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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拐抢骗:有个和尚带儿子去抢劫,被人把儿子偷走了 | 北洋夜行记050

金醉x桃十三 魔宙 2020-02-10

【北洋夜行记】是魔宙的半虚构写作故事

由老金讲述民国「夜行者」的都市传说

大多基于真实历史而进行虚构的日记式写作

从而达到娱乐和长见识的目的


我最早看小说,是上初二时。古今中外都读过几本,不多,大部分现在也都忘了。


有本书却至今难忘。


暑假的一个下午,跟同学在他家吹牛逼。他正在读一本极厚的盗版书:《巴黎圣母院》,推荐我也看。


我嫌字儿太小,不看。在他屋里乱翻,发现地上丢着本书,封面泛红光,书名字儿很多——《多情剑客无情剑(中)》。



翻开一页,脸红心跳,立马就看进去了。


看过的人都知道,这是古龙“小李飞刀”系列第一套,后来改名叫《风云第一刀》。


成年后看,发现古龙写得“假”,不太讲现实逻辑,有胡编乱造的嫌疑。


但至今我还很喜欢,偶尔重翻。因为他编造的世界是假的,但人物真实,还能让我脸红心跳——不只因为性,更因为人性。


现在我写故事,也追求人物真实。


离奇的事情总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人是真的,我就多会多相信几分。


太爷爷金木的笔记里,有太多离奇的案子,我都相信——因为那是我太爷讲的啊。


然而,今天这个故事,让我第一次对太爷爷笔记里的故事产生了质疑。


1922年冬天,金木在火车上碰见一个英国老头,这老头给他讲了一段自己的经历。


我初看笔记,觉得这老头牛逼极了。翻资料一查,这老头竟是个名人,叫白克思爵士。


太爷爷在北京做夜行者那几年,白克思在中国游历。他曾写过一本慈禧太后的传记,史料详实,震惊中外。


后来,他又写了一本回忆录,叫《太后与我》。


他在书里说自己曾在紫禁城里跟慈禧太后睡觉,并事无巨细地描写了太后的私生活。


细到什么程度?


写得几乎全是脖子以下的部分——具体到器官特征和姿势,还有见证人、资料引证。


2011年发现的《太后与我》的创作手稿。


后来,有学者发现,这TM全是白克思自己编的,他其实写的是本YY小说。


他引用的那些日记、资料,也是他虚构的——他中文很好,不但会说,还会写汉字。


也有学者分析,确实有夸大虚构,但也含有事实——简直是个半虚构大师。


我又查资料,发现他还说自己曾在伦敦救过孙中山一命。


这么一个老头讲的故事,让我怎么敢相信——我太爷爷是不是被骗了?


因此,我让助手桃十三详细整理了金木的笔记,把全部经过都发出来。


你们帮我验证一下。 


《北洋夜行记》是我太爷爷金木留下的笔记,记录了1911年到1928年期间他做夜行者时调查的故事。我在金家老宅,将这些故事整理成白话,讲给大家听。


案件名称:人猬目击事件

案发地点:北烟阁胡同

案发时间:1919年夏

记录时间:1922年12月23日



民国十一年(1922年)十二月十一日,一个冬日的傍晚,天气异常寒冷。

 

我在天津登上回北京的火车,火车预计行驶六个小时,天明的时候,到北京前门车站。

 

1901年天津至北京前门东站的铁路通车,津卢(天津-卢沟桥)铁路更名为京津铁路,后成为京奉铁路的一段。


火车行驶没多久,在一个小站稍微停留。

 

我往车窗外看去,这里是一片小平地。夜幕四垂,还没完全落在地面,依稀可以看见,四处遍布窝棚,许多衣衫褴褛的贫民,三五成群,缓缓向窝棚区走去。

 

这些贫民白天四处讨要,晚上趁夜色还没降临,赶回自己的栖身之所,再晚一些,窝棚区就要被夜色吞没,一丝一毫也看不见。

 

几个赶档子卖鲜货的小贩,趁机上火车叫卖。

 

顶上一朵小黄花、身上带刺的黄瓜,在冬天很稀罕,暖洞里出的,四根一块大洋,少了不卖。

 

我的邻座,一个穿大氅的乘客,买了十块钱的,捆成粗大的一提,不知要去送给谁。

 

 

我所在的六号二等车厢,上来一主一仆两个客人。

 

主人穿着黑色棉长衫,戴着黑色瓜皮小帽,脚蹬千层底棉鞋,他的相貌,却是一个洋人,年纪五六十岁,留着大胡子,鹰钩鼻,眼睛闪烁着精明的光。

 

仆人穿着青色短棉布衫,呢子洋布西裤,两膝打着补丁,头上戴着英式软呢帽,是个中国人,身材十分高大。

 

英式软呢帽。


这两人颠倒的穿衣打扮,马上引起我的注意。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老洋人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人很靠不住。

 

老洋人在我对面坐下,他上来就介绍自己,说自己中国名字叫白克思,絮絮叨叨,自来熟的跟我说着闲话,有一种老北京人的热情。

 

说实话,白克思是我见过中国话说得最好的洋人,带着地道的京口,还有点慢斯条理的腔调,有种在北城富贵圈子里浸淫过几十年的气度。

 

白克思自我介绍,说他是做图书生意的,去天津送一批图书上船,要运往博德利图书馆,是一所“著名的宫廷图书馆”。

 

交谈了几句,白克思开始闭目养神。他的中国仆人站在一旁,一丝不响。

 

我看见仆人的腰里,挂着一把形制奇怪的刀,刀柄长,刀身短。刀柄缠绕粗布,刀刃藏在牛皮的鞘里,鞘上面镶着几个铜钉。

 

火车行驶在大地上,寒冷的空气里,传来车轮撞击铁轨的咣当声,单调而且清脆。

 

我起身去餐车,想吃点东西暖暖身子,不料餐车里坐满了人,一个军官甚至一个人占了三个位置,服务生敢怒不敢言。

 

火车餐厅备的是西餐,我叫了一份煎猪排、牛尾汤,配上一瓶白兰地,由伙计送到我的座位上。

 

京奉铁路二等车内部(图片来源:北京青年报 供图:李子明)


我看看白克思,依旧闭着眼睛,不知道睡着了没。我招呼仆人过来一起吃,仆人看了看我,没说话。

 

我又说,你的刀挺别致,能否借来看看?

 

仆人不理我,转身就走。

 

白克思这才睁开眼睛,手指着头,解释说,他的中国仆人,这里有点痴傻,不要怪他。他的座位在三等车厢,现在要去自己的位置睡觉。

 

白克思瞟了一眼桌上的酒菜,坐直身子,说,我这个仆人,还有一段不凡的故事,要不要我细细讲给你听?

 

这个老洋人说话虚虚实实,恐怕有诈,为何盯上了我?

 

我低头看看自己,一身麻布薄棉袍,身边只有破旧的小皮箱,我放下心来。长夜漫漫,有人讲故事,何乐而不为?我欣然点头同意。

 

白克思伸了伸手,很自然的拿起刀叉,切下一块猪排肉,放进嘴里,咀嚼了一会,咽下去,这才说话。

 

“第一次见到我的神奇的仆人,是在彰义门内的大街上。”

 

 

彰义门内,北烟阁胡同,一个偏僻无人的院子里,一群行脚的僧人聚集在一起。

 

众位和尚个个衣衫褴褛,面色菜黄。但是他们丝毫没有苦色,所有人聚精会神的盯着一个人看。

 

一个大和尚光着上身,盘腿坐在一个柳条编织的架子上,旁边一个精瘦的和尚,手里拿着一根四寸长针,从大和尚的左手腕刺入。

 

长度类似针灸用的长针。

 

大和尚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有点痛。第二针又刺来,不太痛了。

 

慢慢的,大和尚从腰往上,前胸后背,两条胳膊,密密麻麻钉满了钢针。

 

直到大和尚的光头、脸面上,都钉满了,瘦和尚才放下钢针,脸上淌下汗水,不禁默念了一句佛号。

 

其他僧人跟着念,嗡鸣声一片。

 

大和尚浑身支支张张,立着不知道几百只细针,在阳光下点点闪亮——人形刺猬。

 

两个和尚自告奋勇,上前抬起柳条架子,盘腿端坐的人猬缓缓升起来。

 

出了院,转过街角,走到菜市口大街上。

 

没有多久,围观的人挤得水泄不通,人人都被这残忍怪异的场景惊呆了。

 

瘦和尚宣了佛号,说,这是我们大师兄,苦修代众生受难,有施钱者,可拔去一针。

 

善男信女纷纷施钱,一角、两角不等,然后小心翼翼地拔下长针,用手帕包起来,当宝贝。有些平日不信佛的,也觉得不妨试一试,打开了钱袋。

 

一个五十多岁、全中式打扮的洋人也在人群中旁观——正是白克思。这身行头遮掩不住他的高鼻深目。

 

他只是看着,并不施钱。旁边一个人故意撞了他一下,白克思听见这人低低的骂,洋鬼子,信猪(主)教。

 

义和团的反洋人、洋教的画。


白克思假装没听见,挤到旁边去。

 

这时,白克思听见人群的中心传出一阵惊呼,往前挤过去。原来施钱的人太多,把柳条架子挤倒,大和尚竟然滚落在地上,所有的人都不动了。

 

瘦和尚上前,想扶大和尚起来,手伸了伸,找不到下手的地方,停在半空中。

 

大和尚自己站了起来,脸上磕破了,鲜血把尘土冲出几道。再看身上,长针折断了不少,有的甚至全部刺进身体里。

 

白克思深吸一口气,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大师兄面无苦色,反而露出愉悦的表情。

 

瘦和尚肃然起敬,说,佛祖割肉饲鹰,救了苦难,心中因此喜悦,面露微笑。大师兄修为,我等自愧不如。

 

释迦牟尼在成佛前遇见一只秃鹰追捕一只鸽子,为了救鸽子他将自己的肉割给秃鹰吃。最后秃鹰被感动恢复了天帝真身。原来秃鹰是天帝变化来考验他的。


围观的人捐钱更加踊跃,不一会,用来盛钱的钵盂就装满了。

 

这群苦行僧捧着钵盂离去,原地只留下一个散开的柳条架子,马上被信徒拆散,分掉。


 

故事讲到这里,白克思停下来,看了看我的反应,他说,我的从前的老板莫里循先生说过,你们中国人知觉神经迟钝,不知道疼。

 

乔治·厄内斯特·莫理循(George Ernest Morrison),澳大利亚出生的苏格兰人,1887年毕业于爱丁堡大学医科,曾任《泰晤士报》驻华首席记者和袁世凯的政治顾问。莫理循曾居住在王府井大街南段路西,1915年袁世凯将王府井大街改为莫理循大街。


这个扎针的故事,我似乎在哪本古代的小说里看过,没接话,怀疑地笑笑。

 

白克思摇摇头,接着讲下去。

 

几天以后,白克思路过陕西巷,遇见一个光头瘦子,衣着光鲜,牵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六七岁,时不时猛咳一阵。

 

八大胡同地区的陕西巷。


这个光头,前些天才遇见过,正是给大和尚扎针的瘦和尚。

 

瘦和尚把小孩寄存在茶摊上,进了对面的妓院。

 

白克思一看,马上明白,前些天碰见的,是一伙行骗的假和尚,如果在附近寺院里挂单,绝对不敢大天白日里逛窑子。

 

 

白克思去茶摊,叫了一壶茶,几碟子点心,一直等到天色昏暗,瘦和尚才晃晃的从妓院的窄门里出来,向南走去。

 

走了十几步,一拍脑门,又急忙倒回来,领了男孩,牵着离开。

 

白克思一把揪住他,瘦和尚见白克思是洋人,到了警察那里,肯定严查,只好一五一十交代。

 

他们的确不是出家人,扎针是苦肉计,为了骗人钱。


浑身插针的大和尚,是新加入的,男孩就是他的儿子,自己帮忙照顾。

 

说到大和尚,白克思叹了一口气,这也是个可怜人。

 

此人名叫陈秉华,从前是个木匠,后来欧洲开战,要从中国招华工,陈秉华因为生活困难,就报名参加。

 

在法国萨尼特凡斯地区建设火药厂的华工。(图片来源:青岛新闻网)

 

原想着漂洋过海去苦干几年,回家的时候可以对着妻儿说一句,我也算对得住你们娘儿俩。

 

没想到几年回来,妻子跟人跑了,卷走了这些年寄回来的卖命钱,丢下七岁的儿子在家,靠着邻居轮流接济,才没饿死。


屋漏偏逢连夜雨,儿子还患上了肺痨。

 

陈秉华在欧洲战场上,被炮弹震坏了一只耳朵,英国人只赔了120块钱,随身带着,就是所有的积蓄。

 

他带着儿子,从直隶老家进京,要给儿子治病。

 

陈秉华从小在永定河畔长大,熟悉船篙,自己找木头,扎了一个简易的木筏,撑篙顺流而下,一天功夫,到了卢沟桥附近水域。

 

看看天上的斜日,红红的,马上就要落山。四周烟水凄清,除了芦苇,只有自家的木筏。

 

将木筏停在卢沟桥最旁边的一个桥洞里,陈秉华和儿子淌着浅水上岸,从这里走路进京。

 

卢沟桥在北京市西南约15公里处,丰台区永定河上。因横跨卢沟河(即永定河)而得名,是北京市现存最古老的石造联拱桥。

 

一阵哗哗的声音,有人拨开芦苇,窜了出来,拦住他们的去路。

 

这人拿一块青布蒙着脸,手里拿着一柄斧头,新磨得闪亮,斧头低垂,几乎挨到地面。

 

蒙面人自称“爷爷”,要两个无头鬼赶快伸出脖子,好接他的斧子,或者拿出身上的钱来买命。

 

斧头。

 

陈秉华握紧拳头,看看身边的儿子,呆呆站着,懵懂无知,然后他跪在地上,把钱袋丢在泥地里,沉甸甸的陷进泥里。

 

蒙面人没想到收获这么丰盛,呼吸急促了,一把抓起泥中的钱袋,重新钻进芦苇荡,哗哗的打叶声音,越来越远。

 

几天之后,陈秉华带着儿子流浪进京,正好碰见瘦和尚一伙人扎针骗人,受针的那个人忍不住痛,当场被人识破,围观的百姓上前就是一阵痛打。

 

陈秉华没有动手,事后追上他们,说自己完全不怕痛,也要入伙。

 

于是就有了前面大和尚扎针成人猬的一幕。

 

不出去行骗的时候,陈秉华还要去工地干活,孩子就托付给瘦和尚照看。

 

白克思听了瘦和尚的讲述,心想,这个陈秉华去过英国,沟通应该容易些。


他心中升起一丝思乡之情,于是给了瘦和尚两块钱,叫他带自己去见见陈秉华。

 

陈秉华在弓弦胡同附近的木料厂里干活,干的工作是煞大锯。

 

陈秉华早年学木工,学的最好的,是锛。任何木头,一锛下去,说是一寸就是一寸,不多不少,惊人的准头,靠的就是腰好。

 

双刃锛。锛是削平木料的平斧头。一般用于去除树皮或加工成大概轮廓的粗糙加工。双刃锛横向的刃用于削平木材,纵向的刃用于劈开木材。

 

煞大锯靠的也是腰。

 

白克思、和尚、小男孩到的时候,只见场地上一根大原木斜立,站在大原木上的,就是那天的人猬大和尚,真名陈秉华。

 

一人在上,一人在下,一声不响的猛拉,沙沙沙沙。

 

煞大锯。中国北京,1917-1919年,甘博拍摄

 

突然,陈秉华触电一般,猛地腰僵直了,手一松,下面的人一屁股坐在地上。那人跳起来就骂,言语十分恶毒。

 

陈秉华一手扶着腰,眼睛瞟了一眼不远处地上,那里扔着一只刨锛,锛头磨得雪白。他摇摇头,只怪自己的腰坏了。

 

他的腰是在欧洲砸坏的。

 

一天,英军的军械库下命令,要华工协助将一根巨大的舰炮吊起来。

 

当时大雨滂沱,不远处炮声隆隆作响,地上满是泥泞,

 

英国的工程师束手无策。华工的英国主管认为,只有古代的汉尼拔将军和他的战象才能做到,一根炮管就好几吨重。

 

一战时期,英国谢菲尔德的一个军械库雇佣了数只从印度运来的大象,以拖曳重型军械。


陈秉华想了个办法,在地上打了楔子,再架上横梁,做出一个精巧的杠杆,把一头缓缓的压下去,舰炮在大雨中向空中升起。

 

英国主管激动不已,高声喊着,中国人打败了军队的工程师。他没有看见英国工程师嫉恨的眼神。

 

第二天,在修建沟壕的时候,那个英国工程师不小心,砍断了一根固定绳索,一根木头落下来,砸伤了陈秉华的腰。华工地位低,后来此事不了了之。

 

从此陈秉华的腰,就落下了伤疾。

 

陈秉华正在原木上,心里懊恼自己的腰伤。他居高临下,远远看见一个穿着中国人衣服的洋人,带着自己的儿子与和尚,朝这边走来。

 

陈秉华连忙跳下原木,和尚上前,有点丧气的说,我们的事情,这个洋人都知道了。

 

不等和尚反应过来,陈秉华大步走向白克思,白克思眼前一黑,就被一拳打倒了。

 

和尚赶忙拉住,解释说,老洋人不是警察探子。

 

陈秉华一怔,看见地上亮晶晶的一角,他捡起来,是墨西哥鹰洋的一角,还能看见两个文字:9R。

 

这是从白克思瓜皮帽的缝隙里掉落出来的。

 

陈秉华坚信,这就是他被抢劫的钱,120块鹰洋,不知被谁剪下了一角。

 

墨西哥银圆,又叫做“墨银”或“鹰洋”。是指墨西哥独立后使用的新铸币。晚清民国年间,输入中国的外国银元属墨西哥鹰洋最多。


白克思忍着疼,拍拍胸脯,说既然是从自己帽子里掉出来,就一定能找到,这一角鹰洋是如何跑进去的。

 

原来,白克思有一项技能,就是精通利玛窦的记忆法。

 

这个办法,就是在大脑里想象许许多多的房间,把所有看见过的事物、想要记忆的元素,依附在不同形象中,摆放在大大小小的房间里,随时供他索取。


 《西国记法》和利玛窦。《西国记法》又名《记忆宫殿》,是一本介绍利玛窦如何能过目不忘的书。据利玛窦的记述,此记忆法的创始人,是古希腊诗人西莫尼德斯。有一次诗人与众亲友在一间屋子里喝酒,宾客很多。诗人偶然间走出室外,来了一阵大风,把房屋摧垮。屋里的人全被压死,血肉稀烂,家人也辨认不出。诗人回忆亲友的座次行列,把尸体一一标记出来。因此领悟记忆法,传之后世。(图片图注来源:网友乌程一书生的新浪博客)

 

白克思运用记忆法,闪回到当天的情景,在脑中还原了一角钱的来龙去脉。

 

他目睹人猬的当天,现场围观的人纷纷从身上掏钱,一家熟肉铺的老板叫伙计施钱。

 

伙计从柜台取出半块鹰洋,老板一巴掌拍过去,骂道,一角就够了。

 

伙计拿出夹剪,夹下一角。不料一角鹰洋崩溅出去,飞入人群中白克思的帽子里。老板找了一圈,没找到,于是又是一巴掌打过去。

 

夹剪夹过的银锭。当时也有将鹰洋剪碎使用的。


白克思给此记忆法起了个名字,叫做记忆的宫殿。

 

我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你这个记忆的房子,简直是无稽之谈,你如何确定房子里放入的,不是你自己的想象?

 

比如那个一角鹰洋的文字:9R,鹰洋根本没有9块的币值。你要不说这些,我几乎就信了。

 

白克思眼神躲闪,连连说道,是自己的口误,应该是8R才对。

 

我不再追究,听他接着讲——反正是听故事。


 

找出了鹰洋的来历,小男孩暂时还由和尚照看,陈秉华与白克思一起,回到那家剪鹰洋的熟肉铺。

 

老板很快认出一角银钱,告诉二人,钱是白顺的。

 

白顺是附近的破落户。突然有一天就有了钱,天天来买熟羊肉,说是家里挖出了窖金,真是运气好。

 

 

在附近稍微一打听,就找到了白顺的家,是大杂院里普通的两间瓦房。

 

开门的正是白顺,似乎正在午睡,眼睛半睁,光着上身。

 

白顺一见陈秉华,马上就蔫了,承认是自己抢的钱,既不反抗,也不辩解,老老实实的坐在千穿百孔的破床上。

 

陈秉华看着瘦弱的白顺,白顺正在挠痒,一只手穿过另一手臂腋下,去挠后背,露出一排肋骨,一根根乱动——怎么看怎么不像卢沟桥边那个劫匪。

 

他再三确认,最后白顺急了,把抢劫时的狠话又复述了一遍。

 

的确是他。

 

将白顺交给侦缉队,在门后找到了那把抢劫用的斧子。追回那笔鹰洋,少了三十块,白顺说买酒菜吃掉了。

 

离开警局,陈秉华低着头,一声不吭。

 

白克思掏出身上所有的钱,递给陈秉华,给他儿子治病。然后带着他去一间饭店吃饭。

 

吃到一半,突然从后厨传来一咣当一声,不知谁把汤锅打翻了。

 

陈秉华一下子钻到桌底,眼神乱晃,不知道往哪看,嘴里一直大叫,鸡蛋!德国鸡蛋(德国炸弹)!

 

陈秉华眼前又浮现恐怖的一夜。

 

有一次,他所在的华工团被派往前线,运送弹药。夜里,华工营地被铁丝网圈了起来,英国人把华工当成囚犯一样。

 

睡到半夜,陈秉华被巨大的嗡嗡声惊醒,后来他知道那是飞机引擎的轰鸣。接着就是巨大的爆炸声。

 

陈秉华钻出帐篷,所有的华工兄弟在营地里团团转,被铁丝网阻挡,跑不出去。英国的官兵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没人来打开营地的门。

 

德国人在飞机上,手持炸弹,不停俯冲,投掷。铁丝网圈禁的营地里,全是残肢断臂,几顶帐篷在燃烧。

 

一战期间,德国信天翁III型飞机。

 

陈秉华拉过一个华工同伴的尸体,压在自己身上,他心里清楚,根本挡不住,只好大声喊叫,减轻心中的恐惧。

 

就像现在他在万里之遥的中国餐馆里一样,不停地喊叫。

 

白克思伏下身子,安抚陈秉华的情绪,在桌子下捡到一枚圆圆的金属牌,那是一枚一战勋章。

 

英国一战胜利奖章,铜质。正面为胜利女神形象,背面为英文“为了文明进行的伟大战争1914-1919”。


白克思曾经与英国军队打过一阵交道,知道这是所谓的“炸弹惊恐”,先是劝住了不满的店掌柜,然后耐心的安抚陈秉华。

 

渐渐地,陈秉华冷静下来。

 

二人重新入席,白克思大谈一战的胜利,运用他语言的天赋,狠狠地赞扬了一番华工的贡献和英勇。

 

陈秉华听了,眼圈发红,说他是好英国人,不像那些英国兵。

 

陈秉华见过各色英国人,甚至还见过英国的皇帝。


一战华工与欧洲军官合影的照片。(图片图注来源:新华视界 武巍)

 

1918年年末的某个星期五,英皇乔治五世检阅凯旋的部队,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吃午饭,下人做出了安排:第五十八华工营地挺合适。

 

皇帝要来的消息传遍华工营,华工们犯了难,他们不会用英语喊万岁。


一个机灵的中国翻译出了点子,皇帝到来时,大家一起喊好哇,好哇。因为发音和英文Hurrah(万岁)很像。

 

陈秉华的木工手艺派上用场,他精心打造了一个木拱门,上面彩旗招招,还贴着一个横幅,写着:普天同庆,胜利曙光。

 

皇帝来了,480名华工整齐列队,敬礼的动作就像一个人。英皇很惊讶,还回了敬礼。

 

所有华工一起大喊,好哇,好哇!

 

陈秉华也用尽全力大喊,他真心希望一切都好,尤其希望英国战胜,那样他就能回家了。

 

乔治五世对华工的军容十分满意,将自己的食物赏赐给华工,那天他吃的是奶酪三明治。

 

一块三明治被分成十几个小块,陈秉华拿到了一块,他放进嘴里,细细品味,里面的确有他们皇帝的味道。

 

乔治五世(George V,1865年6月3日-1936年1月20日),1910年即位英国国王及印度皇帝,温莎王朝的开创者。英国自1714年以来,历代王室的始祖是乔治一世,乔治一世是德国人,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乔治五世舍弃了自己的德国姓氏,将王室改称“温莎”。


吃完饭,白克思给了陈秉华一张名片,说随时可以来找他。


 

故事到此处,告一段落。

 

白克思停下来,端起一杯酒,感慨道,中国人善于以德报怨,一点点小恩小惠,过去的不快都可以一笔勾销。

 

我说,有个疑问,陈秉华的勋章,你是不是顺走了,没还?

 

老洋人没回答,手一抖,白兰地散出了不少,赶紧举杯一饮而尽。

 

喝完酒,老洋人手伸进口袋,摸摸搜搜,半天掏出一个铜牌,往桌上一拍。上面印着一位女神,身背巨大翅膀,高举一只手臂。

 

我翻过来一看,铜牌背面镌刻了一行英文小字——


THE GREAT WAR FOR CIVILISATION 1914-1919

为了文明进行的伟大战争 1914-1919

 

邻座穿大氅的旅客,一直支着耳朵听故事,听到铜牌勋章,拎着皮箱,和上一站买的天价黄瓜,也坐了过来,仔细打量起来。

 

我跟白克思说,这个勋章我出十块钱,让给我。

 

穿大氅的旅客噗嗤一笑,拍拍手里的黄瓜。意思是这破铜牌值不了十块钱。

 

老洋人将勋章捏的紧紧地:“我毕竟付出这么多功夫……”

 

二十块,你留着也没啥用。

 

成交。

 

拿到勋章,我假装起身上厕所,此时已经是半夜,到了三等车厢,里面传来一阵喧哗,原来是有人跳车逃票。

 

跳了两个,揪住一个,一身农夫打扮,直愣愣的样子,脑后还挂着一条辫子。

 

我越过大包小包,寻找那个高大的身影,一直找到车尾,看见他坐在外面。

 

山东城阳站景。几个人靠在火车车尾的围栏上。(图片来源:华辰影像)

 

他看见我走来,双手叉在胸前。

 

我把勋章递给他,陈秉华看见勋章,眼睛微微一亮,一把抓在手里,对着亮处看了看,又收在怀里。

 

我指指他的腰刀,你会磨刀吗?我磨得还凑合。

 

陈秉华对我的态度改善了许多,但是说话不利索,就点了点头。

 

我接着说,我磨的刀,吹毛可以断发,但是砍柴火不行,会崩口,这是怎么回事?

 

陈秉华终于开口,磨得不对。说着,倏地拔出腰刀,剁在围栏的木头上,一大块木头飞下来,露出巴掌大的白茬。

 

然后他把刀把倒转,递给我,你摸摸刀刃。

 

我接过刀,大拇指小心的在刀刃上一抹,完全没有崩口的痕迹。这一下,我兴致也来了。

 

他说,你再看看刀。

 

我抬起刀,借着车厢里的灯光一瞄,刃的两侧窄窄的开口,刀刃几乎是个钝角。

 

把刀还给陈秉华,他又没了话,我久未回座位,就向他告别,回到车厢里。

 

座位上,老洋人已经酒饱饭足,正在擦嘴。

 

我对他说,您接着讲吧。


 

回到故事中,白克思与陈秉华分别以后,又过去了一个多月。

 

据新闻报道,京西有劫匪出没,作案数起。该匪徒身材高大,以青布蒙面,手持一柄利斧。更可异的是,匪徒行劫之时,携一六七岁稚儿,父子劫匪,闻所未闻云云。

 

一天中午,白克思在西城石驸马大街的住所睡觉,突然有人找上门,是陈秉华。

 

陈秉华向白克思坦白,京西犯案的劫匪,就是他。


这事得罪了附近的两个绺子,以凶残出名,一个叫杨拓,一个叫云鹏,他二人怪陈秉华抢地盘,要给他一个教训。

 

两人尾随到城里,打伤了和尚,掳走了陈秉华的儿子。

 

陈秉华打听到杨拓、云鹏的落脚地。要去救人,一个人没把握,又不认得别人,就按照名片找到了白克思。

 

白克思一口应允,二人出发,出了彰义门,一路向西。

 

路上,白克思问,为啥要去抢劫?

 

陈秉华的回答出人意料——


清白做人,脸就是人脸。蒙上面,就是鬼脸。


戴着人脸挣钱,十年都攒不够,戴着鬼脸挣钱,一晚上就够了。

 

那个白顺,就是个孱弱的小无赖,把脸一变,就能抢走自己的所有积蓄。

 

他说,这想法在脑子里憋了很久。每回一想到,就有浑身发痒,想去抢别人。

 

白克思沉默了一会,决意帮他。

 

二人一起来到永定河边,只见河水茫茫,芦苇丛生。

 

岸边一个木桥。过了桥,是一个半塌的牌楼,上面匾额,原本有几个金字,都昏暗不清了,只能认出“无定XX”两个字。

 

 

牌楼后面,是三五个院落,大多都破败了,有的四周的院墙都没了。永定河水时而漫涨,河沙将这些院子半掩埋,原来的居民想来因此搬走了。

 

陈秉华与白克思转了一圈,发现一个院子门外沙地上,有人的脚印。于是走进院子。

 

院子里落满燕子粪,屋檐上挂着蜘蛛网。

 

一侧的厨房开着门,二人走进去,屋里比较黑,眼睛适应了一下,猛然发现地上坐着几个人。

 

白克思退了一步,陈秉华不动,斧子已经拿在手里。

 

地上坐着三个人,一对老夫妇和一个年轻男子,三人都是面黄肌瘦的模样,没有危险。白克思这才又走近。

 

白克思问,你们几个坐在这里干什么。

 

老夫妇中的老头子连忙摇手,不要高声。

 

原来这是一家人,老夫妇和儿子儿媳住在这里,后来来了两个绺子,把院子占了,赶他们到一旁的小院子住,已经几天没吃了。

 

白克思问,怎么不报警?

 

老头子说,这里天高皇帝远,步军衙门管不着,两人又狠,惹不起,惹不起。

 

那怎么不跑?

 

年轻男子唉了一声,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

 

老头说,我家的儿媳妇被两个抓去,说是要她烧水做饭……老婆子一直低头不语,这时突然恶狠狠的说,还不如死了,没这个媳妇,脸都没了。

 

陈秉华问,他们还有别人吗?是不是有个孩子?

 

年轻男子说,有的。

 

看来这二人就是杨拓和云鹏没跑了。

 

老头子带路,走到一堵墙边,墙上有道裂缝。

 

白克思顺着裂缝望进去,看见一个大胖子,个子和陈秉华差不多高,浑身不穿衣服,身上一团团肥肉,肚子上一道黑毛,正坐在一棵槐树的树荫里纳凉,身边用苇叶托着一只烧鸡。

 

根据传闻描述,这个就是云鹏了。但是没看见杨拓和陈秉华的儿子。

 

陈秉华绕过去,走到大院子的正门,一脚把门踹开。

 

白克思跟在后面,这才看见,正对大门的屋子里,坐着一个瘦子,这人就是杨拓。

 

他也是光着身子,手里端着一碗酒在喝,腿间的东西直挺挺,像一个剥了皮的黄鼠狼。旁边一个赤身裸体的姑娘,正在给他倒酒。

 

云鹏最先反应过来,向这边冲过来,像一座肉山压过来。陈秉华弓起腿,一拧腰,手起斧落,劈在云鹏的头顶,云鹏轰然倒地。

 

砸得地面都震了一震。

 

杨拓从身边拎起一把砍刀,也冲过来。陈秉华从云鹏头上拔斧子,拔不动,斧刃嵌进了颅骨。

 

陈秉华只好转身向门外跑去,白克思早就闪到了门口的树后。

 

门外临着河水,沙地跑不快,没几步,陈秉华脚下一软,倒在地上。

 

杨拓挥刀追到,陈秉华情急之下,两手在沙滩里一抓,右手竟抓到一个硬硬的把手。

 

杨拓冲到跟前,陈秉华右手一掀,沙土飞扬,迷住杨拓的眼睛。陈秉华一瞥手中,是一把生锈的断刀,手一挥,断刀撕开了杨拓的喉咙。

 

回到院子里,年轻姑娘不见了,二人找了一圈,在一个井口,看见两只脚向上伸出井沿,脚底苍白。

 

那是一口淤井,淤泥几乎填满。姑娘见我们杀死土匪,投井自杀。


 

讲到这里,白克思停了下来,一脸遗憾又期待的表情。

 

穿大氅的旅客“嘶——”的倒吸一口气。白克思满意的眯起眼,补了一句,中国女人的贞洁观念,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我也有些感慨,也许不救她,她就不会死。

 

白克思喝了一口酒,继续讲。

 

他们两人把四处的大大小小的房间找了一个遍,都没有小男孩的身影。

 

最后来到一间小房间里,房间的屋顶塌了半边,阳光照进来。屋子已经被河沙埋了一半,墙角生了几根芦苇。沙子上盖着一张破席子。

 

白克思一指席子,席子在动。

 

席子中间,微微的凸起,果然在缓缓的一起一落。陈秉华上前,掀开席子。

 

席子底下,是一片颜色迥异的沙土,有挖掘过的痕迹,从新沙土的缝隙里,涌出一大团白蛆,席子的动静,正是这团活物在蠕动。

 

白克思提议挖开,说不定还有别的遇害者,或者根本不是人,是死掉的动物。

 

陈秉华止住了白克思,弯着腰走出小房间,在门口剧烈的呕吐。

 

吐完,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白克思追了半天,没追上,想返回现场,又有点犯怵,于是直接回家去了。

 

白克思回到家中,当晚下了一夜暴雨,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白克思带了一把铁铲,雇了马车,重新返回河边。

 

到那才发现,一夜暴雨,永定河水漫出来,昨天的院落、牌坊,都已经被淹没,更看不见那间小房间,只有一只无主的破烂小船在漂。

 

白克思突然醒悟,不挖开那处泥沙,陈秉华的孩子就活着。

 

于是他放弃,回家。

 

再后来,陈秉华投奔了白克思,做了贴身的仆人。

 

陈秉华在永定河边精神受到巨大刺激。从此以后,变得有些沉默寡言,甚至有点痴傻。


他常常说,还要再找找儿子,等找到了,就送他去英国读书。


 

白克思讲完故事,挤出了一滴眼泪,不像假的。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天已经大亮,从车窗看出去,前门箭楼巨大的身影矗立着,北京城就在眼前。

 

下了火车,我再次与陈秉华道别,他解下腰里的刀,送给我。


白克思骂他,你这个八义!这可是古董,不能乱给人。

 

 

陈秉华挠挠头,很难受的样子,执意要给,又怕违背了洋主人。

 

我走过去,悄悄把自己的怀表拍在老洋人手里,他看了一眼,努努嘴,同意了。陈秉华赶紧把刀塞在我的怀里。

 

我看见老洋人手里提着一捆东西,上面盖着围巾,从围巾的一角,露出一朵小小的黄花——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把邻座的黄瓜给顺走了。

 

二人走远,我看看天,开始下雪了。


拔出那把刀,刀刃只有一半,剑刃靠近剑锷处,錾着一行小字,已经几乎被岁月磨平,依稀是“大明戚少保自用剑”八个字。

 

戚继光曾镇守北方边境,与蒙古人作战,任蓟州总兵十四年,重修长城,建造塔楼加强防务,官拜左都督,加封少保兼太子太保,活动范围包含北京。传说,北京渔民曾经在永定河内捞出戚继光金印,后来被英国商人买去。


回家前,我顺道去拜访一位朋友,给他讲了火车见闻,不想我的朋友却认识老洋人。

 

朋友曾经和他有过一面之缘,老头名叫Edmund Backhouse,大家都叫他白克斯,是个英国人,自称汉学家。

 

一年前在北京,几个落魄的贝勒爷找他的麻烦,要和他算算庚子年的旧账。庚子年洋人联军打进北京,白克思仗着自己的洋人面孔,从一些王府里,连骗带诈,弄走不少宝贝。

 

现在被后人找上了门,老洋人吓得躲在石驸马胡同的家里,不敢露面。我的一个朋友在中间调停,彼此见过面。

 

埃德蒙·白克思(Edmund Backhouse),英国人,1899年来到北京,据传精通汉、日、俄、蒙、满等多种语言,为当时驻华的欧美人士及机构工作。晚年隐居并逝于北京。著有几本满清历史相关的书,内容真伪存在争议。


老洋人兜里其实没几个钱,全靠伪造一些假古籍,卖给外国图书馆度日。


还有一个细节,白克思1922年才回到北京,而华工陈秉华可能早在1919年就回国了。

 

当我最终西四羊肉胡同的家中,匆匆记录下这篇故事的时候,这把刀正挂在书桌前的墙上,

 

这把刀的存在,令我坚信陈秉华的故事是真实的。


至于白克思的出场是不是添油加醋,只能姑妄听之了。


 ▲


故事读完,你信了吗?


桃十三说,金木选择相信华工的故事,是因为那把戚少保的古刀,大概是一种记者职业习惯,从细节推断真实性。


除此之外,我觉得还有一点:白克思即使在添油加醋,这些油和醋也极有可能是有源头的。


白克思能把谎话讲得真,是技术纯熟。


但是,这世上没有纯粹的虚构事件,故事里的人和事必有现实来源。


生病的儿子。投井的女人。骗人的和尚。走投无路的华工。穷凶极恶的土匪。沙土里的蛆虫。永定河上的破船。


所有的一切,都像那把古刀一样真实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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