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之下流言那么多,科学家能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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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作者:Katherine Mack, Karl Kruszelnicki, Lisa Randall, Jessica Wade, Jim Al-Khalili & Vlatko Vedral
新冠肺炎(COVID-19)疫情当前,科学对于公共政策的制定至关重要。与此同时,对科学家的不信任和扭曲科学真相的不实信息却甚嚣尘上。六位积极从事科普的科学家在此反思了如何才能更好地建立起公众对科学的理解和信任。
作者介绍
Katie Mack是一位理论天体物理学家,研究方向涵盖各类宇宙学问题,从宇宙的开始一直到终结。她目前是北卡罗来纳大学的物理学助理教授。她的第一部科普作品The End of Everything将于八月出版。她的推特账号是@AstroKatie。
Karl Kruszelnicki是一位综合型科普专家,在澳洲拥有大量粉丝,几十年来一直奋战在多个媒体平台的一线。他正在准备第46本书,他每周会制作六个左右的科学问答广播节目。他是悉尼大学物理学院的研究员,拥有数学和物理学、生物医学工程、医学和外科学学位。他的推特账号是@doctorkarl。
Lisa Randall在哈佛大学从事理论粒子物理学和宇宙学研究。她在研究中将理论见解以及当前对物质性质和互作的理解困境结合在一起。此外,她还通过科普著作、文章、讲座,以及广播和电视节目与公众互动。
Jess Wade是一位热心呼吁平等的科学家。白天,她就职于英国帝国理工学院化学系,使用有机电子材料制造能释放和吸收圆偏振光的超薄膜。晚上,她努力编辑维基百科,让互联网上少一点性别歧视和种族歧视。她的推特账号是@jesswade。
Jim Al-Khalili是英国皇家学会会员(FRS)、理论物理学家、作家、播音员。他是英国萨里大学物理学杰出讲席教授,负责核物理学和开放量子系统的教学和研究工作。除了科普写作外,他也经常主持电视节目,他还是BBC Radio 4常青节目“The Life Scientific”的主持人。他的新书The World According to Physics现已出版。他的推特账号是@jimalkhalili。
Vlatko Vedral是牛津大学和新加坡国立大学的物理学教授,研究的是量子物理学。他的研究斩誉无数,包括英国皇家学会沃尔夫森杰出研究奖(Royal Society Wolfson Research Merit Award)和世界科学奖章和奖项(World Scientific Medal and Prize),并在2017年当选英国物理学会会士。他经常接受媒体采访,并为《新科学家》《科学美国人》等其他主要报刊撰稿,还出版了两本科普书籍。
让世界了解我们
Katie Mack。科学家不被信任,专家不被重视,科学正在被无视——这是当前见怪不怪的说法了。这在许多国家的领导层面是显而易见的,一些本属于科学的问题似乎被归入了党派观念的范畴,而不是作为需要商议的政策。谈到公众对我们科学家的看法,一次又一次的民调[1,2]显示,在议论科学方面,科学家比记者、企业领袖或当选的政治人物更受到人们的信任。不过,民调还显示,人们对我们的动机是存疑的。在关怀或伦理问题上,科学家往往被认为没有非科学家人士做得好[3],对于科学家是否应该参与议政,公众的意见也存在分歧[1]。我猜这与另一个令人寒心的现象有关:(比如)大部分美国人叫不出一位在世科学家的名字,也不了解我们从事的研究。
这其中自有微妙差别,但从我的角度来看,只要我们能增加在公众群体中的可见度和开放度,就有机会让自己的声音被听到,并以负责任的态度参与其中。要让所有人了解我们在做些什么,如何得出我们的结论,是什么在驱动我们。多多倾听,保持谦虚。我不认为科学家拥有每个决策的最终决定权,但如果能让非科学家群体了解我们是谁以及我们能如何提供帮助,我们可能会发现自己被邀请发言的次数增多了,同时能做出更多贡献。
学会讲故事
Karl Kruszelnicki。我最欣赏科学家的一点便是他们一般从不介意承认自己的错误。优秀的科学研究意味着接受新的数据或是更好的解释——即使这意味着你曾相信的事情被推翻了。直说我不知道,完全不是问题。我很肯定我至少一周说一次“我不知道”!这不是缺点,这说明又有新东西可以学了。
一个很好的例子来自我的一个广播节目。一位听众当时正在研究雨后的水坑,他想知道,“为何无论风怎么吹,雨滴掉落在水坑中形成的涟漪总是圆形的,而不是椭圆形的?”我很乐意告诉他,我会把这个问题当做我的家庭作业,因为我也不能马上给出答案。
在早茶期间,我向一桌物理学教授抛出了这个问题,得到了大量“靠谱”的观点和猜想。然后,其中一个人说道,“雨滴的作用是给水坑一个初始能量,可以来自任何方向,这会产生一个稍似椭圆形的扰动。但在那之后,能量传播的速度只取决于水的物理性质。它会以恒定的速度传播,形成以圆形为主的涟漪。”突然之间,其他教授放弃了他们自己心仪的理论,纷纷表示:“你的答案最好。我的不对,你的是对的。”没有人心存芥蒂,只有问题迎刃而解后的会心快乐。
但这也是一种悖论。正是这种愿意改变的态度让科学招致了人们的不信任。公众并不习惯这种非常专业的开放式思维。现在的社会喜欢播放原声剪辑,但15秒的时间并不足以解释一个复杂的问题,也不足以充分讨论一件事的正反两面。告诉公众有的东西还在研发中,或是专家还没有达成一致意见,常常被看作是不可靠的,而不是诚实的表现。
非常重要的是,我们要让更多的人知道:科学不是标榜无所不知,科学非常善于在找到更好的答案后自我纠正。我的做法是把事实穿插在有益的故事中——一个让人有代入感的故事,要想一个抓人的开头,有深度的展开,以及有趣的结局!
讲真话
Lisa Randall。面对整个世界发生根本转变,所有人都感到猝不及防,我们都面临着如何前行以及如何在困境中发挥个人作用的问题。物理科学家的作用并不如医生、生物学家和药剂师来得显眼,我们不像他们有机会对个人和整个社会的健康做出直接贡献,比如寻找治疗方法和预防措施,或是单纯地给予临终关怀。但是,物理学也在医疗救治中发挥着作用。X射线和核磁共振等诊断技术,还有呼吸设备(呼吸机)都来自物理学的发展。但是,物理学家的角色可能就不太突出了。
最重要的是,所有科学家都有义务说实话。政客、决策者、经济学家、教会、心理学家和艺术家都可以帮助公众解读资讯。但整个社会迫切需要真相——建立在对个体和社会的疾病进程进行广泛统计上的真相。
在涉及人类生命的问题上,科学家有义务把信息传递出去,并找到人们愿意聆听的方式。可惜的是,声音最大的往往不是最智慧或最了解情况的人。但科学家(和其他人)应该动用任何现有渠道,无论是社交媒体、博客,还是《自然综述:物理》一类的期刊。
无论有多困难,我们科学家都要发挥我们的影响力,支持抗击疫情的工作,让主要负责人可以依据最好的科学和社会建议采取行动。我们必须更加坚定地站在谏言科学家的身后,为他们出谋划策——面对荒谬的阻力,他们依然坚持自己的立场。科学只是眼下诸多社会问题中的一个,但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它能提供最可靠的信息,并转化为有效果、有意义的政策。我们应当铭记,科研共同体的影响范围很广,不仅包括科研和医疗领域,还延伸到了部分经济领域。人们想要答案——但他们期待的速度超过了我们能给出答案的速度。他们也希望敢说真话的人告诉他们可信的信息。即使面对眼前的挑战,科研共同体也要坚定立场,把知识传播出去。
澄清不实信息
Jess Wade。毫无疑问,科学与工程在抗击疫情肆虐中起到了重要作用。无论是争分夺秒研发疫苗和抗体检测的生化实验室,帮助政府起草新政策的流行病学家,还是大量生产个人防护装备和呼吸机的转产工厂和车间,现在的世界比任何时候都更依赖学术和产业创新。较为模糊的是物理科学家的角色:不会跑酶联免疫吸附试验(ELISA),也不会预测病毒传播的科学家,要如何在这个充满不确定的时期展现自己的价值?
我们物理学家可以在实验室工作之外帮助澄清不实信息。在这个高度依赖专家意见和经验的时期,假科学正在威胁全球应对疫情的工作。从种族谬论到5G恐慌到危险的药物推荐,社交媒体加剧了人们的不安和困惑。其程度之甚,令谷歌最近决定资助650万美元支持事实查证团队的工作[4]。COVID-19是预印本时代的首个大流行;科研进展迅速,导致快速出现的报道和海量的技术信息让人应接不暇。这便是我们可以发挥作用的地方:我们都可以编辑维基百科。眼下的维基百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重要:它无党派、易于理解、离线可用、有教育意义(对于目前在家上课的半数全球人口来说尤其重要)、多语言选择。编辑操作并不复杂——如果你会发邮件,或是向《自然综述:物理》投过稿,你绝对可以胜任这项工作,你可以撰写任何让你着迷的人或事。与其组织另一场Zoom会议,不如点击“编辑”,加入志愿者大家庭,让互联网变得更美好。
不要确定要怀疑
Jim Al-Khalili。复杂的现代社会充满了意识形态冲突,观点越来越极端化和固化。今天的许多人似乎只愿意相信能证明他们已有偏见的东西,对于反驳的论点一概视而不见。当然,也有证据表明科学家同样存在类似的教条主义,但科学方法鼓励自我批判。比较科学理论与阴谋论:阴谋论的拥护者会说他们和所有杰出的科学家一样,也是讲究证据的怀疑论者和理性主义者。但从本质上说,阴谋论恰恰是科学理论的反面,因为它的支持者会把反对证据解读成对他们核心观点的证明,而不是驳斥,从而让自己的观点不能被证伪。
互联网上散布着大量不科学的观点,特别是在此次疫情中,这让我强烈感到,我们作为科学家必须大力宣扬科学方法鲜为人知的优点,比如保持开放的思想,在我们深入理解某个问题或获得新数据或观测结果后,愿意随时改变原有看法。还有一个优点是科学家非常认同怀疑的重要性,这在社会上经常被误认为是缺点。一口咬定我们相信的就是科学真理,意味着我们的看法和意识形态信仰没两样。但科学进步不是这么来的。永远抱有几分怀疑,即使是对我们最珍视的科学理论——因为我们一心追求的是真理,而不是为了赢得一场争论。
这种态度在当前的疫情期间尤为重要。政客说他们遵循的是最好的科学证据,假设他们说的是实话,这也是我们最希望看到的。社会必须承认一点,有时候,随着数据积累得越来越多,模型预测变得越来越可靠,方法上也必须做出调整。我们科学家要让大家明白,有时候,改变你的想法并不意味着你搞错了或是信息不足,而是说明你对事情有了更深的理解。
分享科学精神
Vlatko Vedral。毫无疑问,科学通过各种技术创新极大地改善了人类的生活,但我感到科学家仍然在很大程度上得不到公众的信任。我的看法是,这是因为科学纵然有很多成功之处,却尚不具备“直抵人心”的能力。
我认为,这是学校在教授科学时以及我们科学家在向大众传播科学时的一个令人遗憾的结果。当我们辩论科学的文化价值时,我们科学家通常会反复强调科学的“不过是”(nothing-but)信息。人类不过是一大袋分子。思想和情感不过是一堆化学反应。宇宙不过是几个数学法则。如果这确实是科学的主要信息,我怀疑还有没有小孩子长大后想当职业科学家了。
这让人惋惜,尤其是因为科学的精神恰好是“不过是”的反面。确切地说,科学是“并不是”(not-that)的哲学思辨,我们科学家应该把这一点向更多的人说清楚。宇宙从哪而来?我们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一只巨龟创造的。什么是引力?我们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天使在推着行星绕日旋转。科学是由好奇心推动的。科学对自然现象的解释,对于怎么说和怎么做都有一定的限制,这些解释于我而言,比那个“不过是”的观点更有创意和想象力。规则当然存在。没有什么可以超过光速。没有办法能分辨引力和加速度。没有事件能违反海森堡的不确定性原理。剩下的——至少在物理学领域——只受限于人类的想象。
参考文献:
1. Funk, C. Key findings about Americans’ confidence in science and their views on scientists’ role in society. Pew Research Center https://www.pewresearch.org/fact-tank/2020/02/12/key-findings-about-americans-confidence-in-science-and-their-views-on-scientists-role-in-society/ (2020).
2. 3M. 3M State of Science Index: 2018 Global Report. 3M https://multimedia.3m.com/mws/media/1515295O/presentation-3m-state-of-science-index-2018-global-report-pdf.pdf (2018).
3. Rutjens, B. T. & Heine, S. J. The immoral landscape? Scientists are associated with violations of morality. PLoS ONE 11, e0152798 (2016).
4. Mantzarlis, A. COVID-19: $6.5 million to help fight coronavirus misinformation. Google https://blog.google/outreach-initiatives/google-news-initiative/covid-19-65-million-help-fight-coronavirus-misinformation/ (2020).
原文以Reaching out为标题发表在2020年5月18日的Nature Reviews Physics的Viewpoint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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