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期] 2016年秋季卷｜尚钧鹏：诗十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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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如果/画仿佛』
摄影 / 尚之空间 / 2016
每季一卷，歌以忘怀。让诗在转折处适当发出声响，又在转身处销声匿迹。谢谢朋友们的阅读与支持。
2016年秋季卷｜尚钧鹏：诗十首
01. 这样的时刻 02. Coming——写给菲利普·拉金
03. 高窗 04. 假装我有一条漫步的幽径
05. 诗可以如此生猛吗 06. 刚刚好
07. 秋夜 08. 被自己照耀
09. 你们和他们 10. 秋天的补语
2016年秋季卷｜尚钧鹏：诗十首
这样的时刻
天空会在某个时刻特别辽阔，
枝叶会在某个时刻特别亲近。
我珍惜这样的时刻，
你的身体特别冰凉。
2016/07/04
Coming
——写给菲利普·拉金
睁开眼睛，我看见
阴暗的房间，一绺晨光
透过窗帘，在窗台
汇聚成一小片阳光，
像一张空白的小纸片
静静躺在那里，等待
我的回忆，或者书写。
窗帘缝隙里皱褶微妙，
应是昨夜的梦笔生花。
但我毕竟已越过溪流，
身心在一个时点陷进去
就会在另一个时点
悄悄浮上来，这或是
每个生命运行的秘诀。
我把那块耀眼的小纸片
当作你在病中苍白的脸，
也当作持久的静默，
让自慰成就日常；甚至
当作一种错落：我在此处
醒来，而你在远方安眠。
世界依然保持着原有的
轨迹，新的语言在哪里？
——Coming，来临！
这个早晨，还是在旧有的
经验里捡取一个新词，
像无辜的孩子，陷落于
大人们重归于好的境地，
季节变幻，却恍若不明，
只看到浴镜中刷牙的人
正倚窗而立，脸上浮现
不同寻常的笑容。
2016/07/08
高窗
夏日很快就会过去，就像我们
赤裸着身体，轻易地度过正午。
房间明亮，犹如一池清水。
面孔流逝，几乎丧失记忆。
你所擅长的慵懒柔软无骨，
远离人间的茶点悄然而至。
只有天边不断涌现的云朵
出没山头，在窗口急遽变化。
2016/07/15
假装我有一条漫步的幽径
人间故事，情节虽够丰饶，
还是需要想像才更加完整，
也更加幽微，更加不可思议。
尤其要有对白，要让诗
在转折处适当发出声响，
又在转身处销声匿迹，
就像我们相遇而甘于虚构。
人间的气息就这样离合漫延，
仿若月光下的乳房，衰败
也可以被亲吻，被记忆，
以至被讴歌，甚或被淡忘。
夏已过半，我却发不出声来，
不能更悲伤，也不能更温暖。
高窗之下，日照趋于饱和，
尘土掩盖了枝叶的容颜。
高窗之上，犹如仰望苍穹，
哪怕一米微光，都足以让人
产生穿越千年银河的醉意，
因为爱，早已脱离了肉身。
“假装我有一条漫步的幽径”
所有的故事都是虚构的真实，
如同泪水，从未溢出眼眶。
2016/07/28
诗可以如此生猛吗
那些诗句直入脑际，
像来路不明的疾风
让枝头全都伏下身去，
“摇曳”成为惟一的名词。
我会在世界的波浪中醒来，
把那些会意记在纸上，
最好是敲进电脑。
这种时候我会向你微笑，
而对自己保持审视：
“诗可以如此生猛吗”
浅时需要耐性，深处
需要柔软，持久下去
才能修成正果。而这
并不容易，即便是
期待中的风暴正面来袭，
也未必会像预告的那样
如期而至。整夜可能
只是一场等待，醒来
也没有什么可以拥抱。
但我仍在一片狼藉中
驱车赶路，穿行在
城乡之间，你我之外；
仍在高架桥上隔窗观望
任何一朵位置仅仅
高于路灯颈部的云团，
就像我已远去，已在
庸常的生活里被你遗忘。
2016/08/02
刚刚好
还没来得及表达，秋天就要到了。
墙角堆满了涂了改、改了又涂的画框。
我和世界并未达成和解。你也
并不了解我的静默。当我觉得
今生必须要有所纪念的时候，
我正在为自己沏一壶新茶，或者
正在为电脑旁陪伴我的那盆绿萝浇水。
随手半瓢水淋下去，细流漫过枝叶，
继而渗入泥土，在托盘中慢慢溢上来，
高出盘沿却又屏住呼吸，止于当止。
刚刚好，饱满而透亮，颠扑不破。
很多时候并不需要语言，尤其是现在。
2016/08/09
秋夜
长夏奔波，受伤的腿
在秋天开始浮肿，痛
集中在左侧的脚面。
蓝色血管犹如道路
隐没在骨头的脆弱里。
但我坚持着，躬身
挪开床垫，擦拭床底
已经沉积了多年的
灰尘，就像清理往事，
顺势调换床头的朝向。
该告别的早已告别，
可怀念的终将怀念。
窗外凉风鱼贯而入，
胸膛此处应有雨声。
但所有的秋夜都是良夜，
只闻雷声滚动，不见
洪波涌起，满月之光
不及一道闪电。
2016/09/12
被自己照耀
秋高气爽。游过夏河的雨水
已经越来越少，留下来的
这个时候才显得弥足珍贵。
我不喜欢戏剧，也不喜欢
活在戏剧般激烈的场景里
——虽然它能带来快感，
让你孤独求败，并以此为荣，
视泪水为珍珠。而雨水多么
稀松，或起于苍茫，或始于
萍末，一点一滴积攒起来，
停泊在某个坑洼，素面朝天，
像我日常的生活，在平淡中
澄清自身的泥沙，不需要
特别关注，也不必刻意忘怀。
它们顶多以积水成潭的方式
把时光的晨昏与命运的寒暑
像梦一样，保留在现实之外，
无意于和我发生任何关系。
正如今天，当台风巨大的阴影
刚刚离去，我出门便看到了
久违的蓝天，是那种一朵云
都不愿轻易显露的万里晴空。
阳光毫无顾忌地倾泄而下，
世界毫无阻碍地迎面而来，
我同时获得了万物的厚待。
院子里唯一闪亮的，正是雨水
静守在陶罐里的一小片倒影。
落红游弋其间，犹如沉浸在
旷世的爱里，幽深而玄微：
我的生命就这样被自己照耀。
2016/09/16
你们和他们
坏的诗歌只属于你自己，以及你背后
和你一样妩媚动人的蒙昧者。
你们赢得了我的善良与微笑。
而好的诗歌属于全人类，属于极少数
曾经相遇或者从未相遇的通灵者。
他们像星空一样存在，真实而虚幻。
2016/09/26
秋天的补语
台风仅仅是从侧面袭来，
夏天的景象就一夜消失了。
就像你一夜就消失了。
树叶没有落尽，
但满山的颜色黯淡了。
就像天空的颜色黯淡了。
如果不是置身于山谷，
你就不知道秋声怎样入耳。
就像你不知道秋风怎样入骨。
头发有些凌乱，
但天地更加空旷了。
就像鸟语也可以和光同尘。
2016/09/28
延伸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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