册成为该校的住校生。舍监普里斯特小姐的“管理欲”特别强,以至于女学生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监控”之下。但严幼韵还是保留了家中为她安排的女仆和汽车。她有自己的私人司机,还有一个负责跑腿的“副驾驶员”。当时许多男生爱慕严幼韵,因为不知道她的名字,就按照严幼韵的别克车的车牌号称她为“84号小姐”。一些男生还故意将英文Eighty Four念成上海话的“爱的花”。

▲严幼韵与杨光泩在英国度蜜月,也经常自己开车

因为感觉沪江大学的校规太过严厉,1927年,严幼韵转入复旦大学读大三,也是复旦大学招收的第一届女生之一。

裁缝每天都会到家里来,严幼韵每天都有新衣服。她父亲对男孩非常严厉,但对女孩十分宠爱,所以女孩总能随心所欲。需要用钱的时候,严家姐妹给账房先生写个条子就行了。父亲说,女孩出嫁之前应该尽情享受,因为婚后的生活就不会这么惬意了。

严幼韵十八岁的时候,媒人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严幼韵告诉母亲,未来的夫婿不仅必须赢得她的爱慕,还必须是她尊敬的人,是否有钱无所谓。严母喊道:“你的生活如此奢华,怎么能不在乎钱呢?”严幼韵回答说,只要嫁给自己心仪之人,她愿意出去工作养家。

二十岁出头的时候,年轻男性也开始进入严幼韵的朋友圈,但她觉得那些男孩实在太稚嫩了,直到和外交部驻上海特派员杨光泩相遇。杨光泩生性随和,善于社交,舞跳得很好,依照西式礼仪疯狂地追求严幼韵,给她送花,带她去跳舞。他网球打得也很好,学生时代和工作后都拿过好几个网球冠军。

1929年9月8日,严幼韵和杨光泩的婚礼,惊动了整个上海滩。新郎是前途无量的外交官,新娘是复旦校花、名门闺秀,宾客逾千人。五位伴娘都是年轻漂亮的名媛,五位伴郎则都是青年才俊。新娘婚纱和伴娘礼服都是由上海著名的法国设计师加内特女士设计的,新娘的璀璨皇冠更是引得媒体争相报道。

▲严幼韵与杨光洙的结婚照:首席伴娘是严的姐姐莲韵,站在他们身后的是(从左至右)陈世光、严的父亲严子均、不知名的美国国会议员、王正廷和杨的父亲杨文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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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是千娇百宠的公主

也可以是顶天立地的将军

蜜月的时候,严幼韵享受的是公主的待遇,杨光泩安排好了一切,竭尽全力为她提供最舒适的生活,带她去跳舞、看戏、吃大餐。但在杨光泩开始工作之后,严幼韵几乎一夜之间成了掌管一切的人:操持家事、招聘培训仆人、指导厨师、策划并主持众多派对。她成了自己的管家、自己的账房先生。

1938年,杨光泩以公使身份作为中国驻菲律宾总领事前往马尼拉。他所服务的主要是十万多华侨。杨光泩一方面努力引导华裔精英融入美国社交圈、结识菲律宾官员,另一方面则帮助华侨获得政府的保护。杨光泩在菲律宾的主要任务是从华侨中为中国抗日战争募集钱款,他为重庆国民政府募集到了1200万比索(约合600万美元)。

▲欢迎张乐怡(站立,中间)的晚会,站在她右面身后的是麦克阿瑟将军,右边是赵四小姐,麦克阿瑟夫人坐在沙发的右边,菲律宾华人领袖薛敏老(Albino Sycip)的夫人坐在沙发扶手上,薛敏老则坐在左边的地板上。

作为杨光泩的妻子,严幼韵明白自己的责任,因此平生第一次涉足社会活动。她被推选为中国妇女慰劳自卫抗战将士会菲律宾分会名誉主席,帮助大家开拓新渠道为抗战募捐。仅1940-1941年,她们汇缴给重庆国民政府的钱款便是以往总和的十倍。她们还为前线制作了一百万个医疗包,并为士兵的冬衣和药品额外募集了23000比索。


▲严幼韵一家在马尼拉

1941年12月8日,日本人轰炸了珍珠港。第二天,日军就开始轰炸马尼拉,有时甚至一天空袭两三次。麦克阿瑟将军准备撤离马尼拉时,邀请杨光泩一家一起离开。杨光泩婉言谢绝了这一邀请,表示留下来保护华侨社区是他的职责。

1月4日,日军到马尼拉宾馆逮捕了他和其他七位领事官员。那时,他正在和孩子们吃早饭。士兵们很有礼貌,整个过程平静、迅速。杨光泩跟着他们上楼拿了一小包衣服。他肯定已经做好了准备。

严幼韵长女杨蕾孟回忆道:“爸爸被抓走之后,我们被允许去看了他几次,妈妈给他送去了衣服和食物。有一次他想要和我严肃地谈一谈,告诉我必须要快快长大,照顾好妈妈。我无法忍受这些话,所以挣脱他跑回妈妈身边。他肯定知道将要发生事,我明白他在跟我诀别。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我一直很后悔自己当时的行为。”

其他领事的家眷毫无征兆地来投靠严幼韵,严幼韵突然之间从上流社会名媛成为“将军”,负责组织一群女人、孩子、仆人以及他们的狗狗的膳宿。她教导女儿:女人应该能够自立,女人应该有自己的钱;学会向前看,而不是纠结于往事;不要浪费时间和情感为往事而遗憾,应该满怀信心地乐观展望未来。

在所有的太太都搬来之后,西本先生送来了她们丈夫的个人物品,并且说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严幼韵拿到了杨光泩的眼镜、手表和一缕头发。尽管没有人明示,但这一切似乎都已经表明他们已经离世。

严幼韵努力表现得镇静,她觉得自己必须这样做,因为家中的其他女人、孩子已经因为生活的剧变而惊恐不安了。但到晚上她就可以脱去伪装了。

在临街的卧室里,每当听到汽车慢慢驶过前门时她就会紧张,听到士兵的靴子踢在石板路上的声音就会畏缩。而除了恐惧之外,还有担忧。没有一位太太主动提出要分担费用,她也不愿开口。中国政府提供的薪水很微薄,她知道她们没有多少钱,而她自己的积蓄也快山穷水尽了。

焦虑使她的体重降到约四十公斤,但她从不把焦虑写在脸上。尽管丈夫生死未卜、日夜为孩子们忧心且前路茫茫,她依然勇往直前。她带头种地做菜,养鸡养猪,甚至自己制作酱油和香皂,自力更生。不过,即使变卖了所有的东西,她也没有变卖自己的钢琴,闲时弹奏一曲,仿佛能让人忘掉眼前的灰暗,看到希望和光明。

最终,在众多华侨的帮助下,她们奇迹般地挺过了战争。



3

女人能够自立,女人能够赚钱

马尼拉回到美军手中后,严幼韵决定去美国,因为那里会给三个女儿提供最好的机会。

1945年5月4日,在格兰德旅馆的一个大套房里,国务院的代表证实了杨光泩和其他领事官员被处决的消息,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严幼韵第一次为此哭泣。

在朋友们的援助下,她送女儿读书、租房子、找工作。

▲严幼韵与三个女儿

房东唐建文在联合国人事部门工作,一天带回了一份“礼宾官”的空缺岗位说明,严幼韵觉得自己能够胜任,就打电话给时任托管及非自治领土情报部助理秘书长的胡世泽寻求帮助。胡世泽取笑道:“幼韵,你不能工作,否则要每天9点准时上班的!”因为严幼韵从不吃早饭,早晨起得很晚,有一次杨光泩和张学良去打高尔夫,他们打完十八个洞之后,严幼韵还没有起床。张学良给她买了个洋娃娃,杨光泩只好敲敲门,打开一条缝,把洋娃娃扔到严幼韵的床上。

礼宾司司长让·德努听完严幼韵作为外交官妻子的经历后,立即问道:“你可以周一来上班吗?”起薪很低,只够房租。不过到了1949年,严幼韵已经有了公寓、汽车和一个消夏别墅,女儿们都就读于私立学校。


▲严幼韵欢迎缅甸大使及夫人来到联合国。

值得一提的是,她上班从未迟到过,而工作并不是下午五点就可以结束的,周末经常也要工作。她给自己立下一个规矩,出席所有她负责的国家国庆日的晚宴。

▲在酒会上,中间:严幼韵,左侧:皮埃尔·德穆勒米斯特,右侧:让·德努和杰奎琳·尼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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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顾维钧

光阴荏苒,女儿们陆续毕业、结婚。至于严幼韵,她和顾维钧打算只要顾办完离婚手续就立刻结婚。在美期间,无论生活如何浮沉,顾维钧一直在支持她。尽管顾维钧和妻子黄蕙兰已经分居快要二十年了,而黄蕙兰舍不得“大使夫人”的头衔,拒绝在他退休之前离婚。1956年,顾维钧卸任“驻美国大使”一职后,离婚。

1957年10月30日,在荷兰海牙任联合国国际法院法官的顾维钧,写给远在纽约的严幼韵一首诗:

夜夜深情思爱人,

朝朝无缄独自闷。

千种缘由莫能解,

万里邮航一日程。

1959年9月3日,严幼韵和顾维钧在墨西哥城完婚,何凤山主持了婚礼。

▲顾维钧为严幼韵戴上婚戒

之后,严幼韵返回纽约准备联合国大会,大会结束后从联合国退休,去往海牙。

经过多年漂泊,严幼韵渴望最后可以有一个安定的家。1966年,顾维钧提前一年退休,和她从海牙搬回纽约。严幼韵的三个女儿,都住在纽约或纽约附近,总是来探望她和顾维钧,每年全家人至少去度假胜地团聚一次,平时亦常常旅行。

顾维钧喜欢在下午独自出门散一会儿步,戴着帽子,拿着拐杖。有一次,他出去的时间太长了,到家时,严幼韵都生气了,因为所有人都很担心。原来他沿着第五大道去了蒂凡尼,给严幼韵买了一个漂亮的蜜蜂形首饰。

说到首饰,严幼韵的首饰曾两次被小偷入室洗劫。当朋友问她为什么没有因此而太难受时,她说,一切糟糕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这已经是程度最轻微的了。她只是丢失了财物,其他重要的东西都毫发未损——她的生命、健康和家庭。

1985年11月14日,顾维钧平静离世。那是深夜,他边在浴缸洗澡,边和严幼韵讨论第二天邀请哪些客人来打麻将。严幼韵问了他一个问题,没有听到回答,走进浴室发现他蜷缩在浴垫上,好像睡熟了。时年八十岁的严幼韵,非常悲伤、空虚。不过,想到二十五年多的幸福婚姻,她又感到少许宽慰。


1992年,幼女杨茜恩因大肠癌去世。2003年,严幼韵也被诊断出大肠癌,做完手术五天后,她就回家休养了。几个月之后,她迎来九十八岁寿辰,和主治医生珀斯穆里迪斯还在晚宴上跳了舞。

▲2003年,严幼韵在她的九十八岁寿宴上和主治医生跳舞。


▲严幼韵还与孔令仪一起参加了其姨母蒋夫人宋美龄的生日庆典。蒋夫人的台湾朋友都身着红色礼服出席。

如今,严幼韵已经一百一十一岁了,她说:“对于我的长寿秘诀,大家都有自己的看法……我只有一个秘密:乐观。不要纠结于往事,多花些时间思考如何创造更美好的未来。在我一生中,不管遇到何种困难,我总是认为会有人伸出援手,事实也的确如此。”

▲严幼韵近照

任世事变迁,她依旧旗袍秀丽,香水馥郁,日日涂亮色的口红,踩着细脚高跟鞋,即使拖鞋也带着跟儿,笑靥灿烂如霞。




生命中从不缺少美与希望,

只缺少一颗满怀憧憬的心。

在卧龙湖,每天都是好日子。

△图为卧龙湖实景(点击文末“阅读原文”走进小镇)



文编丨张鑫 车俊铭 美编丨陈茜茜 音乐丨范丽甍

配图来源于网络

半城编辑部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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