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特稿 | 同样的师生恋,法兰西和中国隔着一百年的文明历程
【半城大话】今天39岁的马克龙成为法国历史上最年轻的总统,朋友圈刷屏消费的是大他二十五岁的相爱20年的妻子,他的中学老师64岁的布丽吉特。
这样的恋情在崇尚自由浪漫的法国也是有点惊世骇俗,在中国人眼里更是不可思议。我想起多年前我的一位女同事和小她16岁的男学生结婚,被迫半年内离婚,因为长她六岁的婆婆以死相逼。严歌苓写过一篇报道文学《老师好美》,同样的师生恋,结局是一死了断孽缘。真实的死亡其实是中国传统性别文化的隐喻。
法国新总统的爱情,不值得推崇拔高,但法国人对异端包容,确实值得中国人学习。这也是社会学家费孝通所倡导的:美人之美、各美其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的社会进步理念。
Miss半城向朋友们推荐一本书《异端的权利》,作者是奥地利著名的作家斯蒂芬·茨威格,他的有部作品中国读者应该耳熟能详《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被徐静蕾改编成同名电影。
“我们人类真正的英雄,不是那些通过堆积如山的尸体才达到昙花一现的王国的统治者,而是那些毫无抵抗力量、被高高在上的势力压倒的人们。历史的“话语霸权”的确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在不经意间抹杀、掩饰、弱化着另类或异端的声音。”
通往自由之路,就是文明的历程。文明是什么?文明是人们可以在不妨碍他人的前提条件下,获得最大的自由。
一个文明的社会是可以容许异端的存在。
——Miss半城
同样的师生恋,法兰西和中国隔着一百年的文明历程
文 | 周昱羽
今天凌晨两点,法国大选结果正式揭晓。39岁的马克龙击败勒庞,成为法国历史上最年轻总统。同时,他也是一位有着7个孙子的年轻爷爷。
马克龙的妻子Brigitte(布里吉特)比他年长24岁。马克龙与布里吉特初识时,布里吉特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
她在马克龙的高中任法语老师。她的课格外精彩生动,深受学生们的喜爱。文学赋予了她典雅的气质,学生们评价她为“outstanding teacher(一位杰出的老师)”和“a woman of extraordinary culture(一个才华非凡的女人)”。
少年的马克龙在那时参演了昆德拉代表作《雅克和他的主人》改编的话剧,并成立了文学与戏剧爱好者协会,和自己的老师一直保持着密切联系。
马克龙热爱热歌,他总是在写诗。布里吉特鼓励又欣赏地将他写的诗在学生面前诵读出来,连学生都能看出来“她已经完全被他迷住了”。
布里吉特坦白说,她被他的文学天赋所打动。
对于马克龙的父母来说,16岁的儿子爱上比自己大24岁已育的老师,这是自毁前程的事。
这份感情遭到他们的强烈反对。为了断绝两人的联系,他们为马克龙办理了转学。
从亚眠到巴黎有140多公里,马克龙没办法回去,那时的他也不得不依靠祖母帮他找到在巴黎的住处,从此,两人失去了联系。
布里吉特从来没有放弃寻找马克龙,尽管这段被迫的分离留下了许多苦涩的回忆,她依然告诉自己“Love tooks everything”。
最终,他们在ENA大学重逢。2007年,他们举办了婚礼。
“马克龙17岁时告诉我,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和你结婚。”
一个十七岁少年在一无所有的年纪,敢不顾社会舆论与周围人的反对,对一位已经是三个孩子妈妈,自己的老师,作出这样的承诺。这也成为日后布里吉特作出选择的勇气。
如今,夫妻两人的感情已经顺利走过了20个年头。法国知名新闻周刊巴黎竞赛报(Paris Match)曾这样形容过他俩:
They share for twenty years the life of each other.(他们分享了彼此生命的20载。)
布丽吉特与前夫育有三个孩子,一个是马克龙的学长,一位叫 Laurence 的姑娘排行老二,是马克龙的同班同学。
考虑到布里吉特的年龄以及成群的儿女与孙子,马克龙不打算要孩子了。
2016年,马克龙发起了“前进”运动参选总统,凭借其温和的中间派侯选人身份及个性的主张和独特的风格,支持率一路飙升。布里吉特与前夫的女儿,也成为马克龙真诚的拥护者。
马克龙曾不止一次地在公开场合说,因为布里吉特,我才能变成今天的我。如我当选,布里吉特不会成为“背后”的人。我要永远与她并肩作战。
或许在许多人看来,布里吉特并不美,但她是马克龙心底最美的女人。在法国,美丽是与年龄无关的。许多巴黎女人甚至要等到上了年纪,城市与文明赋予她们的优雅与底气才渐渐显露出来。
而爱情,更与年纪无关,与脸上的皱纹无关。
两人的浪漫,仿佛再现了情人那本书的开头:
“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介绍自己,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我永远记得你。那时侯,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很美,现在,我是特为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你比年轻时还要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年轻时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容貌。”
对比中国,于跨越年龄的婚姻道德审判,尤其是女大男小,似乎从来就更严苛些。严歌苓有部作品《老师好美》,就是来自于一场真实发生的师生恋,其结局与法兰西的故事,相差整整一百年的文明历程。
丁佳心是一个离异的36岁的女人,高中语文教师兼班主任。
因省特级教师的资格,她赢得了很多家长的信赖。用自己独特的教学魅力,让两个不爱语文的学生因为喜爱她而喜欢了语文。
她能把语文课教得生动有趣,喜闻乐见,却难以把握自己的爱情,先后在两个学生身上寻找失落的爱的痕迹,最终却身败名裂。
在暗恋的她的学生杀死了另一个“竞争对手”后,丁佳心被学校辞退,在倍感灵魂的煎熬和对生命逝去的忏悔中,她的女儿最终跟随父亲远赴他乡,而她自己,在离开家乡的途中被死者家属群殴致死。
这本书创作灵感是来源于在某次与和姜文的聊天。姜文说到2009年一起发生在贵阳第六中学师生恋悲剧的新闻事件。据报道,贵阳那场师生恋有多处细节污秽不堪。严歌苓在听说此事后,对那位女老师产生了同情,于是将目光聚焦到中学校园,讲述一场校园中隐秘而炽烈的禁忌之恋,对现行的道德审判,提出质疑与叩问。
“你们当中谁是没有罪的,可以拿石头去打她。”
爱欲之恶被书写在“七宗罪”的石碑上,与羞耻,与不贞,与背德钉在一起。可试问,跨越了年龄与社会既定的阶层,爱欲真的有罪吗?
在畸形的境遇下,向来爱情,生长于见不得光的角落。一如纳博科夫的洛丽塔,魂断威尼斯中教授至死仰望的少年。汤显祖写杜丽娘,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这种完全自发的,基于人的本性油然而生的情感,即使遭遇礼教的束缚,也在某个春日游园的午后悄然疯长。于是几千年的书写中,被压抑,被禁欲的女性形象解冻了。
人们对于女大男小忘年恋爱情的议论,是道德优先于这种行为而做出审判?还是对自身阶层有可能被挑战的恐惧?
常常不是畸恋本身意味着什么,而是环境造就畸恋,定义畸恋。在某个标准,某种文明与传统下,这样做,是对的。如果那样做,就会遭到群体的隔离与漠待,作为“人”的资格在这个社群中不复存在,因为没有按照既有的规则来。这是挑战规则必然付出的代价。
历史已无数次证明,规则是可变的。然而个体为其变迁中所受尽的苦难与折磨,淹没在历史的烟尘中。
今日,马克龙少年时求爱自己的老师,尚能得到法国人的原谅与爱戴,成功竞选法国总统。
而“丁佳欣”的尸骨,不知抛在何处。斜阳下,想必早已芳草萋萋了。
音乐︱周昱羽
美编︱眭佳宁
半城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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