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丽专栏|寂寞只是自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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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坐在工体的演唱会现场，歌手对着麦克风咆哮，舞者扭曲出的动作像是用生命在舞蹈，媒体娱记时而趴下时而踩高咔咔按下快门，台下成千上万种声调的尖叫此起彼伏。我挪动一下身体，换个更舒服点的姿势，看舞台上的表演，也看舞台下的表演。

突然感到像是坐在一群疯子中间，目光开始明锐起来，台上一只孤独的木偶在唱歌，嘴巴一张一合；四周人声鼎沸里，冒出一窝又一窝大黄蜂，铺天盖地的，包抄过来。

曾经与挚友同住石景山八大处山脚下一所僻静的旧小区，一同失业的日子，每天睡到日上三竿，饿了打开冰箱找点吃的，吃饱了看没营养的言情剧，周而复始。

 也会于晚秋之晨出门，看八大处山脚下游玩的人三三两两，卖山货的老人摆弄着他的山核桃和形状怪异的葫芦。蹲坐下来，与卖货老人搭几句话儿，也湿润湿润久闭着的嘴巴。看中午时分，寺庙里帮忙的居士守着一笸箩白米饭和两大盆素菜，手里的大勺舞动着分发给香客，再彼此双手合十念一句“阿弥陀佛”。

山中的空气湿润，与隔着不远的首钢成了两个世界。张开五指，指缝间也呼吸着这份清新。遇到奇怪的植物，就停下来，小心的捏起，仔细查看叶子的纹路，阴阳面儿颜色的深浅，轻嗅个体间的差别。这样一趟，也是一天过去，日薄西山时，独自下山，偶遇几个黄头发蓝眼睛，拄着新材料的登山杖，双手和双腿一样快速动弹着。

也曾经新到一个城市，工作的地方是度假村，每天早晨挺着怀孕后的大肚子，一步一步由东走向西，看了夏日的荷塘，喂了小桥下的金鱼，又路过职工食堂走到了采摘园的围墙外，嗅一嗅玛格丽特带着露珠儿的花香，又到了跑马场，扎个马步再弯腰折一把新鲜的草，招徕栅栏里的小矮马。又一步一步由西再走到东，有时会走进高尔夫练习场的绿草坪，捡拾一只小白球，再抛向远处，也会路过结满桃子的果园，热心肠的农业部师傅趁没人时递出来几只鲜美的桃子，口腔里分泌出大量口水。

夏日午后猫在家中不敢外出，读几句《山海经》，照着书中描述，画出只远古时的物种，再为其附上颜色，一只只活脱脱的怪兽陪上我一个下午。遇到母亲探我时，冰箱里塞满了各种吃食，临走前又将走后几日的饭菜备好，只需我加热即可。走后又发来信息：女儿，你怀着孩子，妈妈不能陪着你，实在是……

我答她：妈妈，一群人不一定不孤独，一个人也不一定会寂寞。

我感恩母亲的记挂，却知道，如果寂寞，即便是人声鼎沸，也会有“但热闹是它们的，我什么也没有”的惆怅。如果不寂寞，日日处在深闺，只能开窗看云听风，也不会寂寞。

寂寞是自己的，别人很难帮你排解。一个人在家临摹王徽之的书法，常常想起关于他的那则经典的故事。

 王子猷居山阴，夜大雪，眠觉，开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咏左思《招隐诗》。忽忆戴安道。时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舟就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夜里他显然是有些寂寞，后来又造门不前而返，显然是知道，寂寞只是自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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