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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掀开被子:你老公裤裆里全是血,跟他睡一宿你都没发现?|北洋夜行记081

金醉 魔宙 2020-02-20


【北洋夜行记】是魔宙的半虚构写作故事

由老金和他的助手讲述民国「夜行者」的都市传说

大多基于真实历史而进行虚构的日记式写作

从而达到娱乐和长见识的目的


最近有个美剧在播,追的人不少。剧的名字很有意思,叫《致命女人》。


剧名的英文原名是Why Women Kill,也有翻译是《女人为何杀人?》或《女人杀人为哪般?》。


我很喜欢这剧的片头,不只视觉做得好玩,也在进一步点题。


因为,这不到一分钟的动画,有5种女人杀人的方法——杀的都是男人。


这些方法都很日常,看起来成功率也比较高,你可以先看一下:



有部港片叫《出埃及记》,里头也有类似的情节,讲一群女人在厕所商议,如何下毒杀死坏男人。



2007年上映的港片《出埃及记》,彭浩翔拍的。


这是个跨种族跨地区的永恒主题。


比如金庸和古龙,都写过不少专杀臭男人和负心汉的女性角色——《神雕侠侣》中的女魔头李莫愁,《绝代双骄》里的移花宫宫主邀月,都是这样的角色。


如果你年纪小,不认识李莫愁和邀月宫主,也没关系。


今晚太爷爷金木的故事,也是这么个事儿。作案方案也很日常,且非常日常。


根据金木的记载,他不但调查了这场命案,还付出了已经不再青春的肉体。


这种为查案献身的故事,是主笔「桃十三」的永恒主题。


下面是「桃十三」的故事。


《北洋夜行记》是我太爷爷金木留下的笔记,记录了民国期间他做夜行者时调查的故事。我和我的助手,将这些故事整理成白话,讲给大家听。


案件名称:雨夜阉割亲夫案

案发时间:1930年8月5日

记录时间:1930年11月25日

案发地点:新闸路鸡毛弄45号

故事整理:桃十三




住在新闸路鸡毛弄45号的老王被滴在脸上的水滴惊醒。


半睁着眼睛看窗外,天已经亮了,出着太阳。昨夜下了大雨,莫非屋顶漏雨? 


脸上的水滴有点腥味,用手一抹,满手鲜红,再抬头一看,头顶的木质楼板上一团黑红的血迹,血从木板的缝隙里渗透下来。 


老王是二房东,不敢耽误,马上报了警。 


滴血的天花板,正对着二楼卧室的地板。警察敲开楼上周家的房门,户主周杜宇的妻子开的门,她是一个长头发、身材矮小的女人,一脸刚睡醒的样子。


周杜宇还在床上没睡醒。警察走近一看,周杜宇睁着两眼,一动不动地躺着,显然已经没气了。 


一个警察上前掀开被子,只见被子染红了一大片,周杜宇穿着裤子,裤裆处已经被血浸透了。


图为民国在岱山看日出的青年。圈出处是当时常见的花棉被。


周妻这时才一声尖叫,扑倒在地上。 


警察小心地脱下周杜宇的裤子,下体一片血肉模糊,撒尿的东西已经被连根割去。


据周妻交代,她完全不知道丈夫是怎么死的。


昨晚周杜宇半夜才回家,一声不吭地躺倒,只听见细细地喘气,叫了两声也不回答。 


周妻气他半夜回家,也不再喊他,赌气翻身过去睡了,直到今天早上警察来敲门。


按照周妻的描述,周杜宇受伤回家,一路当有血迹。不巧的是,昨天夜里大雨,早上二房东的老婆又洗过楼道,早上天色比较暗,老婆子眼神不好,也没看见什么。 


这样一来,简直是无迹可寻。老王也告诉警察,周杜宇常常在外面玩到半夜才回家,甚至夜不归宿,夫妻二人吵架打骂也是家常便饭。


警察将周妻带走,法官审问之后,觉得案件实在没来由,没有任何线索。 


法官一口咬定,说阉割男子的案件,原因不外乎男女感情纠纷,周妻嫌疑最大,收押在监,不得保释。


周妻的弟弟讲述这个离奇的案件的时候,我正坐在青阳港海滨浴场沙滩的椅子上,全身只穿了一条蓝色泳裤。


图为民国比赛用男泳装。


今年夏天,我给自己放了几天假,跟朋友来海边游泳。


此行还有一个目的,听说有个来自美国芝加哥的工程师,发明了一件深海潜水服,要在上海附近的海里当众表演深海潜水。


我很好奇,想看看深海潜水服长什么样。


案发后,周妻的弟弟坚信姐姐是无辜的,通过朋友介绍,找到了我,希望找出周杜宇真正的死因,还姐姐的清白。


听了案情描述,我也觉得疑点重重。


如果是周妻所为,为何还要给受害者穿上裤子,也不清理血迹,任其流淌。周妻的供述反倒比较合理。


我接下了案子,深海潜水服看不成了,只好提前结束假期,与周妻的弟弟赶回上海。


 

周妻的弟弟说,周杜宇在外面还租了一间房,有时候带别的女人去过夜,他姐姐并不知道,那是位于葛罗路杨树弄的一个亭子间。

 

我们来到亭子间,在屋子里搜索时,找到了一个奇怪的线索。

 

我刚刚拉开桌子上的第二个抽屉,发觉不对,又重新把前一个抽屉拉开,两个抽屉的深浅不一样。

 

我用指尖在抽屉底板边缘一抠,掀起底板,下面有个隔层。

 

隔层里有几件女子的内衣裤,我掏出钢笔拨了拨,底下还有个不起眼的纸团,已经被压扁了。

 

展开一看,是茂隆照相馆的收据,名字一栏写着“尤小姐”。

 

取照片的日期写的是明天。

 

图为1948年上海王开照相馆的收据。

 

第二天一早,我来到照相馆对面的餐厅,卡了一个最佳的位置,随便点了一个菜,吃了大半天,服务员不停对我翻白眼。

 

餐厅的窗口正对着照相馆的玻璃橱窗,店里的情形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每当有年轻女顾客进店取照片,我就隔着两层玻璃观察女子说话的嘴型,判断她与看店的小伙计的对话。

 

中午时分,一个穿着水红旗袍的年轻女子走进照相馆,似乎在向小伙计解释什么,小伙计连连摇头。

 

我突然起身,招来服务员,用最快的速度结了账,跑过马路,走进照相馆,假装要照相。

 

水红旗袍的女子果然是弄丢了收据,说自己是尤小姐本人,小伙计呆头呆脑的,一点也不变通,只是摇头。

 

我走过去对小伙计说,“你拿出照片一对,看是不是一个人不就行了。”

 

小伙计恍然大悟,拿出照片对着看了几遍,才迟疑地把照片给女子。

 

女子从衣袖下面扯出手帕擦嘴,对我连声感谢。从小伙计手里接过照片时,手帕故意落在我的脚边,女子转身走出照相馆。

 

为了美观方便,民国女子常把手绢别在旗袍下。(图为贺友直画《羡煞轻薄鬼》。

 

为了查案,我不得不捡起手帕,追了出去。女子假装接过手帕,便说要请我喝咖啡,算是感谢,一来二去,我们“勾搭”上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这位名叫尤婷婷的女子“约会”了四次,

 

在四马路的一家咖啡馆喝了一次咖啡;

 

在新新百货大楼里的饭店吃了两次广东菜;

 

大光明戏院看了一场电影,《火烧红莲寺续集》。


图为当时大光明戏院挂出的电影海报。

 

当然,我没忘记将此事告诉戴戴,戴戴对我的坦白很满意,自告奋勇来帮忙。

 

某一次看完电影之后,戴戴跟踪尤婷婷回家。

 

没多久,戴戴打电话来,说尤婷婷住在杨树浦,地址是一家名叫“十姐妹女子游泳会”的学校,尤婷婷是学校的游泳老师。

 

戴戴还说,自己已经报名学游泳了,马上就搬进学校的宿舍里住。

 

挂了电话以后,我很担心戴戴露馅,戴戴手长脚长,游泳时快得像鱼雷。

 

 

两天后,戴戴打来电话,说游泳会一共有七个老师。

 

我问,“男老师还是女老师?”

 

“都是女老师,本来是十个女老师,后来有的病故,有的嫁人,只剩下七个,奇怪的是,这些女老师都以姐妹相称,尤婷婷是最小的一个,都叫她十妹。”

 

“一般在哪里教游泳?”

 

“这个就厉害了,游泳会的小楼后面,紧挨着一座废弃的厂房,改装成了一座室内游泳池,整个上海都很少见呢!”

 

图为1937年天津商业画报刊登的游泳池照片。

 

戴戴在电话里还说了一件怪事,昨天半夜,她偷看到一个外国白人与五姐、六姐在泳池里嬉戏,当时夜深人静,游泳馆里四下无人,三个人都一丝不挂。

 

没等我提醒戴戴小心行事,她就说要去上课了,先挂断了电话。

 

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去这个游泳会看看了。

 

正在想如何婉转地向尤婷婷提出,尤婷婷倒比我还着急,约我第二天去她的住处坐一坐。

 

游泳会位于杨树浦,有点偏僻,是一栋独立的老楼,大楼外墙新粉刷了白墙,远远看去,在太阳光下闪闪发亮。

 

大楼门前临河,却被一道墙将楼与河隔开。不远处工厂的烟囱正在冒着白烟。

 

1930年代杨树浦是上海的工厂聚集区,有发电厂,自来水厂等。

 

尤婷婷挽着我的手,带着我进了大楼,穿过一楼的宽阔的大厅,直接来到楼后面的游泳馆。

 

还没进游泳馆的大门,就听见一阵阵年轻女孩子的笑声。

 

游泳馆里正在上课,泳池里全部铺着白洋瓷砖,池水是淡绿色的,十分好看。

 

几个女孩子在泳池中练习蛙式游泳,先是低着头,双手一拨水,两个白白的脚后跟翘起,两腿一夹紧,整个人在水里向前窜出去。

 

戴戴也在那群女孩子中间,穿着一件蓝色的露脊背连身背心,十个脚趾甲染成红色,异常灵动。

 

戴戴看见我,假装不认识,出水上岸的时候,趁人不注意时,赶紧给我使了个眼色。

 

民国上海风气开明,不少女子都着西式泳装学习游泳。

 

尤婷婷拉着我,给我介绍泳池边的几个姐妹。

 

首先是大姐许梦云,大姐半边脸满是烧伤的旧疤痕,微微放下一缕头发遮挡。

 

还有二姐朱红娟,身材高大、声音低沉,脸上的棱角分明,猛一看像个男人。

 

另外在场的三个姐妹,是四姐、五姐、六姐,却一个比一个年轻,相貌姣好,也和尤婷婷姐妹相称。

 

除了五姐跟我打了个招呼,其他人都只是点点头而已,一句话也不说,六姐甚至露出厌恶的表情。

 

几个姐妹都穿着青灰色的长袍,十分朴素,走起路来直挺挺。五姐正在教课,也只穿了一件宽松连体的泳装,丝毫不露曲线。

 

连一贯喜欢花枝招展的尤婷婷,回到了游泳会里,也换上了同样的青色长袍,走路也不扭屁股了。

 

打完招呼,尤婷婷带着我上了楼。

 

尤婷婷的房间在二楼,一条走廊两边,分散着几个房门,都是其他姐妹的房间,尤婷婷的房间是靠近里面的一间。

 

房间里令我意外的很朴素,除了一桌、一柜、一张硬板床,上面铺着灰布床单。几乎没有其他家具,屋里打扫得很干净,很像僧人住的禅房。

 

在尤婷婷屋子里坐了一会儿,喝了一杯茶水,就听见楼下传来争吵声。我们出门,扶着楼梯往下看。

 

一楼的小厅堂里,六姐与大姐说了几句什么,就大声吵嚷起来,最后她朝着大门冲去。

 

临出门回头骂道,“我受不了!受不了……我要去巡捕房告你们,你是个疯子……”说完跑了出去。

 

大姐不为所动,反而笑出声来,边笑边拍拍手,对着围观的女学生们说,“随她去吧,时间差不多了,大家下课吧。”

 

又转头对二姐说,“泳池的水,该换了。”

 

看完热闹,我和尤婷婷回了房间,她很抱歉地对我说,“二姐会处理好的,你不要担心。”

 

我听了奇怪,正想问二姐要处理什么,就觉得头晕,想站起来,却直直地倒了下去。

 

茶水里被人下了药。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硬板床上,身上盖着灰布床单。试着动一动,浑身酸软无力,只好继续躺着。

 

屋子里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尤婷婷不知道去哪里了。

 

忽然,门开了,我赶紧闭上眼睛,现在身上没力气,只好装晕。

 

有人走进来,听脚步声,是两个人。我眼睛暗中打开一条缝,隐隐约约看见是四姐、五姐,两人此时此刻正穿着薄纱的罩衣,透出里面的裸体来。


民国美人图,四姐她们身上穿的纱衣就类似图里这件。

 

两人走近,我闭紧眼睛,一股香水气息冲进鼻子里。

 

一只手揭开我身上的床单,皮肤上立刻感到凉意,我这才察觉自己身上一丝不挂。

 

身边的两个女人喘着粗气,伸出手抚摸我的身体,一双手发烫,另一双手凉腻腻的。

 

我感觉自己是一件新奇的玩具,被人把玩着。

 

过了一会,五姐突然说,“我们得赶紧走,现在还不能做那件事,十妹和二姐去追老六了,回来看见我们,又得生气,看十妹的意思,是对这男人动真情了。”

 

四姐说,“要是六姐被抓回来了,二姐要怎么弄她?”

 

“嘘,别说了,赶紧走吧。”

 

二人关上门,悄悄离开了。

 

我又躺了一会儿,恢复了力气,从床上爬起来,四处一看,我的衣服都搭在凳子上,眼镜搁在桌子上,把衣服、眼镜穿戴好,轻轻地走到门后,揭开门镜上的铜盖子往门外看。

 

外面一个人也没有。


民国时期的门镜。

 

走出房间,来到走廊上,走廊里静悄悄。

 

这时候我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会变成砰砰的响动,隐约是从走廊尽头的墙壁里传来的。

 

走廊里十分干净,没有多余的摆设,只有走廊尽头的墙边,摆着两盆黄菊花。

 

我站着不动,响声越来越大,我终于忍不住走过去,用手摸一摸墙壁,又敲一敲,里面是空的,花盆掩映之下,有一个凹槽。

 

我用手指抠着凹槽一拉,墙开了,原来是一个隐蔽的推拉门。

 

门里是一个小房间,转过一个弯,是一个小壁龛,壁龛里摆着十个纸扎的小人,都是女子的形象。

 

这些纸人涂着红、绿、黑三种颜色,跟寿衣店里卖的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纸人身上依次写着十个数字,从一到十。

 

民国时期葬礼上的纸人。

 

纸人前面,堆叠着十几个布包,布料十分精致,金色带暗纹的蝙蝠图案,布包的四角支棱着,叠成菱角的形状。

 

也许是我一时眼花,但当时我分明看见这些布包里面有东西在蠕动。我拿起一个布包,小心地解开。

 

里面是一团长满白毛而且枯皱的东西,此时却一动不动,也看不出是什么,有点像中药店酒坛子里泡着的中药材。

 

我怕有人回来撞见,就没有查看别的布包,只是把手中的布包装进衣服的口袋里。


 

回到屋子里,一直等到天渐渐黑了,尤婷婷才回来,我正要质问她对我下药的事,却发现她喝醉了,脸色微微发红,满嘴吐着酒气,而且很不高兴。

 

她似乎忘记了药翻我的事情,一回到房间,从橱柜里拿出半瓶酒,两只酒杯,要我陪她接着喝,喝了几杯,尤婷婷眼泪就滴下来了。

 

尤婷婷说,“天下的男人,都是狼心狗肺,没有一个好东西!算命的说我命中犯指背煞,我对谁好,谁就背叛我,算得太准了。我待你如何,你就这样对我!

 

 

“今天在泳池边,你跟一个女学生眉来眼去,心早就飞了。我心里有气难平,你要识相的话,就老老实实,别惹恼了我。”

 

“前些天那个姓周的怎么死的,你听说过吗?就是我的姐妹做的。你不要以为我不敢阉了你!”

 

听到这里,我心中一惊,表面笑着说,“你别骗人了,怎么可能,我看过报纸,说姓周的是被老婆杀死,法院已经判了。”

 

“不,不,我有证据,以前割下的东西,就在暗室里藏着,不信我带你去看。”

 

说着要拉着我往走廊里去,我赶紧拉住她,说我信了,这才劝住。

 

我这时候才知道,我的衣服口袋里装的,是男人的那个东西。

 

我赶紧陪着笑脸,安慰了尤婷婷几句,尤婷婷带着酒气,又骂了我几句,这才慢慢消气。

 

她解开纽扣,脱下了衣服,赤裸身体躺在床上,口里还在数落,“你这些谎话,只好骗骗小姑娘,我才不信……”

 

说着睡着了,发出轻轻的鼾声。

 

我确定尤婷婷是真的睡着了,扯了一条被单给她盖上,就悄悄出了房门,下了楼,来到一楼的学生宿舍外面。

 

没等我敲门,戴戴已经打开门出来了,“你怎么才来!”

 

我掏出布包,大概告诉戴戴事情经过,叫她去报警。

 

戴戴一脸震惊,又不失嫌弃地接过布包,偷偷从大门溜了出去。

 

我重新返回楼上,再次进入暗室,细细搜查一遍,在布包堆旁边,又翻出一个黑皮的小本子,翻开一看,里面写满了字迹,全部都是英文。

 

我匆匆读了几页,笔记本的主人名叫罗斯,是个英国籍的警探,为了调查几名男子失踪案,卧底潜入这所游泳学校。

 

戴戴说的那个裸泳的外国男人,八成就是罗斯警探,不知道是否还活着。

 

1930年代公共租界的西方警察。

 

把笔记本上的英文翻译成中文,写着:

 

“男子连续失踪案调查报告——罗斯SMP 1549

 

十姐妹一伙,正是连续绑架、杀害数名男子的凶手,成员大多曾经遭受男人的伤害,极端仇视男性。本人认为,十姐妹的犯罪动机,与钱财无关,纯为发泄恨意。

 

十姐妹概况列举如下:

 

1,徐梦云,大姐,原本是无锡的一名船妓,因为不堪忍受老鸨和嫖客的虐待,一天夜里纵火烧船,船上多人被烧死,徐梦云则带着一个包袱跳水逃生。

 

*十姐妹会的头领,水性非常好。

 

2,朱红娟,二姐,川沙人,持刀杀死丈夫,原因不明。被乡团捉拿,徐梦云恰好路过当地,当晚用重金贿赂乡团成员,放走了朱红娟。

 

*体格魁梧有力,是会中的行刑人。

 

……”

 

其他姐妹的介绍就很少,寥寥几句。

 

SMP,是Shanghai Municipal Police(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警察)的缩写。图为1934年上海工部局警徽。


我翻到尤婷婷的那一条,只说她原本是四川路的妓女,后来自己赎身,加入了游泳会。

 

大概是十姐妹看不懂英文的缘故,没有将本子毁去。我把笔记本塞进怀里,悄悄离开暗室。

 

刚刚下楼,听见关门的声音,躲在楼梯下面一看,二姐从游泳馆里走出来,将门反锁。但是泳池内的灯光还亮着。

 

等二姐离开,我用随身携带的铁条捅开锁,走进游泳馆。氖光灯把馆内照得像白天一样亮。

 

氖光灯是常用于民国游泳馆的一种照明灯。

 

正对着门口是一个长长的斜坡,一直通向泳池边。

 

我刚刚踏上斜坡,上方就落下一张粗绳编成的大网,把我团团罩住,网的四周缀着几十个铁球。

 

铁球在斜坡上一齐滚动,瞬间就把我拉下了泳池。

 

一阵慌乱之后,我在池底站稳脚跟,搬开几个铁球,轻松地钻了出来,岸上并没有人跳出来喊打喊杀,看来没人发现我触发了机关。

 

正要游出水面,我突然看见前方的池底,有一个白白的身影,仔细一看,是一个裸体的女人,仰天躺在水底。


 

我拨水潜游过去,来到裸女上方,这才看见,女子的四肢、腰腹都被铁丝束缚了,系在埋在池底水泥深处的铁钩子上,网状的波光,在雪白的肉体上闪动着。

 

女子一动不动,双眼上贴着两张方形的小纸片,我伸手把纸片揭开,发现女子是白天与大姐争吵、扬言要告发的六姐。

 

这时六姐的双眼突然睁开,吓得我呛了一口水,赶紧升到水面上换了几口气,原来她还活着。

 

我接着潜下水,用手去扯绑住六姐的铁丝,扭得太紧,丝毫扯不动。

 

这时候从她身下冒出大量气泡,我感到水流从身边掠过,冲向六姐方向的池底。

 

六姐意识到了什么,开始拼命挣扎,扭动着身体,唯有臀部纹丝不动,被紧紧地吸附在池底。

 

我用尽全力,扯松一股铁丝,接着扯另一股,手指被勒出了血。

 

我没猜错的话,游泳池的排水口就在六姐屁股下边。

 

身边的水流越来越急,迫不及待地冲向排水口的深处。

 

猛然间,一大团黑红的血从女子身底下涌出来,她的整个腹部像泄气的气球一样,迅速地瘪了下去,一些白色、紫色的东西堆积在她的屁股下面。

 

六姐吸气一般张大了嘴巴,我看见空洞的嘴巴里,舌头紧缩成一团,她的双眼渐渐不再闪动。

 

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作响,因为缺氧眼前冒着金星。于是松开手,猛冲上水面。

 

六姐被绑在泳池底的出水口上,换水的时候,巨大的吸力抽空了她的内脏。

 

游泳池底排水口。

 

在池子边休息了一会儿,外面警笛声大作,是戴戴领着警察赶到了。

 

警察拿着枪,开始搜查游泳会的整栋楼,抓获了几名姐妹,正要上楼搜查,二楼有人纵火,大火烧了起来,火势非常迅猛,很快就烫得人上不了楼梯。

 

我记起尤婷婷还醉倒在楼上,趁着浑身湿透,用手帕捂着口鼻,猫着腰冲上了楼梯。

 

踹开房门,尤婷婷已经滚下了床,但是站不起来。我把她先拖出门外,扯着被单又冲进暗室,将那一堆布包一把扫进床单,包好。

 

拎着布包下楼前,把趴在走廊上的尤婷婷扛在肩膀上,带下楼去。

 

等待尤婷婷的,是一副手铐。其他的几个姐妹也被抓到了,唯独没找到大姐、二姐。

 

住宿的女学生登记以后就放了。戴戴和我留了下来。

 

警医刚刚去收殓了池底女子的尸体回来,脸色发白,蹲着检查包裹里的那堆物件儿,一一拍照登记。

 

他指着其中一个说,“这个还是外国人的,你看颜色都不一样。”

 

这个八成就是罗斯警探的东西。

 

我想起隔着墙壁听见砰砰声音的事情,就问警医怎么回事,警医说不可能。过了一会又说,也可能是腐败产生了气体,又被包裹得很紧,气体冲出来,所以发出响动。

 

正说着,一个警察跑来报告,游泳馆后面的花园,有人开着一辆黑色汽车冲出去了,还撞伤了一个围观火灾的群众。

 

警察立即发动汽车,为了指认大姐、二姐,警察叫我和戴戴也上了其中一辆警车,几辆警车追了过去。



天蒙蒙亮的时候,终于发现一辆黑色汽车丢弃在路边,已经将油耗尽,车门打开着,车里没有人。

 

往远处一看,是一片海滩,一个高大、一个瘦小,两个人影正朝着海里跑去,正是大姐、二姐。

 

我抬眼一看,眼前的正是青阳港的海滩,没想到这件案子从这里开始,最后又回到这里。

 

大姐、二姐仗着水性好,跳进海水中,向深海处游去。

 

戴戴也跟着游过去,我担心她的安危,紧随其后。警察们忙乱着联系海岸的水警,征用快船。

 

海上太阳还没有升起,海水一片黑黝黝,远处的水面上,有几盏汽灯在海面上拉着长长的影子,是一艘小火轮。

 

火轮船,即汽船。图为当时上海黄浦江上摆渡运输的汽船。

 

大姐、二姐爬上小火轮,没多久,一个人扔下游泳圈,接着跳进海里。

 

后面乘着快船赶来的警察,把这个人救起,是一个外国人。

 

此人自称是美国人,来自芝加哥的工程师,小火轮是他的船,刚才两个中国女海盗水淋淋地爬上船,劫持了火轮,美国人把船弄熄火,然后弃船逃生。

 

火轮停在海面上无动力漂泊着,三艘快船靠上去,警察们纷纷爬上船。我和戴戴也随后爬上去。

 

据美国人说,女海盗口里都衔着刀,所以大家都小心翼翼地走。

 

我可不想与持刀的二姐狭路相逢。防身守则里面有一条:面对持刀歹徒,转身就跑。

 

茫茫的白雾笼罩着甲板,什么都看不清,突然一个高大的黑影升起来,头大如斗,两只手举起来像巨大的螃蟹爪,腰身像油桶一样粗。

 

黑怪物从白雾中走来,全身嗡嗡作响。下颌几根粗大的触须甩动着,头上十几只眼睛一齐亮起来,放出金光。

 

警察们都吓坏了,一阵射击,子弹打在怪物身上,当当乱响,怪物刀枪不入。

 

怪物一挥爪,把一个吓呆的警察打到海里去了。又举起一个大木桶,朝人群砸过来,我在地上滚了三圈,才勉强躲过去。

 

戴戴悄悄绕到怪物后面,有一个支架,顶端的绳索连着怪物,怪物把支架拽得摇摇晃晃。

 

戴戴就势一推,支架倒下来,砸在怪物头上,怪物没站稳,一阵踉跄,最后撞坏了栏杆,坠入海中,腾起巨大的水花,很快沉了下去。

 

美国人在警察护送下,刚好上船,见到此情景,拍着脑袋,痛心疾首,嘴里喊着一串英文。

 

仔细一问,那个怪物,竟然是美国工程师发明的钢甲潜水衣,用钢铁铸成,使潜水者抵御深海的压力,关节处安装了球轴承,既可以滚动,又可以伸缩。

 

触须是氧气管,眼睛则是照明的灯泡。

 

 早在太空服被发明之前,人们已经做出各种潜水服了。


我推测刚才穿着钢甲潜水衣的人,只能是二姐,身材和力量都符合。

 

美国人又说,潜水衣落水时,安全绳没有系好,直接沉到深海底去了,根本打捞不上来,里面的人,等里面的压缩氧气用完,就得活活闷死。

 

我把美国人的话,断断续续翻译给警察们听。这时候从上方传来一个声音,“别找了,我在这里。”

 

所有人抬头一看,大姐正高高地站在船舱的顶上,她拿着刀,战战兢兢地问,“刚才洋人说的,上不来了,是不是真的?”

 

一个警察不耐烦地说,“那还有假,要我说,就是铁棺材!你先把刀扔了。”

 

我一听不是话,摆摆手,叫他别说了。

 

大姐突然尖叫一声,半边脸上的伤疤扭曲着,然后举起刀向喉咙上一划,血像一大片红布一样泻下来,大姐一头栽进了海里。

 

这时,太阳从海面上升起,如同千万个金喇叭齐鸣。人和船都镶上了一层金边。

 

案子就这样结束了。

 

据尤婷婷等人交代,徐梦云在杨树浦买了一栋旧楼,召集了几个女子,结拜以后,自称“十姐妹”,徐梦云为大姐。

 

在大楼里开办了游泳学校,徐梦云本来是船妓出身,水性不错,后来又跟一名外国的夫人学习了西式游泳法。

 

学校只是个幌子,其中有很大的黑幕,犯罪的目标,都是好色的年轻男子。

 

有时候,大姐会拿出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着许多纸团,除了大姐、二姐之外的姐妹都要抓阄,拈纸团。

 

展开纸团,画着空心圆圈的,不用出门。拈到的纸团画着黑圆圈的,负责出门到公共场合随机勾引一名男子回来。

 

多说一句,尤婷婷运气不好,连续两次拈到黑圆圈的纸团,这才留下了破案的线索。

 

将好色的男子引诱到那栋大楼里面之后,整日寻欢作乐。

 

稍微不满意,就下药迷昏,将他阉割至死,受害人积累到十几个人。

 

周杜宇是个意外,本以为他已经死掉,没想到他一跃而起,一路跑回了家,姐妹们追了一阵,见路上有巡警经过,只好算了。

 

而英国警探罗斯,十姐妹根本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

 

至于受害者的尸体,都是二姐处理,二姐一死,尸体的去向变成一个迷。

 

图为当时报道案情的报纸。


案子结束后,戴戴有一次问我,“尤婷婷给你下药,是不是要动刀害你?”

 

我说,“应该不是,还没到那一步,下药只是要把我留下吧?”

 

戴戴就有些不开心,我问了几遍,她才告诉我原因:

 

“大姐二姐她们死有余辜,尤婷婷虽然可恶,但是毕竟没有伤害你,反而对你不错,也许,你是最不该抓她的那个人。”

 

突然意识到此事的荒唐之处——我卧底侦破这件案子的经历,同时也是一个负心汉始乱终弃的过程。

 

我哭笑不得。




跟金木其他案子相比,这个案子找到凶手的方式很简单。十姐妹不认识英文,留下了英国警探的调查结果,给金木捡了便宜。


这些记录,也正是十姐妹各自的“过去”。虽然金木没完整抄录,但大概也能猜到,都和遭受男性欺凌相关。因此要发泄恨意。


在当时的社会状况里,这恐怕是无奈之举,可以算是官逼民反的另一种版本:男权社会逼迫得女性不得不反——而且反到过火。


之所以说过火,是因为这种反把自己也困住了,甚至姐妹相残。


金木调查的案子里,关于女性的不少,无论是凶手或是受害者,多为悲剧人物。


或者说,既受害又行凶,因受害而行凶,又因行凶再受害。


组团色诱和阉杀男人的十姐妹,是过于简单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若陷入“其人之道”,怕也会变成“其人”。


这不只是性别战争的问题,也是自己和自己战争的问题。



打赏桃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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