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自掏腰包买尸体练手,发现女尸刚被掐死,一摸还热乎丨北洋夜行记074
【北洋夜行记】是魔宙的半虚构写作故事
由老金讲述民国「夜行者」的都市传说
大多基于真实历史而进行虚构的日记式写作
从而达到娱乐和长见识的目的
大家好,我是金醉。
先讲几个都市传说,有关尸体的。
1982年,《美国医学会杂志》刊登了一封信,信里讲了一个医学院女生的故事:解剖课上,学校分配了一些尸体供学生使用,女生发现,其中一具尸体是自己已故的大舅妈。
这个真实事件轰动一时,因为它印证了一类古老的都市传说:医学院学生拿着手术刀,站在手术台前,却认出面前的尸体是自己的亲人。
这类传说暗含着警示的逻辑:做医学生可得做好心理准备。
去年很火的日剧《非自然死亡》里,就有这样一个场景:法医发现送来检验的尸体是自己女朋友,并决定亲自解剖。
这个场景令人揪心飙泪,你简直没有勇气去代入想象。
尸体是恐怖的,尤其是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时。
除了意外遇见亲人尸体之外,还有一些广泛流传的尸体传说。
比如,有对夫妻住进酒店,总感觉有股难闻的气味儿,却没多余房间可换,就忍耐了两晚。
第三天警察上门,发现床板里已经渗出水来,厚床板里藏着一具腐烂的女尸。
从1980年代至今,总有类似的传闻出现。有时候,尸体藏在床底下、衣柜里或者墙壁的隔板里。
另外有汽车尸体版本,有人夜里醉驾回家,把车停进车库,第二天一早发现车头挂着个死尸。
还有人买了二手车,开了一阵子,在底盘里发现些断手断脚。还有人在大楼的水箱里发现藏尸。
尸体的都市传说,就算有科学知识和喜剧情节,也免不了神秘、惊悚和不安。
这类传说的起源,可以追溯到欧洲十九世纪初的真实历史:士兵会把阵亡战友尸体藏在酒桶里运回家乡。途中,会有不知情的水手在桶上钻孔,用吸管偷喝酒。
或许自古以来,活人与死人如何相处,就是人类终极话题吧。
之所以介绍这些知识,一是因为好久没聊都市传说了,二是因为今晚的故事就和尸体传说有关。
1924年,太爷爷金木记录了一件「无名女尸之谜」的案子。
不但牵扯的案情诡异,连这尸体发现的过程都很奇怪,且和他好友法医汪亮有关。
但凡神秘尸体出现,必是某种警示。至于具体是什么警示,就需要你读读故事去发现了。
今晚故事由「草头鬼」根据金木笔记整理。
《北洋夜行记》是我太爷爷金木留下的笔记,记录了 1911年到 1928年期间他做夜行者时调查的故事。我和我的助手,将这些故事整理成白话,讲给大家听。
案件名称:无名女尸之谜
案发地点:朝阳门外菱角坑
案发时间:1924年8月9日
记录时间:1924年11月
故事整理:草头鬼
今年八月份有段时间,汪亮鬼鬼祟祟的,有事儿瞒着我。
汪亮是我留学日本时的朋友,他在仙台学医,比我小一岁,回国后进了警署,在内左一区当法医。
去年开始,汪亮没案子的时候,有时会去北京医科大学给学生上课,教裁判医学(法医学)。
北京医科大学,前身为北京医学专门学校,由汤尔和于1912年创立,是民国最早设立裁判医学(即法医学)课程的大学之一。现为北京大学医学部。
学校后门在八角琉璃巷,离琉璃厂很近,我逛完旧书店,碰上饭点,就会找汪亮一块吃饭。
八月头一天,我从学校附近路过,远远看见他站在医院门口,正勾着头给一个推车卖西瓜的小贩塞钱。
小贩收了钱,一个西瓜也没给汪亮,就走了。事后我问汪亮,他说我认错人了。
四号,我又看见汪亮和那个小贩了。
汪亮冲小贩招手,小贩推车跑过去,俩人嘀嘀咕咕,汪亮眉头皱了皱,掏出一把大洋,递给小贩。
一把大洋能买多少西瓜?
还是和上回一样,小贩拿完钱推车走了,什么也没给汪亮。
汪亮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我喊他,他快速低下头走了。
汪亮走得很快,我跟到学校门口,他已经没了影。
我托人进学校找他,他让一个学生给我带话,说最近比较忙,没空见我。
汪亮花钱向来大手大脚,为此还被骗过。
两年前,他有一阵子沉迷人体模型,尤其对一种关节可以活动的木偶着魔,百玩不厌。
打听到天津有个木匠手艺好,能做出按真人等比例缩小的木偶,汪亮成箱订购,提前半年就付了款。
起初木匠如期发货,偶尔推迟也会通知一声,后来发货越来越不准时,最后直接断了货,等汪亮反应过来去天津找他,木匠早已没了影。
18世纪清朝人的人体木偶。
我担心汪亮再给人骗,接下来的几天就偷偷跟着他,他去哪儿我去哪儿。
汪亮的日程十分简单,早上去警署点个卯,中午去学校,一直待到天黑,然后回家。
三天下来,一无所获。不过,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除了我,还有两个人也在跟踪汪亮。
这俩人穿灰褂子,头戴凉帽,一个背对汪亮,另一个侧身背手,眼睛直直盯着汪亮,看举止打扮,俩人像侦缉队的探子。
民国时,警察厅侦缉队的人为了进行隐蔽性侦察,多穿便衣,通常为灰布大褂,戴礼帽或者凉帽,俗称“便衣侦探”。
汪亮被警察盯上了,这事肯定不简单。
九号中午,汪亮忽然急急忙忙从学校出来,叫了辆洋车,我也叫了一辆,不远不近跟在他后头。
汪亮的洋车一路往东,跑了很远,快到东便门时,洋车停了。
汪亮下了车,走到朝南的城墙根,四处张望。
东便门附近有个蟠桃宫,有很多上完香往回走的人,我混在人群里,那两个便衣也在,汪亮没发现我们。
东便门,位于北京外城东北角,建于明代。附近有著名道观蟠桃宫。
没一会,一个光脊梁的小个儿瘦子在人群里探头探脑,喊住了汪亮。
我一眼就认出,瘦子就是那个卖西瓜的小贩。
瘦子领着汪亮穿过人群,抄小路,越走越偏,最后进了一条窄巷。巷子里靠墙停着一辆手推车,车上放着一副卷起的草席,鼓鼓囊囊。
我扒在巷口偷看,汪亮的背影正好挡住,没法看清草席裹的是什么。
瘦子朝汪亮摊开一只手,汪亮从衣服口袋掏钱,他一侧身,我看清楚了,草席底下露出来一排人的脚趾头。
汪亮揭开草席,底下竟然是一个女人,身上白花花的,什么也没穿。
我冲上前,一手抓住瘦子,问怎么回事。瘦子懵了,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汪亮看见我先是一惊,扫了一眼那女人,瞪大眼睛,突然转向瘦子,“妈的,你骗我!”
我伸手摸那女人胳膊,冰凉,是个死人。
瘦子很慌张,要跑。我伸手抓住他胳膊,这时候巷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不好,是便衣。”我对汪亮说。
瘦子用力挣脱被我抓住的手,一脚踹翻推车,女尸从草席上滚落,瘦子趁机跑了。
两个便衣赶到时,我和汪亮站在原地,女尸躺在我们面前。
便衣认定我和汪亮有重大嫌疑,连人带尸押往就近的外左三区派出所。
派出所的巡长是个愣头青,没处理过命案,又听说汪亮是内左一区的法医,挠挠脑袋,拿不定主意。
其中一个便衣去分署报告,署长不在,来了一个年长的巡官,考虑到尸体不便移动,就在派出所里开始审问。
汪亮坦白,尸体是他从小贩那儿买的,用于解剖研究,这事儿学校是默许的。
“能合法解剖的尸体实在太少了,就算有,还要获得家属理解。很多时候由于保存不当,到我们手里时都烂了,尸体初期的变化根本无从得知。”
汪亮板着脸,一字一句,列举尸体短缺造成的种种弊端,“医科大学的学生好几年才能解剖到一具完整的尸体,警署到现在验尸用得还是一本古代的《洗冤录》!”
我从来没见过汪亮这么严肃,一时被他的话震住了,忍不住默默点了点头。
汪亮说,卖尸体的小贩骗了他。
小贩告诉他尸体是上吊自杀的,看到尸体时汪亮才发现自己上当了,女尸是被人掐死的。
他指了指女尸脖子,有道青黑的伤痕。
“脖子底下有两个清晰的指印,是两个大拇指,其中一处有血痕,是指甲划伤,侧面的黑道是虎口压迫导致,这是被双手环掐致死。”
巡官点点头,便衣不关心女尸怎么死的,问题集中在汪亮买尸体花了多少钱,钱都是从哪儿来的。
我觉得奇怪,反问他们,“你们早早就跟着他,提前就知道他在买尸体?”
两个便衣被我问住了,相互使眼色。
巡官掏出两根皱皱巴巴的烟,递给两个便衣,让俩人到外头喘口气,剩下的交给他。
说完,巡官盯着那个愣头青的巡长看,巡长反应过来,掸了几下灰,让出椅子,自己也出去了。
巡官关上门,小声问汪亮,“你买尸体的钱是学校给的?你知道学校的经费哪儿来的吗?”
汪亮摇摇头。
巡官透露,有内部消息称,检察厅的头头抢了北洋政府拨给警察厅的经费,把原本要发给警察的薪资扣下,挪给了某大学的医学院,用于法医研究。
侦缉队急了,派便衣到处盯人,想抓住学校和法医的把柄。巡官说,之所以盯上汪亮,恐怕是学校买尸的消息走漏了。
我想起汪亮说过,警署去年十月份的工资到现在还没发,很多巡警都不干了,留下来的也是怨声载道,想方设法从署里弄钱,有的甚至和劫匪合作,打赃款的主意。
“小汪,我认识你们的署长老姜,我可以替你俩做担保,但不查清楚女尸身份,你俩很难摆脱嫌疑,现在警力又不足,不好办,不好办……”
巡官拉着脸,样子很为难。
“让我俩调查,查清楚女尸身份,抓住凶手,十天就够。”汪亮信心满满地拍着胸脯,我瞪大眼睛看着他。
巡官满意地笑了,“这样最好,这样最好……”
汪亮按着我的胳膊,示意我不要乱说话,我只好勉强答应。
有巡官作保,我和汪亮暂时恢复了自由。
派出所没有停尸房,汪亮和我把两张大木桌子拼在一起,将女尸放在桌上。
条件有限,汪亮用手丈量,快速检查了尸体外表——
女尸大约三十岁出头,身高一米六七到一米六八之间,头上梳了髻,身材匀称,除了脖子上的伤痕,没有明显外伤,死因是窒息死,被人用双手掐死。
“闻不到尸臭,瞳孔没有浑浊,下腹没发现尸绿,身上没有腐败产生的气泡,四肢柔软,关节能动,死亡时间应该在一天之内。现在是八月,天儿热,可能更短。”
汪亮一边检查一边说,我掏出本子一一记录。
按卖尸小贩的说法,女尸是在齐化门外(朝阳门外)找着的。
我和汪亮到齐化门附近的警署打听,有一个年轻的巡警记得昨天下午有人来报警,称齐化门外菱角坑附近有死人。
但当时署里只有他一个人值班,走不开。今天早上再去,尸体已经没了,他就没当回事儿。
我给巡警塞了包烟,说了女尸的事,可能是凶杀,让他对外张贴认领尸体的告示,发现线索,及时通知我们。
巡警第一回接触凶杀案,听完很激动,刷刷写了告示。我让他在告示最后加了一句,能提供可靠线索者,有赏。
民国时期,警察会在报纸、告示栏发出认领尸体的公告。图为1940年代申报上的一则新闻。
菱角坑在护城河边,三面傍水,柳树成荫,夏天是避暑的好地方。河岸上几个光屁股的小孩,张着手臂追鸭群,嘴里嘘嘘打着唿哨。
这几年战事停停打打,凉棚底下的茶社开了关,关了开,但生意依然红火,下午三四点,长桌坐得满满当当。
我和汪亮挤进凉棚,找了个角落的位子坐下,叫了一壶茶,两碗烂肉面,边吃边跟跑堂的打听女尸的事。
烂肉面,老北京的一种平民吃食,过去常见于大小茶馆、二荤铺和饭摊儿。做卤的烂肉,一般用猪、牛、羊的下脚料,价钱便宜。
“昨天早上围了好几圈人,那女的长得好啊,死了怪可惜。”
跑堂的耳根泛红,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低声说,“我看见腿了,白花花的。”
“前天就躺那儿了,光着身子!”一旁的掌柜接过话,“嘿嘿,看死人不要钱,不看白不看。”
“前天?不可能!”汪亮当即反驳,指了指头顶的烈日,“这种天儿,两天的话早就腐烂了。”
“不信问冰棍张啊,还是他给盖的草席!”掌柜的用肥胖的手指了指凉棚外,推着车卖冰棍、酸梅汤和汽水的一个眯眯眼。
1920年代北京夏天卖酸梅汤汽水的小贩。
眯眯眼告诉我们,前天大清早,他就看见河边围了人,一问,河滩上躺了个人,是个女的,不知道死没死。
刚开始没人敢过去,都躲得远远的看。后来有个胆子大的过去了,手伸到女的鼻子底下,说已经没气了。
再后来,有人上去扒女尸的衣服、首饰,人越来越多,一窝蜂上去抢,连里头的衬裙都不剩,一会儿就把女尸扒得精光了。
眯眯眼说昨天下午他看见女尸还在那儿,光着身子,老老少少全围着看,他有点看不下去,就找了副草席盖在女尸身上。
“一开始女尸身上穿了衣服?”我问眯眯眼。
眯眯眼点点头,“穿了,怪得很,大热天的,那女的穿着厚厚的斗篷,还是翻毛。”
正说着,来了一拨客人,眯眯眼忙着一碗接一碗地盛酸梅汤,没再搭理我和汪亮。
我又问了几个见过女尸的人,他们说的和眯眯眼差不多,女尸披着灰褐色的翻毛斗篷,头上戴了金丝簪子,打扮像有钱人家的太太。
眯眯眼等人形容的女尸,身材相貌和汪亮买的女尸相近,但按他们说的,女尸至少三天前,也就是六号晚上已经死了。
汪亮和我都不明白,尸体一点儿没腐烂,怎么可能死了三天?
而且很奇怪,不管什么时候看见女尸的人,说起她的样子,第一反应都是“面色红润,像活人。”
这时候我们又打听到一件事。
有人看见,昨天离女尸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也死了,但尸体很快让人领走了。
传言称,男童与女尸是母子,一块寻的死。
“不对,女尸不是自杀,是让人掐死的。我不会看错。”汪亮皱着眉,频频摇头。
我点点头,说先找到那个男孩再看吧。
带走男童尸体的是一男一女,有人听见他们说话,口音像南方人,不确定是四川还是湖南的。
我和汪亮决定到附近的棺材铺碰碰运气。
走到第四家,掌柜的说昨天有个瘸子来过,穿的很破烂,出手倒很阔,订了他们店里最好的楠木棺材。
“棺材要小的,娃娃用,急得很,当时就要,我说来不及打,又给加了现钱,连夜打出来,早上送过去了。”
民国时期,北京登记有大小一百多家棺材铺,前门、崇文门、宣武门、朝阳门、德胜门、广安门均有分布。
棺材铺掌柜给了个地址,前拐棒胡同十六号,姓饶。
到那儿一打听,饶家原来三口人,父亲饶宝光,母亲饶许氏,四川荣昌人,俩人是开咸菜店的,死的是他们的儿子。
我们进饶家的时候,饶宝光夫妇正在收拾东西,到处都乱糟糟的,屋里堆着几个大包袱,看样子准备出远门。
灵棚搭在院里,角落还有一座碎瓦罐垒起的小山。
我和汪亮说明来意,饶宝光一瘸一拐,领我俩到屋里坐下,许氏进厨房倒了两杯开水。俩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惨白。
寒暄几句,我问饶宝光,孩子是怎么死的?
饶宝光看了看许氏,低下头,慢慢吞吞说,得急病死的。
饶宝光说话的时候眼神闪烁,许氏别过脸,手来回往裤子上搓,不吭声。
我用胳膊肘捣了捣汪亮,示意他到灵棚里看看男孩的尸体。汪亮借口去给男孩上香,起身出去。
我问饶宝光夫妇是否对女尸有印象,俩人摇摇头,说昨天一听到儿子倒在河边的消息就飞奔过去了,没顾得上其他。俩人的表情不像说谎。
正说着,院里传来汪亮的声音,“哪是急病!你们儿子是让人砸死的!”
饶宝光夫妇瞬间拉下脸,几步跑到院里,我也跟出去,灵棚底下,棺材盖被汪亮打开了,里头的小小尸体面目全非,像被重物反复砸过,死状极其惨烈。
许氏扑向棺材,一把推开汪亮,冲我俩破口大骂。饶宝光瘸着腿,拉不住她。
骂着骂着,许氏弓着的背越弯越低,最后瘫坐在地上,痛哭起来。
饶宝光叹了口气,对我俩说,“得罪人了。”
原来,饶宝光的咸菜腌得好,金鱼胡同有一大户人家的老爷子是常客,经常一坛子一坛子地买,买了好几年了。
饶宝光腿脚不方便,送咸菜一直都是许氏去。
咸菜坛子。
一周前,许氏去送咸菜时,在大户家顺手偷拿了一把小铁勺。
那天许氏送咸菜时,赶上大户人家摆桌,客人比预计的多,佣人忙不过来,管事的见许氏长得白净,让她帮忙上菜。
许氏只去过后厨,头一回进大屋,看哪儿都新奇,上完菜没走,多转悠了会儿。
大户人家的祖先牌位旁边,有个高脚圆形木桌,上头供着一个镶金的锦盒。
锦盒是开着的,里头放着一把小铁勺,非常精致。
许氏取下小铁勺,放在手里细看,这时候管事的喊了她一声,许氏一紧张,把小铁勺塞兜里了。
没想到小铁勺竟然极其贵重,似乎是传家宝,几天后大户人家就派人到饶宝光家里搜查。
夫妇俩不敢承认,许氏机灵,把小铁勺用布裹着,塞在空的咸菜坛子里,当场没被搜出来。
后来饶宝光和许氏商量着,想偷偷把小铁勺送回去,却发现小铁勺没了。一问,是儿子拿去玩了,还弄丢了。
许氏一急,狠狠骂了儿子一顿,让他出去找,找不到小铁勺就不用回家。
结果儿子出去之后再没回家,夫妇俩开始担心,到处找儿子,找到时人已经死了。
我问饶宝光为什么不报警?
饶宝光告诉我们,找到儿子的当天就有人上门,给了他们一大笔钱,说是大户人家的安葬费,还说东西已经找回,偷东西的人也已经付出了代价。
夫妇俩马上就明白,偷小铁勺的事暴露了,儿子被打死就是对他们的惩罚。
问及大户人家的身份,饶宝光摇摇头,眼睛红了,沉默半天说了四个字,“追究不起。”
我问饶宝光有什么打算。
他指指角落的碎瓦罐,说咸菜坛子全砸了,打算离开北京,带儿子回老家。
过了会儿,许氏的情绪渐渐平复,反复念叨,儿子兴冲冲从外头回来,她脑子里只有小铁勺,发现是儿子弄丢了,满肚子火,一顿臭骂把儿子轰走了。
没想到那竟然是她见儿子的最后一面。
我问许氏她儿子叫什么,许氏说大名还没起,小名叫小鸭子,儿子是个平足,跑起来脚底板啪啪响。
我跟许氏打听了几个她儿子生前玩伴,一一走访,想调查她儿子死前都干了什么,为什么会死在女尸的附近。
没想到,男孩死前见过女尸。
八号下午,他和几个玩伴一块在朝阳门外玩,发现了没穿衣服的女尸,凑上去看稀奇。
几个玩伴起哄,让男孩对着女尸尿尿。男孩平时胆子小,犹豫了会儿,还是照做了。
尿完尿,男孩就跑回了家,回到家小铁勺就不见了。
我和汪亮捋了捋时间,推测男孩可能脱裤子时弄丢了小铁勺。他回附近找,结果被铁勺主家派来的人打死了。
饶宝光夫妇不肯说出大户人家的身份,男孩被打死时也没人看见。
我们找不到男孩与女尸的其他联系,线索就此中断。
围观女尸的人提到,女尸曾经穿着一件翻毛斗篷,衣服让人扒走了。
我托人跟城里大大小小的当铺、估衣店打了招呼,一旦有可疑的人来当衣服,尤其是斗篷,就通知我。
估衣店,指专卖旧衣服的店铺,过去集中在前门天桥一带。刚做好没穿过的衣服卖到估衣店里,也算旧衣,称为“下剪子为估衣”。
虽然夏天很多人会当冬衣,但三天过去,也没一点消息。
汪亮说服了外左三区派出所的巡官,把女尸带回医科大学,每天研究。
原本怕尸体腐烂,汪亮从灯市口的冰局购买大量冰块,结果却没用上,全送给了学校附近的饭馆、饭庄。
因为女尸一点也不腐化。
民国时期,采冰一般都在冬季进行,工人从结冰的河面凿出冰块,成块运进冰窖保存,等到夏天再卖。图为甘博摄于1924-1927年之间的采冰工人 。
从汪亮买到女尸,已经过了四五天,尸体柔软,仍然像刚死的一样。
汪亮细细检查了尸体的每一部分。他发现,女尸的牙齿保护得相当好,磨损程度较低,有钱人吃细粮,与女尸富人的衣着打扮相符。
我建议汪亮解剖女尸,仔细看看尸体内部的状况。
汪亮不答应,嘴上说什么“要再观察几天”,其实是不想解剖。平时总想找尸体练手,这回碰上奇特的,反倒舍不得了。
他打听到协和医院放射科新进了爱克司光(X光)的诊断设备,能够在不破坏肉体的情况下,清楚地照见内脏、骨骼。
跑了几趟医院,终于说动看管设备的医师,借用设备一天,给女尸拍了数张爱克司光片。
1895年,德国物理学家威尔姆·康拉德·伦琴发现了X射线。一年后,第一台X光机正式展出。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苏州博习医院就引进了第一台X光机,图为《点石斋画报》对此的记载。
爱克司光片显示,女尸肠胃空无一物,说明女尸死前至少有两天没有进食。
尸体一般由腹腔残留食物变质开始腐烂,这或许能解释女尸没有如常腐烂。
不过还有个奇怪的地方,女尸的头部有一圈浅疤,颅骨有部分较薄,似乎头颅被打开又缝合过。
汪亮问过外科专家,即使在医学发达的西方国家,这种开颅环钻手术的存活率也仅有四分之一,更难以做得如此精密。
除了可以确定死因,女尸浑身都是谜团。
警察认为把女尸卖给汪亮的小贩最可疑,怀疑是他杀了这女人。但由于警力不足,迟迟无法查清楚小贩的下落。
这时候,女尸的翻毛斗篷找到了,是海龙皮的。
海龙,即海獭,一种生活在海洋里的哺乳动物,皮毛制品极为御寒。老北京人眼里,海龙皮是高级皮料。
两个混混在崇文门大街上斗殴,让巡警抓了,俩人打得头破血流。抓到后,其中一个重伤而死。
巡警忍不住骂,你说这是图啥?为件斗篷命都没了!
巡警把活着的混混带回派出所审问,混混交代,斗篷是从女尸身上扒的。
斗篷是灰褐色的,毛色光泽极好,汪亮在女尸指甲缝里找到了类似的几根毛发,经核实,确实是女尸死前穿的。
两个混混围观女尸,见斗篷毛料值钱,起了贪念,从尸体身上扒下了斗篷。
扒完不敢立马转手,等了几天才去典当。没想到还没走到当铺,俩人就起了争执,大打出手,一个把另一个打死了。
我想起女尸身上的精斑,问混混,扒完衣服碰没碰女尸?
混混摇头,骂骂咧咧地说,“我倒想,没来得及,让他先给占了。女的让他了,说好斗篷当完以后,七成归我,路上他又变卦了,这孙子!”
骂完他突然蹲地上哭起来,“拜把子的亲哥们儿啊——死了你也是个风流鬼。”
当天晚上,齐化门的年轻巡警来找汪亮,说有个马车夫来报警,遇见邪乎的事了,可能和女尸有关系。
马车夫说,八月六号晚上(即汪亮推测的女尸死亡时间),他在东四牌楼接了个活儿,有个男的要去朝阳门外拉货,完事了让他送回来,来回路费给双份儿,先付一半。
出了城,马车夫才明白为啥路费给得高,那男的要去义地。
马车停在义地,男人要马车夫原地等一会,啥也别问,他去拉货,拉完就回去。
那人走远以后,马车夫心里发毛,大半夜阴森森的,脚下全是死人,他想跑,但腿肚子发软。
等了好一会儿,马车夫听见那人喊他,让他过去搭把手。
马车夫提着马灯小跑过去,那人满头汗,脸上身上手上全是土,铁锹、铁镐扔在地上,脚边放了一个扎口的麻布袋,让马车夫帮忙把麻袋抬到马车上。
马灯,外头有玻璃罩子,能防风雨,并且能手提,便于携带。过去经常挂在马上,供骑马夜行的人照明,所以叫“马灯”。图源:华夏收藏网。
马车夫瞥了一眼,那人身后,好几个坟被挖开了。马车夫听人说盗墓的下手极狠,不敢问,闭着眼抬起麻袋,麻袋很沉。
俩人架着马车回到朝阳门,城门已经关了,只好在附近找地方休息,等天亮。
马车夫累了一天,迷迷糊糊睡着了,被大太阳晒醒,却发现那个男人不见了,麻袋也没了。
马车夫心疼另一半的车钱,但不想惹事,没打算报警。
后来看见认领尸体的告示,时间地点都对得上,而且据说线索可靠的话,还能领到赏钱,这才报了警。
我问马车夫,那男的长什么样?
马车夫说,中等个头,说话老爱挤眼睛,有一只眼睛肿了,周围全是水泡,手上也有,像被热油烫过。
马车夫是在东四牌楼遇见那个男的,男的当时背了一个大包袱,走不远,我推测他就住那附近。
我在东四牌楼守了三天,到处打听,锁定了一个男人。
男人姓谢,叫谢有才,三十二岁,住二条胡同,在牌楼底下摆摊卖炸灌肠。
炸灌肠是老北京的传统小吃,起初的做法是在猪大肠内灌进淀粉、碎肉,用猪大肠练出的油炸制而成,吃时搭配盐水蒜汁。
谢有才半年前刚结的婚,老婆是外地人,邻居大妈说俩人关系不好,经常吵架。
这几天,谢有才一直没出摊,最后有人见着他是八月六号,正好和马车夫说的时间对上。
我让汪亮找了几个巡警,一块去他二条胡同的家。我和汪亮敲门,巡警把胡同的两头堵死,防止他逃跑。
大门打开,探出半个脑袋,眼圈周围结了一圈紫色的痂,是水泡消退后形成的疤,正是谢有才。
我说马车夫报警,说六号晚上有客人落了东西,可能是谢有才丢的,能不能跟我们去派出所领。
谢有才很冷漠,说没丢东西,也不认识马车夫,迅速把门关上了。
再敲门,没人答应,院里传来动静,我一脚踹开门,看见谢有才正翻身上院墙。
谢有才翻出去往绕到胡同里头窜,撞上巡警,扭打起来。他个子不大,手臂却很有力气,两个巡警都打不过他。
我和汪亮及时赶到,几人一拥而上才摁住他。
谢有才被捕后,突然崩溃大哭,缩着身子,鼻涕眼泪一把接一把往下淌。
一问,他立马承认杀了人,但他杀的是自己老婆,不是那女尸。
谢有才的老婆和他是一个媒婆介绍认识的。
媒婆为了佣金,买通算命先生,说谢有才八字好,命里主财,别看现在不起眼,不久就会大富大贵。
图为算命先生所用的批命书里的生辰八字。批命书,记载如何用周易原理解读生辰八字、推算命运的书。
谢有才的老婆和老丈人都迷信得厉害,信了媒婆和算命先生的话,火速订亲,巴望着谢有才一夜暴富。
婚后前三个月,是谢有才的人生巅峰,老婆对他百依百顺,怎么看他怎么顺眼。
三个月过后,谢有才还是个炸灌肠的,老婆脸就变了,开始埋怨他没出息。怨气一天比一天大,埋怨变成破口大骂,还摔东西。
谢有才在北京只有一个表弟,就去找表弟商量。
表弟给指了一条财路,去偷尸体卖给医院和学校。表弟的一个朋友就是这样富起来的。
谢有才咬咬牙,答应了。等了半个月,表弟的朋友有消息,说朝阳门外的义地有人下葬,让他赶紧去,还付了订金。
谢有才的表弟原本说好也去帮忙,结果最后怂了,剩谢有才一个人,他怕搬不动尸体,于是叫了马车。
谢有才在义地挖了两个新坟,都不理想,尸体全是烂的。表弟的朋友吩咐,尸体最好新鲜,越新鲜越值钱。
挖都挖了俩,谢有才不愿放弃,继续挖。累到脚软,被什么绊到,险些摔倒。
两座坟中间竟冒出一块硬冢,扒了扒土,是副棺材。棺材埋的太浅,从土里露了出来。
挖出棺材撬开,里头躺着一具穿翻毛斗篷的女人尸体,脸上很白净,不但没腐,身子还是软的。
女尸的腕子上,还戴了一只金镯子。
谢有才一时贪心,摘下金镯子塞进裤子口袋——没想到,就是这只金镯子害死了他老婆。
后来的事都跟马车夫说的一样。
我问谢有才,“马车夫睡着时,你带着女尸去哪儿了?”
谢有才说,那天半夜他突然惊醒,发现女尸的脑袋不知为何从麻袋里露了出来,眼睛也是睁着的,还直直看着他,简直就像活着一样。
谢有才吓坏了,慌里慌张把女尸塞进麻袋,摇了摇马车夫,马车夫睡得死死的。
谢有才想赶紧交差,自己拖着麻袋,沿着护城河往城门走。走着走着,麻袋突然破开,女尸滚出来,掉到河堤底下的草丛里了。
谢有才觉得女尸邪乎,心里慌,就撒腿跑了。
到了家,谢有才闷头大睡,直到被老婆砸茶壶的声音吵醒。
老婆在谢有才身上发现了金镯子,问他哪儿来的,昨晚又去哪儿了?
谢有才答不上来,老婆咄咄逼人,越骂越难听,谢有才很心慌,脑子嗡嗡响,动手跟老婆打起来。
等他回过神,发现自己双手死死掐住老婆的脖子。松开手,老婆已经没气儿了。
警察在谢有才院里挖出了他老婆的尸体,尸体手里紧紧攥着一只金镯子,证实了谢有才的话。
后来我找到了给谢有才算命的先生。老先生搓了搓长长的胡子,承认自己撒了谎,“那八字是穷命,还大凶。”
民国时,前门外替人合婚择吉的算命先生,美国摄影师甘博拍摄。
谢有才供出了表弟及其朋友,经查证,那个朋友就是与汪亮接头的小贩。但是,人已经没了。
小贩收了汪亮的钱后,犯了烟瘾,在烟馆泡了两天两夜,警察找到他的时候,人已经死了,抽过量抽死的。
十天期限已过,女尸到底怎么回事,我俩还是稀里糊涂。
汪亮把所有确定信息告诉巡官:
第一,女尸牙齿保存较好,穿海龙皮斗篷,手戴金镯,推测她出身富贵。
第二,女尸头部做过精密的开颅手术,生前很可能去过医学发达的国家。
第三,女尸颈部的伤痕明显,可以确认是被人双手掐死的,死后遭奸污。
此外,女尸是谁,谁杀了她,一概不知。
巡官安慰我们,谢有才的案子破了,偷尸体的小贩也找到了,上头很满意,还送给他一套《侦探学讲义》,还给署里每个人都发了奖励金。
图为1920年申报上《侦探学讲义》一书的广告,定价大洋八角,特价四角八分。
我问巡官女尸怎么办?
巡官一摆手,说警察厅的头头和检察厅的头头已经握手言和了,女尸的案子撤了,尸体作为医学研究素材留在医科大学,也不追究汪亮买尸的责任了。
事情了了,汪亮却执迷了,非要解开女尸不腐的原因。
我俩翻阅大量古书文献,发现历史上确有尸身不腐的传说。
唐代的《广异记》和宋代的《齐东野语》均记有奸尸的案件。盗尸者发现女尸面色红润,四肢柔软,像活人,于是对女尸进行奸污。
《广异记》,唐代笔记小说,为戴孚所著,书中称唐玄宗李隆基的刘华妃曾被盗尸、奸尸。《齐东野语》,宋代笔记小说,作者为周密,书中卷十八记载了尸交。
西方的木乃伊,由于内脏经过特殊防腐处理,变成干尸,经久不腐。
东方的高僧,死前断食数日,盘腿坐缸,靠木料吸收人体大量水分,从而不腐。
1929年10月17日的申报,记载南京钟山下发现僧装古尸一事。
综合各种不腐尸的形成原因,我和汪亮推断:
女尸胃里空空,细菌难以生成,减缓了腐烂过程。又由于某种特殊的下葬方式,或者特殊的自然条件,让女尸在棺材里躺了许久,保持不腐。
但这些都无法解释,女尸暴露在空气中长达十日,为何仍然没有腐烂的迹象。
为了找到女尸的坟,我们去监狱看谢有才,他无法说清准确位置,我们就跟狱警商量,让谢有才出狱一天,领着我们去找。
费了些工夫,狱警答应了,但条件是他们得跟着。
谢有才领着我和汪亮,在朝阳门外的义地走了一下午。
高高低低的坟,一层一层埋着城里病死的、横死的穷人,每几步就是一个坑,棺材有一半是敞着的,早就被盗墓的翻得乱七八糟。
我们几个汗流浃背,谢有才的脸被晒得通红,他摆摆手,说迷路了,找不着女尸的坟了。
女尸到底从哪儿来,彻底没了线索。
汪亮很沮丧,感叹自己的专业能力不够。
我安慰他,说这世上弄不明白的事儿多得很,赛先生也不是万能的。
我说,这件事里更神秘的是死亡,“你算算,跟女尸有关系的人,死了几个?”
冲女尸尿尿的男孩,丢了铁勺,被人残暴杀害。
奸污女尸的混混,因为分赃不均,被兄弟打死。
挖女尸偷镯子的谢有才,回去就失控掐死老婆。
卖女尸的小贩得了钱,抽大烟把自己给抽死了。
汪亮一听,说我操还真是诡异,咱俩不会死吧?
半个多月以后,我和汪亮还活着,但确实又多死了个人。
警署的朋友说,打死咸菜店男孩的凶手是个酒鬼,那天本来是去找小铁勺,喝多了,脑子犯浑下重手打死了人。
大户再有权势,也怕窝藏凶手受牵连,把人送警署,判了死刑。
后来,大户知道我调查过男孩的死,他们看过我以前写的报道,愿意把小铁勺背后的故事告诉我。
小铁勺是大户祖上代代相传的信物。
据说大户的祖先曾经打听到一批传说中的宝藏所在,但没来得及挖出来,就一病不起,到死也没能把宝藏的所在位置告诉后代。
但祖先临死前三天,手里死死抓着一把小铁勺。
后代认为,小铁勺就是找到宝藏的关键,但无论如何也没能参透个中玄机,只好代代相传,希望后代能有人参透。
传话的人让我不要再查大户的身份,说就算查到了,我也动不了他。
再后来,有一天,汪亮告诉我,女尸没了。
医科大学的一个男学生被女尸迷住,每晚跑到停尸的研究室和女尸肌肤相亲。后来有一天,他抱着女尸逃跑了。
学校发动全校师生寻找,也没找到这个学生,女尸也不知所踪。
直到现在,学校里还有这样的传言:有人夜里经过研究室,看见女尸还在,就躺在原来的解剖台上。
▽
尸身不腐的事,我在历史资料中也翻到过。
1931年的《中央日报》曾报道过一件尸体几十年不腐的新闻,标题称“死尸面色如生”。
记者写道:“到底是何原因,特记之以供科学家之研讨云”——这种记载真假难辨,算是传说吧。
至于太爷爷遇到的女尸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和几名助手有过一些猜想。
草头鬼提出了大胆假设,这女尸可能和太爷爷并不是同一个时空的人,是穿越去的。
比如,她可能来自1990年代,穿越去了明清某个时空,想穿回来,但穿错了跑1924年的北京去了。
按照这个说法,女尸的开颅手术大概是在1990年代做的,翻毛斗篷可能是在明代买的。
桃十三认为,草头鬼想多了。
他说,就是个超自然现象,不足为怪,世界本就如此神秘——万事都合情合理,还有什么乐趣?
对于金木的故事,即使离奇,我也向来全信,很少用现在的“科学”去较真。
笔记中确实有片面、夸大或讹误的嫌疑,我想自有他的道理吧。
你也知道,我爱琢磨的是,背后的含义。
女尸之谜,给我带来的是沉重的绝望。
无论尸体从何而来,又如何消失,它都起了导火索的作用,引燃了一连串人的恶念:酒色财气,贪嗔痴怨。
就像得了传染病,被尸体唤起恶念者,不是自己变成了尸体,就是让其他人变成了尸体。
这让我想起一本小说,英国作家戈尔丁的《蝇王》。
前天重读一遍,更觉得金木这个故事非同小可。
《蝇王》发表于1954年,讲了这么个故事:
一群小孩因战争被遗落在荒岛上,大的十几岁,小的才五六岁,岛上一个大人也没有,只有野猪。
孩子们按照从文明世界学来的方法组织起来,分工协作,尝试让自己生存下来,并发出求救信号。
但组织很快分化,有人崇尚野蛮法则,有人尝试理性民主。孩子们在斗争摩擦,尚能和平共处。
直到有一天,有人亲眼目睹山顶出现了一只“野兽”——他们早就有这种担心了。
恐惧被点燃,立即勾引出了本能中邪恶和欲望——嗜血的暴力,专横的权力,狂热的盲目。
后来,有孩子发现,野兽原来是一具腐烂中的尸体,并非未知的“鬼怪”。
但此时,心里潜伏的野兽已然醒来,组织变成部落,“议会”变为“一言堂”,文明退化回野蛮。
1963年,根据《蝇王》改编的同名电影,画了部落面具的小孩,纵情地展开猎杀行为,内心不再有文明的负担。
在西方文化里,“蝇王”就是地狱里恶魔的最高统帅,长成苍蝇的模样,又叫“鬼王”。
戈尔丁算是个“性恶论”者,写的小说都围绕黑暗邪恶主题的探讨。他认为,人性的“恶”,就像蜜蜂的“蜜”一样。
live 的反面,就是 evil 。
原来人性就有恶魔的成分,且比例不低,实在令人悲观。
即使悲观,我也推荐你看看《蝇王》这本小说。因为,越了解自己的成分,才越能合理释放天性。
最后许个愿,期望金木遇见的神秘女尸没有穿越到现在。
我是一点儿也不想见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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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从未如此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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